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您等着,”這女人麻利地從韓約的腿上站起身來,往屋外走去。她不是第一天相看男人了,女人這會兒已經确定了,今天這個男人對她的身子沒興趣。
屋裏的絲竹歌舞聲很快響起。
在這條花街之上,這種聲音實屬平常,隻是聽在躲在暗處的暗衛們耳中,這聲音就讓他們難熬了。
韓約的堂弟不多時就跑了來,進屋看見坐在那裏喝酒,跟窯姐兒調笑的人真是他堂哥,當下就呆住了。
“過來,”韓約沖自己的堂弟招手。
韓經走到了桌前,看看一左一右坐在他哥身邊的兩個女人,沉着臉說:“這是怎麽回事?”
“讓我們先說話,”韓約跟兩個女子道:“一會兒爺再找你們。”
兩個女人都善解人意地退了下去。
“坐下啊!”韓約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對韓經道:“還要我請你嗎?”
韓經一屁股坐下後,小聲問韓約道:“你今天吃錯藥了?”
“外面有人盯着我,”韓約說道:“我沒辦法去家裏找你。”
韓經馬上就要四下張望。
“别到處看,”韓約說道:“你看前邊的那些女人跳舞就行。”
“誰盯着你啊?”韓經說道。
“宮裏的人,”韓約爲堂弟倒了杯酒。
韓經接過酒杯一看,酒裏泡着一粒蠟丸,“這是?”
“你跑一趟江南,”韓約小聲道:“把這個送到衛國大将軍的手裏。”
“上,上官勇?”
“是。”
“你瘋啊?”韓經說:“你一個在大内的官,跟一個領兵的将軍來往,你是嫌命長?”
“我現在沒得選,”韓約說:“你記住了啊,要是路上被人抓了,我不管你怎麽逃,這東西不能落在别人的手裏。”
“宮裏出事了?”韓經舉起這酒杯喝酒,手托着酒杯,喝酒的同時,把酒裏的蠟丸拿到了手裏。
“這不是你能問的事,”韓約說:“這東西一定要交到将軍的手上才行,我給你十五天的時間。”
“十五天?我飛啊?”
“你要能飛,就飛好了,”韓約說:“這就是我們韓家的身家性命,你不要不當一回事,路上要事事小心,最好不要讓人注意到你。”
“這信到底寫了什麽啊?”韓經問道:“我怎麽越聽你說越心慌呢?這跟我們韓家的性命都能搭上關系?”
“現在一家人不都指望着我?”韓約說道:“你辦了這事後,我才有臉在娘娘面前,爲你求一個差事,好好幹吧,自古富貴都是險中求。”
韓經又灌了一杯水酒下肚,說:“你好歹也告訴我,誰要在路上抓我吧?”
韓約說:“官府,土匪路霸,是個人你就得小心。”
韓經把手裏的酒杯往桌上一扔,說:“行,我知道了,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你來了這一趟,也許就被盯上了,”韓約小聲道:“明天出城的時候,不要讓人看見。”
“那我怎麽走啊?”
“喬妝改扮,跟着什麽車子混出城去好了,”韓約說:“還有什麽事要我教你嗎?”
韓經說:“那我到了江南,上官将軍就能見我了?”
“你就說你姓韓,”韓約說:“将軍就應該會見你了。”
“你什麽時候跟這位上官将軍搭上關系的?”韓經問道。
“不該問的别問。”
韓經悶頭吃了幾口菜,想想自己馬上要跑的這趟路,心裏沒底。
“我借你的錢就這樣吧,”韓約卻在這時突然大聲跟韓經道:“我是你哥,我還能賴你的錢嗎?”
“啊?”韓經呆呆地望着韓約。
“發火,然後揍我一拳,”韓約沖韓經擠了擠眼睛。
韓經愣了一會兒神,然後就把飯桌一掀,罵道:“你當官了就了不起嗎?親兄弟明算帳!我也是要養家糊口的人,你好意思賴我的錢嗎?!”
“你什麽意思?”韓約怒聲問道。
“我什麽意思?”韓經擡手就給了韓約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韓約的臉上,“告訴你韓約,這錢你要是不還我,你不要臉,那我也不要什麽臉面了,我們衙門裏見!”
“反了天了你!”韓約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花樓的老鸨帶着幾個龜奴跑了進來,看見這兩位要打架,忙就大着嗓門勸道:“兩位爺,這可使不得,咱們以和爲貴,不能在奴家這裏動武啊!”
韓經沖着韓約呸了一口,怒氣匆匆地走了出去。
“爺?”老鸨看着韓約說:“您這是?”
韓約捂着被韓經揍了的臉,把錢扔給了老鸨,說:“你怕我不給錢嗎?”
老鸨忙給韓約賠禮,說:“爺,奴家再叫幾個姑娘來陪您?”
