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都如同白承澤事先預想的那樣發展,出于對席琰的忠心也好,出于對自己前程的考量也好,在場的席家軍将領沒有一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将席琰的死訊報到雲霄關去。
夏景臣的腦子亂了一陣子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事情又前前後後地想了想,認定自己不能讓白承澤回雲霄關去,誰知道白承允會不會在半路再對白承澤下手?“四殿下既然敢做這事,那對應之策他一定想好了,爺你回雲霄關,那就是去送死,”跟白承澤站在人群外,夏景臣小聲跟白承澤道。
白承澤歎氣道:“瞞下席大将軍的死訊,日後被我父皇知道,他同樣饒不了我啊。”
夏景臣說:“有什麽事等這仗打完之後再說吧。”
白承澤道:“後軍裏也有衛**在,我們能瞞着雲霄關,可我們要怎麽瞞着他們?你當上官睿是傻子嗎?”
夏景臣在白承澤的面前急得團團轉。
“行了,”白承澤道:“我自有打算,你去與後軍彙合吧。”
夏景臣說:“爺不是讓衛**留守原地了嗎?”
白承澤說:“讓他們留守這是我父皇的意思啊。”
夏景臣說:“聖上這是何意?”
“何意?”白承澤苦笑道:“席大将軍認下了你這個兒子,我四哥怎麽會不防着席家軍?衛**留守原地,這樣一來,席家軍的前後都是衛**,我們等于被上官勇的衛**把前路和退路都堵死了。”
夏景臣咬牙道:“這是四殿下的意思?”
“我父皇忙着對付藏栖梧,他還有什麽心力再來計較這些?”白承澤道:“這一定是我四哥的意思了,機關算盡啊。”
夏景臣說:“那你更不能回去。”
“我無路可走了,”白承澤道:“我不信我四哥會要了我的命。”
“安元志之前就殺過爺一次了,”夏景臣冷聲道:“他跟爺有什麽仇?還不是爲了四殿下?”
白承澤認命一般地搖了搖頭。
夏景臣在白承澤的面前來回走了幾步,随後站在了白承澤的面前,說道:“爺,你也是皇子,爲何他四皇子能成皇,你不可以?”
白承澤臉上的神情變得愕然。
夏景臣說了第一句話後,再說後面的話就沒有顧慮了,跟白承澤說道:“爺,你跟我回軍中去吧,在席家軍中,四殿下害不了你!”
白承澤陰沉了臉,說:“你要我欺君?”
“你就是說真話,聖上也不會信你啊!”夏景臣跟白承澤喊了起來。
夏景臣這一喊,席家軍的将軍們一起看向了白承澤這裏。
白承澤掩嘴咳了一聲。
夏景臣說:“不舒服了?”
白承澤邊咳邊道:“景臣,有些事你不懂。”
夏景臣說:“我不是大夫,有些事我自然不懂。”
“你聽我的話,”白承澤道:“你帶着席家軍去息龍山谷,好好打完這仗,我四哥就是成皇,他也不能妄殺有功之臣的。”
“那你呢?”
“我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打算。”
“什麽打算?”夏景臣道:“仰仗四殿下的鼻息過後半生?”
白承澤苦笑道:“這也是一條出路啊。”
夏景臣走近了白承澤幾步。
白承澤看夏景臣的神情不對,說:“你要做什麽?”
夏景臣揚手一個手刀,狠狠地劈在了白承澤的頸項上。
白承澤直接被夏景臣劈暈了過去。
五王府的侍衛吓得亮了兵器。
夏景臣扶着昏過去的白承澤道:“我這是爲了爺好,他回雲霄關一定死路一條!”
五王府的侍衛面面相觑。
席家軍的幾個将領走到了夏景臣的面前,林兆說:“二少爺,你這是要做什麽?”
夏景臣說:“大将軍的死先不要聲張,我們回軍中後再商議吧。”
有将軍指着白承澤問道:“那五殿下?”
夏景臣說:“他回雲霄關就是死路一條,我帶他回軍中去。”
林兆道:“二少爺你要護着五殿下?”
夏景臣掃了面前的幾個将軍一眼,說:“四殿下殺了大将軍,他要是成了皇,席家軍到了他的手上會怎麽樣,你們自己應該能想的到,不用我說了吧?”
幾個将軍都是默然無聲。
“四殿下身邊不缺将軍,”夏景臣道:“一個上官勇,就足以擋住各位的前路了。”
林兆道:“二少爺這是想賭命嗎?”
