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榮雙忙求世宗道:“聖上息怒,夫人剛醒,您讓夫人再緩一會兒。”
世宗看安錦繡又泫然欲泣了,他看不得安錦繡的眼淚,隻得把火氣硬壓了下去,對安錦繡道:“朕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
安錦繡逃過了一劫,心裏高興還來不及,哪還會多想什麽。别人生了病總是件難過的事,安錦繡對自己得上的這個病,倒是喜歡,覺得這心悸的毛病,差不多能被她當成護身符用了。
世宗看安錦繡不說話了,怕這個小女子把事情悶在心裏不好,看榮雙這時候也撤了針了,便在床邊上坐下,将安錦繡抱在了懷裏哄道:“真生朕的氣了?朕怪你不聽話,還不是擔心你的身子?朕關心你,你還不高興?”
安錦繡在世宗的懷裏搖了搖頭,說:“臣妾看來是得了重病了。”
世宗看了榮雙一眼,榮雙連自己的藥箱都沒拿,忙就退了出去。
世宗摟着安錦繡說:“盡胡說了,你才多點大,就能得了重病了?”
安錦繡語調哀凄地道:“心上的病不會是小病,聖上也不用寬慰臣妾的心了。”
“錦繡!”
“臣妾就覺得像臣妾這樣一個一向倒運的人,怎麽會有這麽好的福氣能伺候聖上?姨娘跟臣妾說過,人命都是天定的,該享多少福都是老天爺定好的,超過了這個福分,這人的命也就不長了,”安錦繡說着就垂下淚來,說:“臣妾得了這個病,聖上也不嫌棄臣妾嗎?”
世宗心疼了,安錦繡隻要一哭,眼淚水就如同圓珠一樣連成串地掉落,這樣的美人垂淚雖美,但是世宗舍不得安錦繡這樣傷心,當下就抱緊了安錦繡,發狠道:“能伺候朕的女人,怎麽會是沒福氣的女人?有朕在呢,有朕護着你,就是老天爺你也不用怕。”
“聖上!”安錦繡喊了世宗一聲。
“朕從來就不信命!”世宗的手掩上了安錦繡的嘴,說:“朕要是信命,那朕就當不上這個皇帝!錦繡,太醫院有那麽多的太醫,天下有這麽多的大夫,朕就不信這些人治不好你的病。”
安錦繡說:“臣妾的病能治好嗎?”
世宗說:“朕說能就能,一切都有朕在呢,錦繡你什麽也不用想。”
安錦繡歎了一口氣,說:“聖上,臣妾要是一個不祥女人該怎麽辦?”
世宗忙道:“朕就說榮雙的醫術不差,怎麽就是調養不好你的身子呢,你這小腦袋裏,成天都在想些什麽東西?”
“臣妾害死不少人了。”
世宗說:“你說上官家的人?他們是家中失火至死,怎麽就是你害死的了?”
“如果臣妾那日在家中,”安錦繡說道:“臣妾說不定可以把他們都救出來呢?”
“你這丫頭,是真的傻!”世宗讓安錦繡擡頭看着自己,說:“你怎麽不想你那時若是在家中,會跟着一起被燒死呢?”
安錦繡閉上眼睛,兩行眼淚從臉頰上滑落,說:“臣妾就怕是臣妾克死他們的。”
世宗拿安錦繡的自尋煩惱沒有辦法,可是也不能在安錦繡已經在哭的情形下,再跟安錦繡發火,隻得道:“丫頭,有些事朕還不能跟你說,但朕可以确定,上官家的人不是你克死的,你信朕嗎?”
安錦繡說:“臣妾不信聖上,還能去信誰?”
“那就好,以後這種不祥,克人的話就不要說了,”世宗道:“朕還是跟你說些高興的話吧,兩日前,朕讓你父親把你弟弟帶進宮了。”
“元志?”安錦繡果然是雙眼一亮。
世宗好笑道:“在安府你就隻有元志一個弟弟?”
安錦繡剛明亮起來的雙眼瞬間又黯淡了,說:“那聖上見的是安府裏的哪位少爺?”
“就是元志,”世宗愛憐地抱着安錦繡道:“朕知道在安府裏,除了元志,你也沒别的弟弟了。再說,你還喊他們少爺?你忘了朕跟你說的話了?你是主子,他們在安府裏是少爺,到了你的面前都是奴才。”
安錦繡淡淡一笑,說:“臣妾不見他們,主子也好,奴才也好,臣妾也不在乎。”
“可是朕在乎,”世宗說:“元志不錯,武藝很好,一心要從軍,在朕的面前也不聽安書界的話,”世宗說到這裏笑了起來,跟安錦繡說:“你沒看到他把安書界快氣暈的樣子,這樣的武兒子,安書界不喜歡,朕也能理解。”
安錦繡急道:“元志不是不孝順,隻是他在府裏讀書讀的再好也出不了頭,習武也是沒辦法的事,聖上,你别怪元志。”
“朕什麽時候怪他了?”世宗輕打了安錦繡一下,說:“朕讓他去軍中效力了。”
“真的?”安錦繡又歡喜了。
“朕想讓他入大内,入禦林軍,不過這小子不樂意,所以朕就随了他的心願,封了他從六品的副官,讓他去周宜的軍中效命。”
安錦繡說:“周宜?”
