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勇送了袁義走,再回書房拿出平安結看得時候,此生不負四個字,看得上官勇一陣心緒翻湧。他是個武夫,說不出這樣的話,平日裏也聽不到這樣的話,但此生不負這四個字的意思,上官勇很清楚。
“你負不我,我又怎麽會負你?”上官勇摩挲着手掌心裏的平安結,小聲自言自語道。
後半夜的時候,京都城又下了一場夜雨。
也隻有在這種孤身一人時,上官勇才會放任自己去想念安錦繡。手裏捏着平安結,上官勇看着窗外的夜雨,雖然見不到面,但他知道安錦繡就在那裏,宮牆雖高,隻要都活着,他們就總有可以相守的一天。
雨落在衛國侯爺書房外的芭蕉上,也落在了千秋殿小花廳外的芭蕉上,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的聲音,伴着安錦繡和上官勇度過這個長夜。
天快亮的時候,上官勇到了上官平甯的卧房裏,就看見安元志抱着上官平甯,一大一小在床上都睡得香甜。
上官勇搖了搖頭,看着安元志睡得沒心沒肺的樣子,想想自己成親那時,做單身漢的最後一晚上,他可是徹夜輾轉難眠,這就是有情跟無情的區别嗎?
上官平甯睡得吐着小泡泡,一拳手打在了安元志的臉上,兩個人卻都沒有醒。
“元志,”上官勇推了推安元志,小聲喊了一聲。
安元志睜開了眼,看着上官勇迷茫了半天,才說:“姐夫?”
“你還睡?”上官勇問安元志道。
安元志看看窗外的天色,說:“天還沒亮呢。”
“你今天成親啊,”上官勇看安元志又閉眼了,隻得又伸手推安元志,說:“你不去娶公主殿下了?”
安元志說:“娶她急什麽?太陽落山前接回家就行了。”
“說什麽瘋話?”上官勇拉安元志起身道:“趕緊起來。”
安元志閉着眼被上官勇拉坐起來了,懷裏還抱着上官平甯。
上官勇沒辦法,隻得又把兒子抱放在了床上,跟安元志說:“你别給我打逃婚的主意,安府那麽多人呢,你想把他們都害死?”
安元志坐在床上,低頭看看上官平甯,笑了一聲。
上官勇說:“你還傻笑什麽?趕緊穿衣服啊。”
安元志說:“我姐給你的平安結呢?拿出來我看看。”
上官勇說:“讓雲妍公主給你做,成親了,還要你姐給你做,你不怕被人笑話?”
“我姐是個好女人,”安元志低聲道:“我***沒福氣,遇上一個好的,被我自己弄沒了。”
上官勇坐在了安元志的身邊,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那個紅橋?”
“想,”安元志揪着眉心,說:“我天天想,當初我怎麽就***走了呢?我那時一定是被鬼附身了!”
“元志,”上官勇把安元志揪着眉心的手硬拉了下來,說:“事情發生了,你再想有什麽用?”
“是啊,生離還有再見面的一天,輪到我這兒是死别,”安元志慘淡地一笑,說道:“今天我要成親了,真是可笑。”
上官勇不知道怎麽安慰安元志。
“不要小氣啊,”安元志沖上官勇把手一伸,說:“我今年指定是沒有平安結了,你讓我看看你的。”
上官勇把安錦繡做給上官睿的放到了安元志的手裏,說:“這是你姐做給小睿子的。”
“小睿子不也定親了?我姐這就是厚此薄彼嘛,”安元志嘴裏抱怨着,把平安結拿在手裏,仔細看了,說:“上面還有他的字呢。”
上官勇說:“我們的都一樣。”
上官勇不想讓安元志看到此生不負那四個字,覺得那應該是他與安錦繡私房話,就算安元志是安錦繡的親弟弟,他也不想讓安元志知道,上官大将軍難得小氣了一回。
安元志越看手裏的平安結越不服氣,說:“我姐怎麽能偏心成這樣?”
“你還想賴着你姐一輩子?”上官勇把安元志的外袍遞到安元志的手上,說:“安五少爺,你還要我伺候你更衣嗎?”
上官睿這時從外面跑了進來,進屋一看安元志還坐在床上,開口就說:“你怎麽還坐在這裏?”
安元志這會兒看到上官睿就沒好氣,說:“我娶老婆,你着什麽急?”
“你們安府的大門都開了,”上官睿說:“你想太師親自過來抓你嗎?”
“抓我?”安元志說:“你别說的我要逃婚一樣行不行?”
“我看你有這個心思,”上官睿嘀咕了一句,看着安元志拿在手裏的平安結,說:“這平安結吧?誰的?”
平安結上都有名字,安元志再想說這是他的,也強占不了。
上官勇小聲道:“這是你大嫂給你做的。”
上官睿笑了起來,說:“昨天袁義來過了?”
