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到了這天的下午,皇後被人押回了宮來,雖然沒人敢真把皇後的嘴堵上,但世宗身邊的侍衛把皇後圍在中間,手裏還都亮着兵器,這陣式說是護送皇後回宮,說出去誰也不會信。
後宮中人又驚疑起來,還沒想明白皇後這是又怎麽惹到了世宗之時,中宮殿的宮人太監全部被拿,關入懼刑司,把懼刑司建在地下的牢房都塞滿了。
這是要廢後了?
不光是後宮之人這麽想,連得到這個消息的朝臣都這麽想。
就在所有人還被皇後之事驚得回不過神來之時,吉和帶着人在千秋殿裏開始忙碌。娘娘們還來不及派人去跟吉和打聽消息,就又聽到了禮部下的封妃旨。
這道封妃旨,不像世宗的口谕那般簡短,而是揚揚灑灑一大篇,說盡了安錦繡的好話。不過後宮之人對這些好話不感興趣,祈順朝的封妃旨其實都差不多,無外乎就是這個被封妃的女子,貌美,賢德,出身世族等等等等。後宮之人隻是震驚于,世宗養在庵堂裏的那個女人成了貴妃娘娘,還被賜住千秋殿。
宮裏的宋、沈、魏、齊四位貴妃都是一步步冊封過來的,安錦繡是唯一一個入宮即爲一宮之主的人。千秋殿也是離禦書房最近的一間宮阙,世宗若是站在禦書房外,舉目就能看見千秋殿的樓台亭閣,這樣的宮阙宮裏沒有哪個女人不想入主。
四位貴妃一起聚在了宋妃的芳華殿,這會兒就連一向給人感覺寬厚恬淡的沈妃都陰沉了臉。她們四妃也不是鐵闆一塊的關系,也會争風吃醋,可是世宗對她們四人的恩寵沒有誰多誰少過,所以四位貴妃就算有争鬥,也會結成一團對付那些得了世宗寵愛的美人。這一回安錦繡入宮即入主千秋殿,人還沒站在四妃的跟前,就已經成了四妃共同的敵人。
“千秋殿怎麽說讓人住就讓人住了?”四妃中年紀最小的齊妃惱火道:“聖上當年是怎麽說的?怎麽這個姓安的女人一來,他以前說的話就不算數了?”
千秋殿的上一個主人是賜宗的親母,世宗的祖母安敬太後。安敬太後平生愛書,所以賜宗爲皇之時,爲了紀念自己早逝的生母,将千秋殿變成了皇宮裏的藏書之處。等到世宗爲皇,雖然他沒見過安敬太後,但出于對長輩的尊重,也是爲了絕掉後宮女人們入住千秋殿的心思,還是下令将千秋殿做爲皇家藏書之處,千秋殿一空就又是幾十年。
“這事不用多想了,”魏妃道:“這個安氏是得寵了,也許皇後這一次是在她的手上吃了虧了。”
“皇後能在一個外室女人的手裏吃虧?”齊妃不信。在她最得寵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跟皇後鬥過,可是最後吃虧的是她,皇後依然穩坐中宮殿。外室的女人比她這個正經選秀入宮的人還有本事?
“庵堂裏發生了什麽事,還是要去打聽一下,”宋妃沒精打采地道,現在她是後宮的總管妃子,安氏女入宮,别的妃嫔可以站在一邊看熱鬧,她卻要一手安排安氏入宮的諸多事宜。爲自己将來的對手安排好一切,宋妃的心裏如何能好受?
“宋姐姐還是要妥當安排,”沈妃這時開口跟宋妃道:“這個安氏如今得寵,若是安排不好,安氏也許不會說什麽,但聖上一定會不高興,到時候姐姐難免要受聖上的責難。”
“哼,”齊妃不屑地冷哼一聲,“她一個剛入宮的女人,還想給我們臉色看不成?”
“她也生下了皇子,”沈妃看向了齊妃道:“九皇子出生即得賜名,妹妹你沒忘了這事吧?”
“我們誰沒生兒子?”齊妃惱怒道:“怎麽?九皇子已經是太子了?”
“齊妹妹慎言,”宋妃瞪了齊妃一眼,“安氏也是貴妃,她跟你品階一樣,你當她是見到你要行禮低頭的妃嫔?”
“我真想看看這個安氏有什麽好的!”齊妃這才收斂了一些,但還是恨恨地道:“憑什麽她一入宮就得封貴妃?她是仙女?”
“聖上喜歡她,她就自有讨聖上喜歡的地方,”沈妃苦笑一聲道:“我最先聽到皇後娘娘出事時,還真是擔心安氏女要入主中宮呢。”
這回一向話少的魏妃都忍不住開口了,說:“安氏入主中宮?這怎麽可能?”
“就是,”齊妃眼看着又要火冒三丈了,“當我們四個是死人嗎?入主中宮的人輪到誰也輪不到她一個被養在外室的賤婦吧?”