“周宜是朝中的一位大将軍,”世宗跟安錦繡說:“很好的一個人,元志被他帶在身邊,朕也能放心,畢竟是朕的小舅子嘛。”
安錦繡臉紅了,說:“他是哪門子的小舅子。”
“你是朕的女人,他自然就是朕的小舅子,”世宗笑道:“你的這個弟弟長得像你,但沒你乖巧。”
安錦繡也笑了起來,說:“元志是男子,怎麽能跟臣妾一樣呢?聖上說笑了。”
“安書界嫡出的那幾個兒子,朕也看過,”世宗說:“這幾個一定都比不上元志。”
安錦繡從世宗的懷裏坐了起來,就在床上跪着給世宗磕頭,說:“臣妾謝聖上對元志的恩典,聖上對臣妾的恩典,臣妾這輩子也還不完了。”
世宗把安錦繡往懷裏一抱,說:“元志的資質不錯,朕才願意栽培他。至于你,把身子養養好,朕就算你還朕的恩情了。”
“聖上對臣妾太好了,”安錦繡歎道:“不值得。”
“如果你養好了身子,朕會對你更好,”世宗說:“袁義朕也給你帶來了,是不是能更安心了?”
“臣妾謝陛下,”安錦繡這聲謝字說出口後,見向遠清端着藥走了進來,便住了嘴。
世宗還是親手喂安錦繡喝下了這碗苦藥,看安錦繡喝着他聞着就味苦的藥,喝得如同在喝白水一般,世宗心裏歎氣,對向遠清道:“你這一碗苦藥呈上來,就不知道呈上消味的東西嗎?”
向遠清便問安錦繡道:“夫人要用些蜜餞嗎?”
安錦繡忙搖頭。
“好了,明天朕讓人送來,”世宗看着向遠清說道:“朕不說,你們這些奴才一個也不想不到!”
向遠清忙跪下了,說:“下官該死。”
“臣妾不怕苦的,”安錦繡忙拉着世宗的衣袖道:“聖上你不要怪向大人。”
“下去!”世宗趕向遠清道。
向遠清忙就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後,起身退了出去。
世宗自己起身給安錦繡倒了杯水,讓安錦繡喝了漱漱嘴,看着安錦繡的雙手,說:“朕送你的玉戒呢?”
安錦繡從枕下拿出錦盒,說:“在這裏。”
世宗在安錦繡的身邊坐下後,問:“怎麽不戴着?不喜歡?”
安錦繡搖搖頭,說:“太貴重了,臣妾怕把它弄壞了。”
世宗打開錦盒,将玉戒取出,随手就将這錦盒扔出了屋去,說:“壞了朕就再送你一個,好東西放着不用,不是浪費了?”
“那盒子?”
“那個盒子又不值錢,朕把它賞給紫鴛了,”世宗把玉戒給安錦繡戴上後,捧着安錦繡的手看了半天,說:“還是這血玉配你,以後就戴着好了。”
安錦繡不樂意,但這個時候也隻能答應世宗戴着這血玉戒。
“你等朕一下,”世宗輕碰一下安錦繡的臉後,走了出去。
榮雙和向遠清這時都在門外候着呢,看見世宗出來了,榮雙忙就跟世宗道:“聖上,夫人的病……”
“以後她就是你們的主子,”世宗打斷榮雙的話道:“知道該怎麽喊她了?”
院中的人忙都得:“奴才明白。”
榮雙道:“聖上,主子的病……”
“你跟朕過來,”世宗往滴水檐下的無人處走了幾步。
“慎言啊!”向遠清不出聲,光用嘴型地提醒榮雙道。
榮雙苦着臉走到了世宗的身後,小聲道:“聖上,主子的病是一時情緒緊張引起的。”
世宗說:“朕沒覺得她那時候緊張。”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能做些什麽事,榮雙不是想像不到,隻是這時候清天白日,世宗就抱着女人交歡,榮雙心裏一陣厭惡,但很快就把這情緒趕出了腦子,跟世宗道:“聖上,太過激動,主子也會發病。”
“你的意思是,朕以後都不能碰她了?”
“聖上,”榮雙覺得自己跟世宗說這話都尴尬,“還是等主子的身體好一些後,再讓主子侍寝吧,現在她不易房事。”
世宗緊鎖了眉頭,美人在懷自己卻吃不進嘴,這樣的滋味,世宗這輩子也沒嘗過,“你什麽時候能治好她的病?”他問榮雙道。
“回聖上的話,主子的病要時間調養,下官可以給主子施針,開藥方,但還要主子能放下心中的郁結之事,這才能把身體将養好。”
世宗沒再說話,轉身又進了屋,就看見安錦繡靠坐在床上,發鬓有些淩亂,正低頭把玩着左手上的玉戒,聽見他的腳步聲後,轉頭望着自己一笑。病中的女子,雖是展了笑顔,但眉目中的輕愁卻化不去,世宗突然就開始後悔,那時在香園初見這個女子,他就應該将這女子留在身邊,而不是成全了上官衛朝這個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