韓約犯錯,在慎刑司挨了三十刑杖,被暫貶至朱雀大營的事,在半天不到的時間裏,滿京城就無人不知了。
魏妃坐在雯霞殿的暖閣裏,韓約被趕出宮,這總算讓她出了一口惡氣。
宋妃坐在魏妃的下首處,比起魏妃的好心情,宋妃的心裏就覺得有不安。宋妃總覺得,安錦繡不是那種會讨好别人的人,自打這個女人進宮,沒主動去欺負什麽人,但她也沒見安錦繡去讨好過什麽人,現在就因爲白承允當了儲君,安錦繡就突然轉了性子,放下身段來讨好未來的太後了?都不見安錦繡對世宗有什麽讨好的舉動,未來的太後?宋妃想到這裏,跟魏妃道:“韓約的事,你有點心急了。”
魏妃擡眼看向了宋妃,道:“我就早想趕這個靠女人升官的廢物走了。”
“魏妃娘娘……”
魏妃沖宋妃搖了搖手,說:“你就不要勸我了,今天這事可不是我設計韓約,這是韓約自己撞到了我的手上。再說,我也沒逼安錦繡,是她安錦繡自己下的令。”
你那還不是在逼安錦繡?宋妃隻能是歎一口氣了,看魏妃的樣子,也能看出來,這個人現在是聽不進勸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魏妃跟宋妃道:“跟安氏這樣的女人作對不是什麽好事,可誰讓她安錦繡沒有早點替聖上生下龍子呢?這種事就是命。”
宋妃點了點頭,無話可說。
千秋殿裏,袁義送了韓約出宮回來,跟安錦繡小聲道:“韓約去了慶楠那兒,已經找大夫看過他的傷了。”
安錦繡說:“他的傷嚴重嗎?”
袁義搖了搖頭,說:“慎刑司的人哪能真打他?就是看起來慘,沒傷筋動骨,在床上養幾天就好了。”
安錦繡說:“總歸是讓他吃苦頭了。”
袁義正要說話,小花廳外傳來了袁章的聲音:“紫鴛姑姑,你現在不能進去啊。”
安錦繡小聲跟袁義說:“替韓約打抱不平的人來了。”
袁義說:“要讓紫鴛進來嗎?”
“演戲總要演全套啊,”安錦繡歎了一句。
袁義回身沖門外道:“讓紫鴛進來。”
紫鴛幾乎就是沖進小花廳來的,見到安錦繡連禮也不行了,直接就開口道:“主子,你把韓約打了,還把他趕出去了?!”
安錦繡說:“是,這是因爲韓約他……”
“主子!”安錦繡的話還沒說完,紫鴛就叫了起來:“你怎麽能這麽做?!”
“紫鴛,”袁義喊了紫鴛一聲,“你怎麽跟主子說話呢?”
紫鴛說:“不就是三個醉漢嗎?韓約又沒喝酒,主子你憑什麽懲罰韓約?”
“那三人是他的手下,”安錦繡看着紫鴛道:“不罰韓約,我該去罰誰?”
紫鴛想都不想,沖安錦繡道:“那韓約還是爲主子你做事的呢,他有錯,主子是不是也要受罰?”
“紫鴛閉嘴,”袁義把紫鴛往廳外拉。
紫鴛一把就甩開了袁義的手,這會兒姑娘在氣頭上,一點也沒發現,今天她甩開袁義的手,甩開的太輕易了。
安錦繡面沉似水地看着紫鴛,說:“你想幹什麽?”
“你這樣對韓約,對他不公平,”紫鴛說道。
“公平?”安錦繡笑了起來,說:“在這宮裏,你跟我說公平?”
“主子!”紫鴛扯着嗓子跟安錦繡叫。
“我自己的公平都不知道要跟誰去要呢,我還要給你們公平?”安錦繡從坐榻上,呼地站起身,看着紫鴛道:“你現在就是這麽跟我說話的?誰給你的膽子?”
安錦繡這麽嚴詞厲色地一說,紫鴛又害怕了,往後退了幾步。
袁義跟紫鴛說:“走吧。”
紫鴛看着安錦繡,嘴唇哆嗦了兩下,還是跟安錦繡喊道:“小姐,你現在完全就變了一個人,我都不認識你了!”
安錦繡手往外一指,說:“好,那你就不用伺候我了,你走吧。”
紫鴛一聽安錦繡這話又傻了眼,自家小姐這是要趕自己走了?
安錦繡看紫鴛站着不動,便道:“袁義,送這丫頭出宮去,随她去哪兒。”
“小姐!”紫鴛喊。
“我不是你的小姐,”安錦繡厲聲道:“現在你們一個個的都要爬到我的頭上來嗎?”
“主子,”袁義要替紫鴛說話。
“閉嘴!”安錦繡沖袁義也是發火,道:“你也要爬到我的頭上來?”
小花廳的門這時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白承意把頭伸了進來。
“你來做什麽?”安錦繡看見白承意了,神情緩和了一些,但聲音還是冰冷地道:“回你自己的房裏去。”
白承意跑進小花廳裏,把安錦繡的腿一抱,說:“母妃你怎麽了?爲什麽要生氣?”
