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師提心吊膽地看着自己的這個逆子,安元志低着頭,他也看不清此時安元志是個什麽表情,安元志這會兒就是在世宗面前暴跳如雷,做出大逆不道之舉,安太師這個做父親的也攔不住。安太師在心裏默念菩薩保佑,這個時候他也沒有什麽人可求了,隻能求神靈保佑他們安家,不要因爲安元志這逆子被全門抄斬。
上官勇也怕安元志會受不了世宗的話,悄悄左移了一步,挨安元志更近了一些,準備在安元志暴怒的時候,自己可以伸手攔住這個小舅子。
安元志的心被烈油烹着,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了上官勇,說:“姐夫你要繼弦?”
上官勇忙搖頭。
世宗說:“上官衛朝你還能一輩子不找個女人在身邊爲你生兒育女?”
上官勇忙跟世宗拱手道:“聖上,末将現在還沒有這個心思。”
“現在沒有,以後還不是會有?”世宗說:“你還能照顧元志一輩子?”
安元志突然把上官勇的手一抓,大聲說:“姐夫你就是繼了弦,我還是你的小舅子吧?”
上官勇苦笑,跟世宗說:“回聖上的話,賤内生前曾跟末将說過,元志想從軍,所以讓末将務必在軍中照看一二。”
“也好,”世宗又用了一口參茶,道:“有你帶着,元志在軍中的路可以好走一點。”
安太師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若是上前跟世宗說,他想把三女安錦曲嫁與上官勇爲繼弦,世宗一定會當場賜婚,還會很滿意自己的識相,隻是安太師幾次想開口,卻就是過不了自己的這一關。他就安錦曲這一個女兒在身邊了,真正見識過安錦曲的脾氣後,安太師能确定安錦曲這樣的脾氣跟上官勇過不到一塊兒去,也很難保證上官勇能待安錦曲好,爲了自己的這個家,他要把安錦曲也舍出去嗎?
安元志倒是很歡喜地跟世宗道:“聖上同意草民跟着姐夫從軍了?”
世宗說:“你的前途得由太師決定。”
安元志沒等安太師開口接話,就委屈道:“草民的父親想讓草民讀書,不許草民習武從軍,爲了這個,草民都要被趕出家門了。”
“他敢,”世宗的聲音突然就一厲,說道:“習武怎麽了?誰說習武不如讀書的?”
安太師忙道:“臣不敢,隻是臣的這個犬子做事一向沒有分寸,臣隻怕他就是從了軍,也立不下什麽功勞。”
“你不讓他去試試,怎麽知道你這個兒子在軍中闖不出明堂來?”世宗對安太師說道:“你明年就讓元志去考武舉?”
“草民不要再在家裏呆了,”安元志扯着嗓子叫了一聲,“聖上,草民想跟着姐夫去軍裏。”
“你閉嘴!”要不是身在禦書房裏,當着世宗的面,安太師能再給安元志一記耳光。
世宗望着安元志笑道:“不去考武舉,你要在軍中從兵卒做起嗎?”
安元志點頭,跪下跟世宗道:“草民願意去當兵。”
“你是世家子,”世宗沖安元志擡擡手,讓安元志平身,說:“有這個志氣是好事,可朕不會讓一個世家子弟去軍營裏當兵卒的。這樣吧,你到大内當侍衛,去禦林軍也行。”
安太師忙對安元志道:“你這逆子還不快謝恩?”
安元志在聽了世宗這話的第一時間裏也是心動,呆在世宗的身邊他不但前途有望,還可以就近守着他姐姐。剛要開口謝恩,安元志卻又想起了安錦繡的話,安錦繡讓他跟着上官勇好好從軍的,謝恩的話又被安元志咽了回去。
世宗說:“元志你還不願意?”
安元志擡頭看看世宗,呆在這個人的身邊,他就會一輩子受這人的牽制,那還談什麽報仇?“聖上,”幾個念頭在腦子裏輪流過了一遍後,安元志跟世宗說:“臣要殺敵報國,呆在大内和禦林軍中,臣無法爲聖上守土開疆。”
“你這個混帳!”安太師氣得要跺腳。
世宗問上官勇道:“衛朝你說呢?元志是跟你從軍好,還是呆在大内好?”
“姐夫,”安元志拉着上官勇的衣袖搖了搖,一臉的可憐相,如果長着尾巴,就一定沖着上官勇搖尾巴了。
“末将,”上官勇望着世宗爲難道:“末将聽聖上的。”
世宗的目光從安太師的身上移到上官勇的身上,最後停在了安元志的身上,說:“想殺敵報國?”
“是!”
