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聽安錦繡說要走,吓了一跳,說道:“聖上都看見你了,你還怎麽走?要走也要跟聖上跪安之後才能走啊,你現在怎麽也不懂事了?”
安錦繡奇怪道:“聖上能記得我在這裏?”
秦氏說:“萬一聖上記得呢?你跟着我走,跟聖上跪安後你再走也不遲。”
安錦繡這時又看了看周圍,剛才還跟在她身後的紫鴛這個時候不見了蹤影,“紫鴛人呢?”安錦繡問秦氏道。
秦氏道:“我讓她去看你繡姨娘了,繡姨娘不放心你,找紫鴛有話要問。”
安錦繡心裏隐隐覺得不對,繡姨娘找紫鴛有什麽話好問的?
“兩位夫人,”一個安錦顔身邊的宮人這時從佛堂裏走了出來,站在了秦氏和安錦繡的跟前,說道:“太子妃娘娘讓您二位去靜室,聖上要見你們。”
“走吧,”秦氏一拉安錦繡道:“一會兒該說什麽話,不用娘再教你了吧?”
安錦繡心裏不情願,但這個時候她想走也走不了了,隻得跟秦氏一點頭。
世宗坐在庵堂最大的靜室裏,聽着安錦顔跟他介紹這座庵堂,一臉的淡漠,直到看到安錦繡跟在秦氏身後走進來了,臉上才有了一些笑意,受了秦氏和安錦繡的禮後,世宗道:“都平身吧,”這聲音中有世宗都不自覺的溫和。
安錦繡在後面扶着秦氏起身,把頭低低地垂着,心裏盤算着要怎麽才能快點跟世宗跪安,好讓她早點回家去。
這會兒讓自己挂心的女子就在眼前,世宗終于有機會好好看一看安錦繡了。淡青的春季衣裙,婦人尋常發式的鬓間戴着一朵淡粉的絹花,除此之外,這個小女子的全身上下再無一件飾物。太素淡了,世宗心裏歎了一口氣,覺得安錦繡這是家中日子不太好過的樣子。
秦氏這時開始奉承起世宗來,心中裝着事的秦氏這會兒說起話來,聲音發顫,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世宗卻根本不在意秦氏的話,他隻看着安錦繡。安錦繡的臉上今日是施了薄粉的,方才在大門前的紅暈已經消了下去,但在好氣色映襯下的臉還是白裏透紅,配着已經生過一子還是婀娜的身材,這樣的安錦繡沒有讓世宗失望。
其實無心的人這會兒也根本看不出世宗是在看着安錦繡的,世宗隻是望着自己的前方,而世宗的前方站着秦氏和安錦繡兩人,兩人的身後還有仆從,再後面還有門外的庭院。
安錦顔在一旁看着安錦繡,卻是心裏拱着一團火,這個奴才秧子的種偏偏就是長了這樣一副禍水的樣子,安錦顔都不敢想,若是太子也被這個禍水迷住了,她該怎麽辦。氣了一會兒後,安錦顔又想到了自己對安錦繡的安排,這氣馬上就消了下去,她何必跟安錦繡置氣?一個棋子罷了,還是用過就要棄掉的那種,根本沒必要在意。
“你是安書界的次女?”世宗在秦氏不再開口後,沖安錦繡明知故問道。
安錦繡忙道:“臣婦正是。”
世宗笑道:“你的婚姻算起來還是朕賜下的。”
安錦繡忙沖世宗蹲了一個萬福,聲音帶笑地道:“臣婦謝聖上的賜婚,成全臣婦與相公的姻緣。”
“嗯,”世宗道:“上官衛朝這時人在鳳州,此時鳳州的戰事應該已經結束,他很快就會回來了。”
這個消息足以讓安錦繡又驚又喜了,原來上官勇已經從邊關回來了,不用多久她就能見到這個人了。
世宗看安錦繡面露了喜色,他反而不高興了。希望安錦繡能夠過得好,可是看到安錦繡對上官勇感情很好的樣子,世宗又覺得難受,這種矛盾的心思,讓世宗突然就問安錦繡道:“上官衛朝赴邊關後,你的日子過得好嗎?”
安錦繡沒有多想,說道:“臣婦謝聖上垂詢,臣婦過得很好。”
世宗還想再問什麽,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問這個小女子什麽了,這個不是他的臣子,問不了公事,他總不能問她将上官勇伺候的好是不好吧?又好好地打量了安錦繡一番後,世宗對安錦繡道:“你好生過日子,跪安吧。”
安錦繡忙就跪安出了靜室,就與世宗說了這麽幾句話的工夫,天就已經全黑了。想着家裏的三個人,安錦繡有些着急了,可是想走卻看不見紫鴛,隻得又問身後跟着的婆子道:“跟着我一起來的紫鴛丫頭呢?”
