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偉之後的描述,我聽完之後并沒有發現什麽疑點。
“吃晚飯之後,你們陪我去一次滞留區,找一下當時發現這些碎片的那個屠夫,好了,菜都涼了,快點吃吧。”
我招呼了一聲,眼睛有意無意地落在了丁一冷的身上,這小子也很機敏地發覺了我在盯着他,感覺有一些不自在。
下午的時候,我們進入了滞留區,所謂的滞留區和過去的生活區并不同。聖人之戰前,平民老百姓都必須要在通天會的保護下才能夠生存,可是聖人之戰後,很多地方都得到了解放,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搬遷到了一些開始搭建的小村,小鎮裏。不過雖然生活區的人口數量在減少,可還是有很多人認爲,必須要在生活區待下去,外面的世界還是不安全,因此還會滞留在生活區中,故而生活區也就改名成了滞留區。
我在梁偉的帶路下,到了這屠夫居住的小房子邊上,因爲已經有人提前來說過了,所以這屠夫知道我要來,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遠遠地看見我走了過來,立刻迎了上去,低聲對我說道:“您好,我是這片滞留區的屠夫,您叫我老汪就行。”
我點了點頭,和老汪一起走了進去,坐下來之後,老汪說道:“這碎片,是前段日子我在後山和幾個靈異圈子裏的朋友打獵的時候撿到的。”
說着,他還指了指滞留區遠處,那片層層疊疊的山峰,因爲滞留區的後方還是需要肉類食物,所以這打獵的工作和屠宰的工作并不輕松。
“你是在打獵的時候發現的?能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我開口追問了一句,老汪想了想後說道:“端木森,當時是中午,我們上午的時候收獲并不怎麽好,就打到幾隻狍子,正坐在一起吃點幹糧,抽口煙。我正抽着煙呢,就遠遠地看見前面有亮光微微閃爍,好像是太陽底下閃光。我就走了過去,就看見在一個小坑裏,有幾片黑色的碎片,我以爲是石頭,後來看見這切口真鋒利,就拿起來試了試,手臂粗細的枝條,一切就切斷了,所以我就撿回來,看看是不是以後有機會當做刀刃來用。正巧被幾個孩子看見了,我才知道這玩意兒大有來頭。”
看起來也挖不出什麽消息,随後我們幾個去了一次後山,實地勘察了一下,最後我在老汪發現黑色碎片的地方,大約三裏外的一個小山洞裏,終于有所發現了。
這個山洞很淺,也就兩三米深,不過在這個山洞裏我發現了更多的刑天铠甲碎片,而且還在山洞的四周山壁上發現了一些攻擊過後的拳印和掌印,顯然山洞内也爆發了戰鬥,在這麽小的地方,而且還是和厲雷雲一個級數的高手,打鬥卻沒有驚動滞留區的居民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現在一時間還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之後又在附近轉悠了一圈,什麽都沒發現之後,在傍晚的時候回到了通天會内。
吃過晚飯,我在通天會安排的房間内下榻,入了夜,睡眠不好的我,正躺在床上假寐,卻沒想到深更半夜還有人來敲我的門。
開了門之後,去發現站在門口的居然是丁一冷這小子。
打着哈欠,我問道:“你小子晚上不睡覺,跑我這裏來幹什麽?先說清楚,我可是直男,而且有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了。”
丁一冷無奈地搖搖頭,随後說道:“大哥,有一點事兒想請教。”
我一愣,看見這小痞子一臉的嚴肅表情,我這才打開了門,把他放了進來,開了燈後,我看見這小子的手上還拎着瓶酒。
弄來兩個杯子,他把酒給我滿上之後,随後一仰頭将自己杯子裏的酒全都灌了下去,随後說道:“大哥,一直以來我有個問題很困擾,和這裏大部分人都說不清,但是今天想和你說說,你要是嫌我煩,我扭頭就走,要是你願意聽我說話,我繼續喊您大哥。”
我不由得笑了起來,如今這世道,十七歲的小屁孩仰頭就灌酒,低頭就喊大哥,那感覺,就和武俠片裏的武林豪傑似的,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你說說呗。”
我笑着說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後背然後說道:“其實丁雲問我的時候,我沒說實話。我不是三年前發現自己有靈覺的,我是從小就發現我有靈覺。但是一直不敢說,其實無論是梁偉那小子,還是雲兒,他們都不明白那種從小就能看見各種髒東西,就能見到他們見不到的世界的感覺。小時候我和其他人說,我能看見鬼,他們都笑話我。因爲我是個孤兒,父母在一次修士打鬥的時候被波及,給炸死了,我小時候也很野,喜歡打架,喜歡吹牛,所以後來我跟大家說這事情,也沒人相信我。如今想來,也是我自找的,哈哈。”
看着這小子又一口吞下了一杯白酒,其實我能理解他的心境,從小到大我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的,而比起他的自作孽,我卻更顯可悲,因爲從小到大我都沒想害過人,也不是一個學壞的小痞子,隻是一個被人擺布的可憐人。但是,那種如同被全世界抛棄的心境,我多多少少能夠理解。
“那你來找我,是爲了說明什麽?”