安錦繡摸一下白承意的小腦袋,說:“沒事兒,母妃在跟紫鴛姑姑說事情,九殿下跟四九他們去玩吧。”
“可我剛才明明聽到母妃生氣了,”白承意堅持道:“母妃,是紫鴛惹母妃生氣了?”
安錦繡擡頭,冷冷地看了紫鴛一眼。
紫鴛梗着脖子站在那裏,一臉的不服氣。
“送她出宮,”安錦繡道:“她不是爲韓約抱不平嗎?那就把她送到韓約那兒去。”
紫鴛直接就沖安錦繡說:“我不走。”
“由不得你,”安錦繡說:“袁義,你帶着人,把她送韓約那兒去!”
“主子!”紫鴛跳腳了。
袁義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拉着紫鴛就往外走。
紫鴛這一回再想掙開袁義的手,就不可能了,還沒來及再跟安錦繡喊上兩聲,就被袁義捂着嘴硬拖了出去。
白承意看着袁義拖走了紫鴛,問安錦繡說:“母妃,紫鴛犯了什麽錯?”
安錦繡帶着白承意坐在了坐榻上,低聲道:“大人的事,九殿下不用管。”
白承意說:“我不是小孩子了。”
安錦繡一笑,說:“是啊,九殿下眼看着就是大人了。”
“是不是有人欺負母妃了?”白承意靠在安錦繡的懷裏問道。
“沒有,”安錦繡小聲道:“哪有人敢欺負母妃?”
魏妃今天來過千秋殿的事,白承意知道,小皇子也知道,每一回這個魏妃來千秋殿,都是來找他母妃麻煩的。“母妃,”白承意揚起自己到了今天還是胖呼呼的小臉,看着安錦繡說:“等父皇回來,讓父皇爲母妃出氣!”
“胡說什麽呢?”安錦繡隻能又是沖兒子一笑。
“等承意長大了,”白承意說:“承意不讓任何人欺負母妃。”
“傻兒子,”安錦繡把白承意摟在了懷裏,說:“那你就快點長大吧。”
“嗯,”白承意在安錦繡的懷裏點了點頭,突然又跟安錦繡說:“母妃,我想父皇了,父皇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啊,”安錦繡小聲歎道:“九殿下再等等吧。”
“爲什麽父皇都不給承意寫信呢?”白承意又問安錦繡道。
安錦繡說:“聖上走的時候,答應九殿下要寫信了?”
“沒有,”白承意沮喪道:“父皇隻讓承意乖乖等他回來。”
“嗯,”安錦繡說:“那九殿下就聽聖上的話吧。”
白承意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再一次深恨自己現在隻是一個小孩子,什麽事也做不了。
“沒事兒,”安錦繡抱着白承意說:“有母妃在呢,不會有事的。”
白承意往安錦繡的懷裏又鑽了鑽,這個時候,貴爲皇子,他所能依靠的人,也隻有安錦繡這個母親而已。
袁義一路把紫鴛押出了宮,塞進了一頂小轎裏。
“袁大哥!”紫鴛要跟袁義喊。
袁義說:“你是想讓主子難看嗎?”
“我,”紫鴛從沒生過要害安錦繡的心思。
袁義看紫鴛不作聲了,把轎簾一放,跟擡轎的兩個太監道:“我們走。”
紫鴛被一路擡進了朱雀大營。
韓約服了藥後,迷迷糊糊地趴床上呢,聽見卧房的門響,不耐煩地睜眼,剛想發火,看見是袁義帶着紫鴛進屋來,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袁義把紫鴛帶到了韓約的床前。
韓約揉了揉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說“這,這是怎麽了?”
紫鴛紅着眼不說話。
袁義說:“主子把她趕出來了,你收下她吧。”
韓約差點沒從床上蹦起來,跟袁義喊道:“什麽?”
袁義說:“我說紫鴛以後就跟着你了。”
韓約看着紫鴛發呆。
紫鴛卻跟袁義哭道:“小姐真的不要我了?”
袁義看着韓約說:“她沖到主子的跟前去,大喊大叫的爲你說話。”
韓約突然就咧嘴笑了。
紫鴛卻沖韓約說:“這都怪你。”
韓約說:“是,這都怪我。”
袁義又把一紙文書遞到了紫鴛的手裏,說:“這是主子給你的,好好收着。”
紫鴛把這文書打開,韓約伸頭也看,這竟是紫鴛的籍書。
袁義說:“主子很早就替你消了籍,想等聖上回京之後,讓你跟韓約完婚,不過現在,唉,”袁義歎了一口氣,說:“你們兩個好好過日子吧。”
紫鴛的眼淚掉在了籍書上。
韓約心疼的伸手替紫鴛擦眼淚,在這一刻韓約的喜悅之情,難于言表。
袁義說:“紫鴛也可以先去安府,成婚的時候,韓約你就可以去安府接紫鴛過門。”
韓約說:“回安府做什麽?這些都是做給别人看的,我不在乎。”
袁義說:“你就這樣把紫鴛留下了?”
韓約笑道:“我本就是個家道中落的破落戶,講究這些虛禮做什麽?”
“好好對她,”袁義又叮囑了韓約一句。
“放心吧,”韓約沖袁義點頭,并喊了袁義一聲:“袁大哥。”
袁義對韓約的這聲大哥不習慣,但還是笑着沖韓約點了一下頭,說:“宮裏還有事,我回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