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娘忙搖頭,她再怎麽也想不到,有着一張精緻漂亮臉蛋的安元志,竟然有着這一身看着猙獰的傷疤。
“從軍的人,身上基本上都是這樣,”安元志笑道:“你最好早日習慣。”
莫雨娘神情愣怔地道:“大将軍也是一身這樣的傷?”
安元志臉上的笑容一斂,冷道:“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麽?”
莫雨娘一下子驚得回過神來,往睡榻跟前一跪,說:“五少爺,奴婢知錯。”
“把藥撿起來,”安元志說:“先替我上藥。”
莫雨娘不知道安元志要怎麽罰她,從地上拾起鐵皮的藥盒,戰戰兢兢地給安元志上起了藥來。
安元志躺在床上,心裏在想他要怎麽對莫雨娘這個女人才最恰當,要了這個女人?安元志看看莫雨娘的臉,不喜歡,可是不要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能對他死心塌地嗎?安元志心裏糾結着,突然就跟莫雨娘道:“你輕點,這是在報複我?”
莫雨娘又是一哆嗦。
安元志閉上了眼睛,心裏盤算着自己是不是幹脆把這個女人拉上床,閉着眼,一杆入洞,把這個女人操了就完了。
莫雨娘仔仔細細地替安元志把身上的傷口都上了藥,這才問了安元志一聲:“五少爺,藥都上好了,您還有什麽吩咐?”
安元志躺在床上沒反應。
莫雨娘等了能有半刻鍾的時間,實在等不下去了,跪着直起腰去看睡榻上的安元志,這才發現安元志不知道時候,已經睡着了。莫雨娘又輕輕喊了安元志一聲:“五少爺?”看安元志還是沒反應,這才又跪了回去。想想,又直起腰,把床上疊着的被子拉了下來,輕輕地給安元志蓋上了。
安元志在床上其實醒着,看莫雨娘被他蓋完被子之後,又規規矩地跪了回去,心裏這才松了一口氣,這個女人還沒有殺人的膽子,那就還不算無藥可救啊。
這一夜,安元志睡在榻上,莫雨娘就在地上跪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京都城早起的人們開門就發現,昨天他們臨睡前還隻是小雨雪的天氣,這會兒就成了大雪紛飛,這大雪也不知道下了多久,人們舉目望去,整個京都城都是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五王府的一頂小轎一大早就到了驿館的門前,領着小轎來的是五王府的一個管事的。
康家人昨天晚上接到了五王府的話,知道五王府今天要來人接他們的小姐進府,隻是當康家父子兩個看到五王府擡來的這頂轎子,站在驿館門前,說不出話來不說,簡直就是羞憤欲死。
管事的如同看不見康家父子難看之極的臉色,跑上前跟這兩位說:“兩位大人,小人奉五殿下之命,來接康小姐進府。”
康大少爺指着面前的這頂深灰色的小轎道:“五王府接側妃,就是用這種轎子嗎?”
管事的道:“回大人的話,五殿下說了,現在聖上身體不好,他無心想自己的事,也不想在這種時候爲娶康側妃大操大辦,所以隻能委屈康側妃了。
“進去吧,”康大老爺拉了兒子一下,這個時候他們多說無益。
管事的聽康大老爺這麽說了,忙回身沖跟着自己來的人一揮手,說:“進去。”
五王府來的人也不多,除去擡轎的兩個轎夫,加上護衛也就七個人,連個雙數都沒湊到。
驿館裏的人,有聽到了五王府來接親的動靜的,不管是跟西江康氏交好的,還是隻是明面上的點頭之交,甚至是跟康家有仇不對付的人,這個時候都沒有出來看這個熱鬧。事關皇家之事,誰也不想趟這趟混水。
康春淺原先由家中祖母與母親親手爲她備下的大紅嫁衣是用不上了,不做正妻不可着紅裝,這個時候的康春淺隻着了一身淺藍的新衣,連蓋頭都沒有蓋。
管事的帶着兩個五王府的婆子進了房,先就給康春淺行禮。
“免禮吧,”康春淺受了這管事的和兩個婆子的禮後,輕聲說道。
管事的擡頭看看這個原本要做他五王府女主人的女子,然後就跟兩個婆子道:“快扶夫人起身,我們走吧。”
兩個婆子上來,伸手要扶康春淺的時候,康春淺自己站了起來,說:“我能帶伺候的人進府嗎?”
管事的忙說:“能,夫人,五殿下說了,夫人想帶多少下人進府都可以。”
白承澤話是這麽說的,可是康春淺不是不識相的人,低聲道:“我隻帶兩個婢女和一個奶娘。”
“是,”管事的說:“夫人還有什麽吩咐?”
康春淺搖了搖頭,邁步往房門外走去。
管事的看兩個婆子還站在那裏,就說:“你們還站着?”