這婆子說:“紫鴛可能還在姨娘那裏,二姑奶奶在這裏等一下,奴婢去催她過來。”
安錦繡有心去跟繡姨娘道個别,可是想到自己沒跟秦氏說一聲就去見繡姨娘,被秦氏知道了,繡姨娘又要遭秦氏的罪,隻能生生打消了這個念頭,讓這婆子去找紫鴛,她等在偏院的門内。
這一等安錦繡就等了快一柱香的工夫,沒等來那個婆子跟紫鴛,反而将小雨等成了中雨。有心再找個下人去看看,可是安錦繡張望了半天,自己站着的這一處偏院,竟是半天也看不到有下人走過。天越發的晚了,實在等不下去的安錦繡,隻得自己往方才她與繡姨娘說話的客房走去。
安錦繡沒來過幾次這座安氏的庵堂,她是沒想到這庵堂到了晚上竟然吝啬燈燭,不但一間間房屋裏看不到亮光,連供人走的路上也隻幾點微弱的燭火。下雨的天本就沒有星月的光芒照亮,這幾點燭火在黑暗中閃爍,明明是供奉着數尊佛相,個個都寶相莊嚴,說起來應該佛法無邊的地方,這會兒卻顯得鬼氣森森。
安錦繡死過一次的人了,走在這種氛圍下的庵堂裏,也覺得有些不安,總感覺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世宗,太子,太子妃,安氏的主母都在這裏,這庵堂的後院怎麽會看不見一個人?
一隻夜鴉從安錦繡的頭頂飛過,鴉啼聲沙啞怪異,在空無一人的庵堂後院裏響起後,讓人聽着毛骨悚然。
安錦繡這時已經快要走到那間客房了,卻突然停了步,事情不對勁,總好像秦氏在刻意留她,不管秦氏出于什麽目的,她的這個嫡母不會對她用上好心就對了。
“紫鴛?”安錦繡沖着客房的方向大聲喊了兩聲。
客房那裏有微弱的燭光,卻沒有人應聲。
安錦繡轉身就往外走,知道這個地方不能再留了。
“安錦繡?”
身後突然傳來的人聲,讓安錦繡本能地回頭去看,卻還沒等她看清來人,脖頸上就被人大力擊打了一下。安錦繡眼前一黑,沒有任何掙紮地倒在了來人的懷中。
這時從客房院中走出了打着燈籠的幾個人,爲首的就是貼身伺候安錦顔的蘇嬷嬷。
“将人擡走,”蘇嬷嬷走上前,看了一眼被打暈在侍衛懷中的安錦繡,命身後的幾個宮人道:“小心一些,不要碰壞了她。”
兩個宮人上來,從侍衛的懷裏接過了安錦繡。
“快點,”蘇嬷嬷在前面帶路,往安錦繡與繡姨娘早先說話的那間客房走去。
打暈安錦繡的侍衛完成任務後,轉身又把身形隐在了黑暗中。
小小的客房裏,已經被重新打掃布置過,放上了罩着紅紗的宮燈,床也換了一張大的,還是帶軟墊的那種,新挂上的床帳還選了大紅色,床單上繡着的繡樣是新人成婚時才會用上的鴛鴦戲水。一間庵堂裏的客房,硬生生被布置成了一間新房。
蘇嬷嬷命人将安錦繡放在了嶄新的床上,看了看安錦繡,妝容完好,又附身仔細聞了聞安錦繡身上的味道,也沒有任何異味,這才對身後聽命的宮人說:“你們都出去等我。”
宮人們馬上就都退了出去。
蘇嬷嬷摸了一把安錦繡的臉,自言自語道:“皮膚還真是滑,這小模樣也的确勾人,難怪太子妃娘娘要算計你。”
被打暈的安錦繡這時嘴裏發出了輕哼聲,像是要醒的樣子。
蘇嬷嬷動作極其麻利地從衣袖裏拿出一個小瓷瓶,捏開了安錦繡的嘴,将瓶中看着是透明色的藥水一起灌進了安錦繡的嘴裏。怕安錦繡将藥水吐出來,還用手捂着安錦繡的嘴捂了一會兒,逼着安錦繡将嘴裏的藥水咽下。
被灌下了藥水的安錦繡,身體抽搐了幾下後,便再次昏迷了過去。
“這藥可以讓你好好地睡上一覺,”蘇嬷嬷看安錦繡徹底不動彈後,對安錦繡說道:“這樣你就不會吃太大的苦了,這也算是奴婢爲你做的一點好事,”蘇嬷嬷說着話,将安錦繡身上的衣扣和腰帶都一一解開或拉松,然後拉開床上的被子,将安錦繡整個蓋住後,放下了床帳,這才退出了這間客房。
“去告訴娘娘,”蘇嬷嬷出了客房後,就對在客房外候着的宮人道:“事情已經辦妥。”
一個也上了些年歲的宮人忙就轉身,小跑着往前院的靜室報信去了。
“都下去吧,這裏我守着,”蘇嬷嬷看這宮人跑遠了後,又對剩下的幾個宮人道。
幾個宮人忙也都往院外走,還沒走上幾步,就聽見身後的蘇嬷嬷聲音嚴厲地跟她們說:“你們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從你們剛進宮那一會兒,我就跟你們說過,在宮裏,主子不要你說話,你們就是天生的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