我始終沒有喝酒,此時嚴肅地看着面前的丁一冷說道。
丁一冷又喝了杯酒後才開口道:“我來就是想問問,是不是有方法能夠抹掉那些我過去不快樂的記憶,因爲一旦記憶被抹去了,我就能夠做一個全新的我,我所有的一切都會被重置。我覺得您應該能夠辦到,大哥,您幫幫我。”
十七歲的少年,還沒有成年的男生,卻已經消極地想要通過消除記憶來換取美好的人生,這樣的話語落在我的耳朵裏,聽起來卻是無比的可悲。
“你想要抹掉記憶?我的确可以幫你。”
聽見我這麽一說,丁一冷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伸出手抓住了我手臂,很是興奮地望着我。但是我卻摸摸地推開了他的手,随後說道:“但是我不會幫你。”
丁一冷一愣,然後吃驚地望着我,片刻後“蹭”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盯着我喊道:“爲什麽?我喊你大哥了,你爲什麽還不肯幫我?你不覺得這是做好事嗎?幫了我,就等于是幫了你自己!”
我卻搖搖頭說道:“不,這不是最好事,而是害了你。”
丁一冷又一次愣住了,不解地望着我,而我則平靜地說道:“幾乎大部分的人都會有這樣的經曆,當二十歲的時候回憶起十五歲時候的樣子,不由得心裏懊悔。當三十歲的時候回憶起二十歲的時候,也不由得羞臊了滿臉。人們總會變老,都會有遺憾和後悔的時候。可是,這些也是我們回憶的一部分。沒有一個人的人生是完美的,但是,就算完美的人生就真的是美好的嗎?如果沒有了童年時候一起挖泥巴的日子,如果沒有了少年時代一起掀女孩子裙子的記憶,如果沒有了青年時代,一起熬夜喝酒,傻傻追求女生的勇氣。我們的人生就真的美好了嗎?丁一冷,你說你覺得你過去那些日子是噩夢,我能理解,因爲我的過去比你的噩夢更加恐怖一萬倍。但是,即便如今我有了能力,能夠将這些記憶抹去,我卻依然保留着。你知道爲什麽嗎?”
聽見我的反問,丁一冷默然地搖了搖頭,說不出話來。
我卻說道:“因爲,隻有這些回憶被保留了下來,隻有這些記憶還存在的時候,我們才是我們自己。如果沒有了童年的悲傷,和如今的懊悔,沒有了這一身的痞子氣,你還是丁一冷嗎?如果沒有了我童年的悲慘,那些伴随着死亡和恐怖的回憶,我一定不是端木森。名字并不因爲它是名字而存在,身份隻是因爲記憶的變化而變化。若是沒有了這些苦,人生永遠都是甜的,你還會知道甜味嗎?”
丁一冷沉默了,我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後說道:“還有一點,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厲雷雲是我的師叔祖,我必須要将他帶回來,所以,請你不要保留了。”
丁一冷一怔,默默地低下了頭,片刻後,才說道:“其實,那日我也在後山上,我看見了厲雷雲一個人在山洞中,瘋言瘋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