兩個婆子都是楊氏派來的,今天來就是要給康春淺沒臉的,聽到了管事的話後,才懶洋洋地跟走在了康春淺的身後。
康春淺下了樓梯,給自己的父親磕了頭,又看了自己的兄長一眼,既然隻是嫁作側妃,那她也就不用康大公子背出門了。等走出了驿館的大門,康春淺看到了來接自己的轎子,也隻是笑了一下。
管事的說:“夫人,請上轎吧。”
康春淺沒再回頭看自己的父兄一眼,彎腰就上了這頂小轎。
“起轎,”管事的看着一個婆子把轎簾放下後,喊了一聲。
深灰小轎被兩個轎夫晃晃悠悠地擡了起來,往五王府的方向走去。
康大公子看着這一行人走遠,站在驿館門前半天回不過神來,他們康家最被長輩看重的嫡次女就這樣嫁了?
“我們回去吧,”康大老爺看着五王府這一行人走沒影了,跟兒子說道。
康大公子這才道:“二妹這就嫁了?”
康大老爺默不作聲地搖了搖頭,轉身往驿館裏走去。
康春淺坐在小轎裏,這轎的轎身很薄,讓她可以清楚地聽見轎外的人,腳踩在雪地上的聲音。康春淺将轎簾掀了一點起來,往外面看了看,外面的行人都是步履匆匆,誰也沒有注意到這是一頂迎親的轎子。
康春淺不出聲地歎了一口氣,對于自己的大婚,她也想過十裏紅妝,隻是現在,康春淺看看自己的身上,她如今連一襲嫁衣都穿不得了。
康大公子跟着康大老爺走進了房中,将門關上後,康大公子就憤恨道:“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
康大老爺小聲道:“你妹妹的那個鳳命。”
“這是道士說的,關我們什麽事?”
“可是聖上忌諱了,”康大老爺道:“這事我明明已經命府中人不可外傳了,這到底是怎麽從府裏傳出來的?”
康大公子頹然地坐下,“我回去後就查這事。”
“晚了,”康大老爺道。
“父親你與我還好,”康大公子道:“我們就算被貶了官位,日後還有機會再往上爬,可二妹怎麽辦?”
康大老爺哀聲歎氣,最後跟兒子說句:“事到如今,多說無益了。”
康大公子一拳砸在桌子上,将桌上的茶碗震得嘩嘩一陣作響。
深灰小轎在半個時辰之後,到了五王府的一扇小門前。管事的上前叫開了門,也沒讓康春淺下轎,将康春淺從這扇小門裏擡進了庭院深深的五王府。
“把康夫人接來了?”不一會兒,康春淺坐在轎中,聽到轎外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管事的跟楊氏幾個側妃躬身道:“夫人,奴才把康夫人接來了。”
楊氏走到了轎前,看看這頂自己指下的小轎,沖着轎中道:“康妹妹,我是楊氏,也是五殿下的側妃。”
康春淺知道,這個就是在五王府裏管着後宅的楊氏側妃了,應聲道:“楊姐姐。”
楊氏一笑,道:“進來了,就是姐妹了,妹妹今日剛剛進府,我們就不多說了。”
康春淺說了一聲是。
楊氏說:“五殿下去上朝了,妹妹就先去桃枝園等着吧。”
康春淺又應了一聲是。
楊氏跟管事的說:“送康夫人去桃枝園。”
管事的忙招呼兩個轎夫道:“走吧。”
兩個轎夫往前走了,楊氏卻突然就又道:“對了,我差點忘了。”
兩個轎夫猛地一停步,把轎中的康春淺一沖,險些跌出轎來。
楊氏說:“桃枝園是府裏最清靜的一個院子,日後就是康妹妹的住處了,去看了後,若是有不滿意的地方,記得跟我說。”
清靜的地方,就是等同于偏僻的地方了,康春淺心中有數,卻還是跟楊氏應了一聲是。
“去吧,”楊氏這才沖管事的揮了揮手。
管事的帶着一行人往桃枝園走去。
“看着也不是個厲害的人,”王氏跟楊氏道:“姐姐你說什麽,她就應什麽。”
“這種人才最不好對付,”楊氏卻小聲道:“我倒甯願她是個炮仗脾氣。”
幾個側妃面面相觑。
“她要不是太老實,就是心機太深,”楊氏道:“想想她的名聲,我覺得她跟老實人搭不上邊,日後你們都小心些這個人。”
側妃們都點了點頭,憑着身上那股新鮮勁,這女人也許就能讓白承澤多看她幾眼,若是讓這個女人就此得了寵,那她們這些人怎麽辦?
白柯這時在自己的遠渚書齋裏練完了一套槍法,正收了勢,就聽見伺候自己的小厮跑來說:“小王爺,那個康氏女往書齋這裏來了。”
白柯已經聽白承澤說了,新進府的康側妃會住在桃枝園,将手中的銀槍插到了槍架上,白柯冷冷地說了一句:“不管她。”
這個叫來旺的小厮說:“小王爺,這個康夫人就坐了一頂小轎,還是灰色的,看着一點也不像新嫁娘坐的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