上官勇點了點頭。
上官睿把手沖安元志一伸,說:“我的東西,你拿着做什麽?”
安元志想把平安結砸在上官睿的臉上。
上官睿說:“這是大嫂做的,你敢扔嗎?”
安元志把平安結拍上官睿的手裏了,說:“你也好意思要,你不定下老婆了嗎?”
上官睿說:“你是在嫉妒大嫂沒給你做吧?”
“好了,”上官勇看這兩人又要吵,隻能開口道:“今天是元志的好日子,都少說兩句。”
上官睿看着安元志歎了一口氣,說:“好日子?”
安元志跳下了床,自己把衣服穿上了,然後才說:“不管是不是好日子,我一會得去賣笑了。”
上官睿接不上安元志這話,隻得看向了上官平甯,說:“我們這麽大的動靜,他怎麽還能睡呢?”
“就讓他睡吧,”安元志說:“一會兒記得把他抱到安府去就行了。”
“你不去新府?”上官睿問道。
“去個屁,”安元志說:“家裏的老太太發話了,等公主殿下回門之後,我再住到新府去。”
“你聽老太君的話?”上官睿好奇道。
“我不聽,可太師大人聽啊,”安元志說:“不過我也無所謂,住大街上我都能住。”
上官睿搖搖頭,這麽漫不經心的新郞官,也是天下少有了。
“你們去安府吧,”上官勇看着安元志收拾好了自己,便說道:“我帶着平甯過一會兒再過去。”
“讓袁英他們跟好了平甯,”安元志說:“安府不是什麽好地方,别讓平甯在安府出了事。”
“好,”上官勇答應道。
“走吧,少爺,”上官睿拉着安元志往外走。
安元志和上官睿走了後,上官平甯在床上動了動,小手揉了揉眼睛後,也不看人,就喊:“舅舅。”
“你舅舅走了,”上官勇把兒子從被窩裏抱了出來。
上官平甯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上官勇後,忙又喊:“爹爹。”
上官勇說:“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上官平甯翻着小眼睛想了想,到底還沒忘事,說:“今天舅舅成親。”
“嗯,”上官勇道:“一會兒再看到舅舅,要記得跟他說恭喜。”
上官平甯點頭,說:“知道,我還要跟他說早生貴子。”
上官勇愣了一下,說:“這話就不用說了。”
“哦,”上官平甯又乖乖地點頭。
上官勇把安錦繡給上官平甯做的平安結拿了出來,在上官平甯面前晃了晃,說:“喜歡嗎?”
安錦繡把這個平安結做成了一個小老虎的樣子,上官平甯的雙眼馬上就一亮,說:“喜歡。”
上官勇将上官平甯貼身戴着的長命鎖拿了出來,把平安結也拴在了長命鎖的鏈子上,說:“這叫平安結,是過年戴的東西,你要好好戴着,不要弄掉了。”
上官平甯好奇地摸了摸平安結,然後撲到上官勇的懷裏,撒嬌道:“爹爹最好了。”
上官勇的心裏一陣苦澀,抱着兒子道:“我就你一個兒子,不對你好對誰好?記住了,這東西不能掉了,不然我一定揍你。”
上官平甯按着長命鎖和平安結,跟上官勇保證道:“我一定不讓壞人把它們搶走!”
“小子,”上官勇揉一下兒子綿軟的過分的頭發,道:“要起床嗎?”
“起,”上官平甯說:“我要去看看大王他們。”
又是猴子,上官勇的臉一黑,說:“你舅舅今天成親,你還想着你的猴子?”
“舅舅成親,關大王它們什麽事?”上官平甯眨巴着眼睛問自己的老子。
“沒關系,”上官勇開始給兒子穿衣服。
“其實舅舅成親,跟平甯也沒關系啊,”上官平甯跟上官勇說:“最後入洞房的人又不是我。”
上官勇的手抖了一下,擡頭看着上官平甯,說:“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威叔,”上官平甯很痛快地就出賣了袁威,“他說成親就是洞房,我說我要陪舅舅去,可是威叔說洞房隻能舅舅一個人進去。”
上官勇想罵袁威,可是想想袁威這話也沒說錯。
上官平甯說:“爹爹,我不急。”
上官勇說:“你不急什麽?”
“我不急着洞房的,”上官平甯跟自己的老子說道:“威叔說,洞房的時候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
上官勇被兒子弄笑了,說:“你都想着洞房了?”
“是男人都想着洞房,”上官平甯馬上說道:“威叔他們都這麽說,舅舅之後,就是威叔洞房了。”
上官勇說:“你知道的事還挺多。”
“當然,”上官平甯小胸脯一挺,順便又扭了扭屁股。
“你喜歡什麽樣的?”上官勇順嘴問了一句。
“大王那樣的,”上官平甯很大聲,也很鄭重地跟自己的老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