夏景臣半扛着白承澤往戰馬那裏走,說:“我回軍中,你們中有想去雲霄關的,随意吧。”
一行人不多時都上了馬,跟随着夏景臣往南跑去,留下數十具屍體在官道兩旁的空地上。
等白承澤清醒過來,已經是這天的中午時分了,不管他說什麽,夏景臣都不理會,隻顧着往前趕路,要是被白承澤說急了,直接就又是一記手刀。白承澤受傷中毒,雖然及時将毒血放盡了,可是身體明顯虛弱,竟是争不過夏景臣。
在第二天的頭上,一行人與從駐軍地趕過來的席家軍大部隊遇上了。
白承澤這個時候再說想回去,被夏景臣說了一句:“爺,你現在再回雲霄關晚了。”
白承澤怒視着夏景臣,随後就又歎氣,道:“沒有及時回報席大将軍的死訊,我父皇更不會信我的話了。”
“那就什麽也不用說了,”夏景臣道:“都是皇子,憑什麽爺不能成皇?”
“我,”白承澤一副有理跟夏景臣說不清的樣子。
夏景臣說:“爺就當自己是上了賊船吧,我不會眼睜睜看着四殿下成皇的。”
“所以呢?”白承澤怒道。
夏景臣跪下給白承澤磕了一個頭,道:“景臣願拼死助爺成皇。”
“你……”
夏景臣起身就走,完全不給白承澤說話的機會。
“你做什麽去?”白承澤大聲問夏景臣道。
夏景臣道:“軍中有些事要辦,爺先在這裏休息一下。”
白承澤看着夏景臣走遠,怒氣難消一般地踢了一腳腳下的石子。
五王府的侍衛們站在白承澤的四周,看白承澤要往路邊的林子裏走,便跟在了白承澤的身後。
白承澤對侍衛們道:“我一個人去走一走,你們不用跟着我。”
白承澤的話,哪個五王府的侍衛敢不聽?侍衛們一起應了一聲是,站在了原地。
白承澤走進了路邊的林中,這個小樹林草木稀疏,隻是越往越裏走,樹木生得越好。
不多時,林兆從樹林的另一頭跑過來,站在了白承澤的面前,行禮道:“爺。”
白承澤說:“将軍們現在在打什麽心思?”
林兆道:“還是有人在猶豫,畢竟這是事關身家性命的事。”
“席琰的那幾個親信呢?”白承澤道:“他們是怎麽想的?”
林兆說:“他們幾個認二少爺爲少主,隻是對二少爺一心要助爺成皇的事有顧慮。”
“什麽顧慮?”
“爺,”林兆說:“我們現在前後都是衛**,萬一上官睿那幫人知道了大将軍的死訊,他們不會送消息去雲霄關嗎?”
白承澤道:“你們在擔心這個?”
林兆說:“爺,我們席家軍的人數少于衛**啊,軍械上我們也比不過衛**,這要真打起來,被衛**前後一夾擊,我們必敗無疑啊。”
白承澤點了點頭,說:“這倒是個問題。”
“那爺的意思是?”
“你跟夏景臣他們提議,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上官睿他們趕得遠一些。”
林兆忙道:“怎麽趕?”
“我這裏還有一塊虎符,”白承澤道。
林兆雙眼就是一亮,說:“虎符?”
白承澤語調平淡地道:“假的。”
林兆幹笑了一聲。
“讓上官睿他們去落月谷,”白承澤說道。
林兆說:“去落月谷?上官睿會去嗎?”
“有虎符在,他還能不遵旨嗎?”
“上官睿若是生疑,不會派人去雲霄關問嗎?”林兆說:“隻要上官睿的人到了雲霄關,那這事就真相大白了啊。”
“去跟上官睿說,席家軍之後也要退守落月谷,”白承澤道:“雲霄關的戰事若是有變,落月谷是我們唯一還有險可守的地方了。”
“上官睿能信?”
“他不信也得信,”白承澤道:“你也小心一些,讓席家軍的人知道你是我門下的人,怕是那幫武夫又要生出别的心思來。”
林兆忙道:“末将明白。”
“你去吧,”白承澤沖林兆揮一下手。
林兆快步跑走了。
白承澤身子依在一棵青松的樹身上,擡起左手,他的左手現在完全沒辦法活動,動一下就是鑽心的疼,白承澤慢慢地放下了手,深吸了一口林中陰冷的空氣,他無路可退,所以跟随他的人,也必須無路可退才行。
席琰的死在席家軍中,也隻是随行去雲霄關的人,還有幾個親信将軍知道,夏景臣甚至沒有命人往西北席府報喪。
席琰的屍體被夏景臣親手葬在了林中一棵冬青樹下。
當着席琰親信将領們的面,夏景臣磕頭喊了席琰一聲父親,并許諾道:“父親,等景臣助五殿下成事之後,景臣再來帶父親還鄉厚葬。”
親信将領們站在隆起的土堆前,心中凄然,也有人心中有疑慮,但都沒有說話。
這天晚上,林兆懷揣着白承澤給的虎符,帶着自己的親兵,繼續南行去見上官睿等人。
夏景臣在這天夜裏苦勸白承澤,白承澤愣是一夜都沒有開口。
天亮之後,席家軍的幾位将領也來見白承澤,跪在白承澤的面前說願跟随白承澤。
白承澤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這些人,面色黯淡地道:“你們以爲從龍之臣是這麽好當的?知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嗎?你們這是在造反!你們當真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