“齊妹妹!”宋妃拍了桌案,“你要還是這麽說安氏,那就請回吧!”
“我,”齊妃被宋妃這一發作,聲勢頓時小了不少。
“安氏是貴妃娘娘,”榮妃說道:“她比我們的年紀都小,日後見面,她稱我們一聲姐姐,我們也要稱她一聲妹妹。這後宮裏,還沒有當面被打臉的貴妃娘娘,齊妹妹,我提醒你一句,不要觸聖上的黴頭,聖上不是個念舊情的人!”
“是啊,”魏妃說:“看看皇後吧,項氏亡族了,中宮殿的人都被拿了,聖上還能讓她在後位上呆多久?”
“這事不是我們該管的事,”宋妃道:“就算聖上要廢後,也要過朝臣們那一關。”
沈妃這時候一笑,說:“聖上若是真心想廢後,過朝臣們那一關一點也不難。”
“你什麽意思?”宋妃問沈妃道,在她們四人中,沈妃看似是最溫和,最與世無争的一個,其實沈妃的心機是她們四人中最深的一個,宋妃身爲四妃之首,看得很清楚。
“項氏叛國,”沈妃低聲說道:“皇後娘娘敢說她完全不知道嗎?”
齊妃一驚,說:“皇後娘娘事先知道項氏要反?”
“這個由不得她,聖上說她知道,她就知道,”沈妃說:“所以這完全隻看聖上的意思。”
“所以你覺得皇後娘娘的後位不保了?”宋妃問道。
“這個難說,”沈妃道:“中宮殿的人全被拿了又怎樣,皇後不還是皇後?最多就是她日後在宮裏無法行事了,其他的也沒變啊,中宮殿被封,我們不一樣還是得日日去中宮殿外給她請安?太子不也還是太子?”
沈妃的話讓三妃都沉默了,細想沈妃的話不無道理。
“皇後娘娘到底是怎麽得罪了聖上?”最後齊妃開口打破了芳華殿這間暖閣裏的沉默,“以前她也不是沒跟聖上發過脾氣,直呼聖上姓名的事她都幹過,難不成她爲了替自己的母族報仇,跟聖上拼命了?那她在宮裏就能這麽幹,何必出宮去跟聖上拼命?”
“你看呢?”宋妃隻問沈妃道。
沈妃搖了搖頭。
“你想到什麽就說吧,”魏妃急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藏什麽?安氏進了宮,我們的日子可能都不好過。”
“安氏是被聖上養在庵堂裏的,”沈妃這才說了一句。
齊妃說:“我們知道她是外室之人啊,怎麽了?”
“聖上罰了皇後娘娘,封了安氏,”沈妃說道:“齊妹妹,你覺得這兩者之間沒有關聯嗎?”
齊妃看了看宋妃和魏妃,然後叫道:“真是她把皇後娘娘給害了?”
“今天的安氏庵堂一定很熱鬧,”沈妃道:“隻可惜我們沒辦法出宮,錯過了一場好戲。”
“她還是出身浔陽安氏,”宋妃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太子也許也要失一大助力了。”
“安錦顔可是安氏的嫡長女啊,”齊妃更是驚愕地道:“你們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了?她不是安書界之女,安書界能把一族的富貴押在她的身上?”
“她是九皇子的生母,”沈妃道:“九皇子的身上流着一半浔陽安氏的血脈,而安錦顔至今無一兒半女,太子對她也無多少疼愛,若你是安書界,你要把賭注押在誰的身上?安錦顔爲了自己着想,很可能會站在我們的安妹妹這一邊,她人還沒入宮,就已經有一個幫手了。”
“她能踩着皇後娘娘上位,誰知道她入宮後,會不會把我們也當成了登天梯?”魏妃說道:“聖上一定很寵愛她。”
“聖上當然很寵愛她,否則她怎麽可能入宮即爲貴妃?”沈妃端起了身邊茶幾上的溫茶,抿了幾口,看似無意地看了齊妃一眼,道:“她出身浔陽安氏,論出身也不輸我們幾個,就算日後她位列我們四人之上,我們也沒什麽可叫屈的,與她好好相處就是,隻要不得罪她,我想我們四人的日子還是如往常一樣。“
齊妃站了起來,“她會踩到我們四人的頭上?!”
“連皇後娘娘都不是她的對手,我們又能做什麽?”沈妃道:“齊妹妹你還是把脾氣收斂一些吧,安氏如今年華正好,我們已經容顔遲暮了,拿什麽跟她比?”
齊妃今年其實不過二十五歲,也是容顔正好的時候,聽了沈妃的話後,氣得臉色發白,“都有兒子,我會怕她嗎?走着瞧好了!”齊妃說完這話,便怒氣沖沖地走出了暖閣。
“你何必挑她去跟安氏鬥,”齊妃被氣走之後,宋妃才跟沈妃道:“她若是吃虧,你會幫她嗎?”
沈妃隻是一笑,其實她們三人的心思都一樣,都想看看這個安氏女有得多寵罷了,齊妃就是最好的試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