韓約一把推開了這個老鸨,有點像逃似地離了這座花樓。
第二天天亮之後,世宗被吉和叫醒,蘇養直就站在床榻前,跟世宗說韓約的事。
“他賴他兄弟的錢?”世宗意外道:“朕沒聽說,韓約有大手大腳的毛病啊。”
吉和就在一旁笑道:“聖上,奴才前段時間聽說,韓大人想在京都城裏買個宅子呢。”
“沒臉的東西!”世宗罵了一句。
蘇養直看了吉和一眼,沒說話。
“安妃昨天是不是不高興了?”世宗又問蘇養直道。
蘇養直說:“臣看娘娘是有些不高興,不過安妃娘娘也沒說什麽,隻是問臣,是誰告的狀。”
“吉和,”世宗道:“把前日進貢來的東珠給安妃送去。”
“聖上,”吉和說:“要送多少過去?”
“全部吧,”世宗道:“告訴安妃,朕這幾日尋空會去看她的。”
“奴才遵旨,”吉和暗自咂舌,這一次東海進貢來的東珠,足有兩千顆啊。
蘇養直這時問世宗道:“聖上,您今日感覺身體如何?”
“好一點了,”世宗由吉和伺候着更衣,随口說道。
榮雙爲世宗呈了湯藥上來,爲世宗把了脈後,有心叫世宗不要上朝,就卧床休息,可是這會兒已經有在禦前伺候的太監,把世宗今日早朝要用的奏折抱了來,榮雙便隻能閉了嘴。
世宗如今身體帶病,所以大臣們在上朝之時,也若有若無地達成了默契,如非必要,不再争吵,基本上世宗說什麽就是什麽。
安太師在這天的早朝上就沒有開口說話,下了朝後,準備去衙門辦事之時,有吉和身邊的太監找到了他,跟他說安錦繡要見他。安太師這時還不知道,昨天夜裏,後宮裏又被搜了一回的事,忙又回頭去見了世宗。
世宗這會兒心裏正對安錦繡有點小愧疚呢,聽見安太師說要去見安錦繡一面,馬上就點頭答應了。
“那臣就過去了,”安太師跪在地上說。
世宗咳嗽了一聲,道:“昨日宮裏發生了些事,安妃若是心情不好,你好生勸勸她。”
安太師忙道:“臣遵旨。”
世宗坐着步辇回禦書房去了。
安太師站着發了半天的呆,世宗這是變相在跟安錦繡低頭嗎?昨天夜裏,世宗又對他這個次女做了什麽?
千秋殿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就算是在白天裏,也聽不見人說話的聲音,偶爾幾聲鳥鳴,更襯得這座宮殿寂靜冷清。
安太師被兩個小太監領進了千秋殿的一間堂屋裏,就看見安錦繡正逗弄着被紫鴛抱在手上的白承意。
“父親來了,”安錦繡見安太師進來了,不等安太師行禮,便開口道。
安太師笑了笑,還是禮數一點也不差的,給安錦繡行了禮。
“太師,”紫鴛在安太師行完禮後,也給安太師行禮。
安太師望着被紫鴛抱在手中的白承意,跟安錦繡道:“娘娘,能讓下官看看九殿下嗎?”
“父親是九殿下的外祖父,有什麽不能看的?”安錦繡笑了起來。
紫鴛忙就走到了安太師的跟前,說:“太師,您要抱抱九殿下嗎?”
白承意這時也在看安太師,然後就沖安太師紮開了雙手要抱。
“父親,您就抱抱他吧,”安錦繡坐着歎了一口氣,說:“到了今天,聖上也沒抱過他幾回。”
“娘娘慎言,”安太師從紫鴛的手裏抱過了白承意的同時,告誡安錦繡道:“這種話以後可千萬說不得。”
安錦繡說:“我說與父親一人聽罷了。”
“九殿下長大了很多,”安太師抱着白承意,心裏倒是喜悅,跟安錦繡道:“娘娘将他養得很好。”
“他能坐起來了,”安錦繡笑道:“等父親下次過來,說不定九殿下就會叫人了。”
安太師又逗弄了白承意一會兒,這個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安太師抱着都舍不得丢開,但到底心裏裝着事,還是适可而止地将白承意交還給了紫鴛。
“紫鴛你帶九殿下下去吧,”安錦繡這才跟紫鴛道。
紫鴛抱着白承意退下去後,安太師便問安錦繡道:“昨夜宮裏又發生了何事?”
“搜宮,”安錦繡說:“說是後宮裏有人與外男勾結。”
安太師坐了下來。
安錦繡說:“蘇養直帶着人,第一個搜的就是我這千秋殿。”
安太師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說:“這是何人在聖上面前進的讒言?”
“蘇慕長。”
“是他?”
“父親,”安錦繡小聲跟安太師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蘇家想另投明主了。”
白承允如今處境不好,蘇家想另投明主,這個明主就隻能是白承澤了,安太師馬上就問安錦繡道:“是五殿下與你過不去了?”
“五殿下人不在京城,”安錦繡說:“這事父親不知道嗎?”
安太師說:“五殿下人不在京城,蘇慕長這個老匹夫要怎麽改換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