“有志氣,”世宗也不知是不是誇講地說了安元志一句。
安太師忙道:“聖上,犬子還年少,不識好歹,還望聖上給臣一點時間,臣會教好他。”
世宗卻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側伺候着的吉和道:“去宣林章進來。”
“奴才遵旨,”吉和忙就出殿去找林章了。
世宗又跟安元志道:“今天在外面是大内侍衛副統領林章當值,你想從軍就讓朕看看你的本事,你跟林章比一場吧。”
“草民遵旨,”安元志領旨道。
林章是殺上官一家的仇人,上官甯和平安的命就送在了這個人的手裏,這事上官勇沒有瞞安元志。聽到自己要和林章比試武藝,安元志頓時就生出了要殺了林章報仇的心思。
“聖上,”上官勇這時跟世宗道:“元志身上的衣服比武時放不開手腳,末将求聖上恩準他去換一套衣服。”
“你帶他去吧,”世宗允了上官勇的請旨。
上官勇帶着安元志就出了禦書房,随意在禦書房外,找一個小太監把事情一說,這小太監就帶着兩個人往一旁的偏殿走。
上官勇和安元志走了後,安太師又跪下來爲安元志的不識好歹跟世宗請罪。
“殺敵報國,”世宗對安太師道:“你的這個兒子心很大,小小的年紀就想着爲将爲帥了。”
“他是不識好歹的人,”安太師說:“臣是沒看出這個逆子的本事,臣就知道這個逆子一心想離家。”
“他想離家你不知道原因嗎?”世宗說話的聲音一冷,道:“他那臉上的傷可是你打的?”
安太師給世宗磕了一個頭。
“朕先看看他的本事,”世宗擡手讓安太師平身,說道:“他若真有殺敵報國的本事,朕不會埋沒了他。他若是沒有,朕會找師父教他。他是錦繡的同胞弟弟,朕不能不照顧一二。”
安太師把頭一低,從世宗的口中聽到安錦繡的名字,安太師就覺得剌耳。
偏殿裏,安元志往身上換着小太監爲他送來的短打衣物。
上官勇沒有幫着安元志換衣,隻是站在一旁小聲對安元志道:“一會兒你跟林章比試要點到即止,不可傷他的性命。”
安元志猛地擡頭,說:“什麽?”
“你不要傷他的性命,”上官勇又說了一遍。
“爲什麽?”安元志小聲叫道:“他是仇人!”
“現在不是時候,”上官勇很耐心地教安元志道:“你這個時候傷了他,聖上很可能會怪罪你,這樣一來,你還想從他那裏得到什麽前途?”
“姐夫!”
“聖上也會疑你對林章下死手,是不是因爲你知道了些什麽。”
安元志把腰帶狠狠地一系,說:“禦前比武,林章一定不會跟我用上全力,這正是我殺他的一個好機會。姐夫,錯過了這個機會,我們再想殺他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我不能拿你的命開玩笑,”上官勇把安元志要用的刀拿在手裏掂了掂重量,小聲道:“聖上要是疑你知道内情,一定會殺了你,你要是出了事,你姐怎麽辦?”
“那就放過那個混蛋了?”
“你這麽聰明,還想不明白嗎?”上官勇把刀遞到了安元志的手上,“聽我的話,這場比試就點到爲止。”
安元志把刀拿在手裏,連着刀鞘揮舞了一下,跟上官勇小聲道:“讓林副統領再活一段時日好了,殺他一個也不算報了仇,得把他的家滅了才行!”
安元志的話說得狠厲,上官勇卻沒放在心上,在心裏上官勇還把安元志當小孩子看,一個小孩子能有殺人全家的狠心嗎?上官勇不相信。
“我們走吧,”安元志收拾妥當後,跟上官勇說:“看來我還不能讓他輸得太慘。”
上官勇點頭說:“嗯,你讓他失了面子,他再恨上你姐,就不好了。”
安元志往上官勇的身上一猴,說:“姐夫,你其實也是個聰明人。”
“别鬧,”上官勇讓安元志下來,說:“一個要當将軍的人,怎麽能這麽沒正形?到了軍營裏你再這樣,手下的兵一定不服你。”
“這種事以後姐夫慢慢教我就是,”安元志從上官勇身上蹦下來,不在乎道:“我看慶大哥也沒個正形,他還不是在軍裏混得很好?”
“他那是軍功堆出來的,”上官勇說到這裏,把手一揮,說:“算了,以後再教你,你先把這場武比了再說。”
安元志跟上官勇再走到禦書房門前時,就看見世宗已經坐在了大開着的門前,安太師伺立在世宗的左手邊,而五皇子白承澤這時站在了世宗的右手邊。
世宗看見安元志過來了,就招手把安元志叫到了自己的跟前,指着等候在那裏的林章道:“他就是林章,你跟他見一個禮吧。”
“草民見過林大人,”安元志走到了林章的跟前,沖林章一抱拳。
林章受安元志這個禮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也就沒有避開安元志的這一禮,笑道:“沒想到,有一日可以跟安五少爺比試一回。”
“還請林大人多多指教,”安元志很虛心地道。
“點到爲止,”世宗坐着道:“林章,你不要傷着元志。”
一旁的白承澤心裏暗笑了一聲,讓林章不要傷了安元志,安元志這會兒怕是一心想要了林章這個仇人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