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的圈子裏,愛情,一直是一個禁忌。因爲這個圈子太混亂也太兇險,曾經發生過太多妻離子散的先例。
所以我認識的前輩,一個個幾百上千歲了,也同樣是孑然一身,行走于天地之間。
然而,弑君子卻是一個異類,他爲了一個女人,走遍了兩個世界,踏遍了千山萬水。
幾年後,我也曾經會扪心自問,我是否能對一個女人做出這麽偉大的犧牲。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不知道,因爲我不是弑君子。
弑君子,曾經是天庭真正的驕傲,他和天庭的主宰不同,不是末代古神,隻是一個純粹的仙人。然而,卻被公認爲當年天庭乃至仙界的第一天才,天庭無數的仙法和仙陣都是他創造的,沒有他理解不了的法術,沒有他修煉不了的功法,一人之下萬仙之上。甚至,有很多人認爲,如果給弑君子足夠的時間修煉,讓他足夠的努力,終有一天,他會成爲整個天庭的主宰,成爲能夠和許佛并肩的存在。
然而,當一個仙君出現以後,弑君子的人生,變了……
這個仙君,就是如今被封在閉月宮中的毒龍真人,他們于上一個世界裏相識,隻是在上一個世界裏,毒龍真人彪悍率直,喜歡強者,對于一直隐藏實力的弑君子看不上,任憑弑君子如何追求,她隻是提出了一點,何時打敗天帝,何時便于他相戀。然而,那一世的天帝便是如今的仙帝,隻不過在那一世裏天帝正值巅峰狀态,仙法古神之力齊出,無人能敵,然而,即便如此,弑君子依然是第一個讓天帝受傷的仙人,可是最終挑戰還是失敗了,他負氣之下,離開了天庭,遠走人間。
之後和毒龍真人糾纏數千年,終究未能俘獲美人之心。不過最終,那一世已成過去,來到這一世的弑君子,依然在天庭,依然隐藏修爲,隻是這一世的天帝變成了仙帝,但是毒龍真人還在,可是這份情,卻依舊無緣。
直到仙族反攻,仙帝閉關不出,弑君子遊走于人間,驚聞天庭衰落,等他返回天庭的時候,閉月宮大門緊閉,其内仙氣彌漫,他想破門而入,奈何擔心天下衆生遭難,便一忍再忍。
然而,時光荏苒,過去這麽多年,他愛的人還在閉月宮中生死未知,弑君子終于因爲兩世感情的祭奠,忍耐到了極限,今日,他要救他愛的人,哪怕天下蒼生被滅,也在所不惜。
或許很多人都無法理解這樣的男人,爲了一個女人,爲了一份小愛,而舍棄整個世界。然而,面對這樣的弑君子,我卻無法責怪。
說他自私也好,說他糊塗也罷,弑君子不是聖人,他雖爲天才,可是卻在金樓之内郁郁寡歡。他有力量,卻救不了自己愛的人,兩世數萬年的時間,對他來說是何等的煎熬,這樣的心情,我們都無法理解。
天庭内有微風吹過,弑君子問我:“你還是想要阻止我嗎?端木森。”
我看着他絕決的眼神,望着他手心裏吞吐不定的仙氣,微微歎息道:“弑君子前輩,我雖不懂人間情愛,可是我看的出來,你今天非做不可。而我也不能讓百姓蒼生覆滅,今日,看來你我也必須交手了。”
我當年于仙墓中第一次見到弑君子,如今想來當時應該隻是他的一個分身,卻幫了我很多的忙,對我來說,他是恩人。
羅焱留給我的記憶中,弑君子是他最敬重的長輩,是曾經照拂他的前輩,同樣也是恩人。
我雖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是對于這樣一位兩世都對我們一脈有恩情的仙君,我心中很矛盾,身邊的金芒微微環繞,弑君子冷漠地說道:“你無需如此糾結,今日我非進去不可,你若是阻我,便是與我爲敵,我對敵人從不留情。”
我微微歎息,拱了拱手說道:“既然如此,那麽前輩請你先出招吧。”
弑君子從腰間拿出一個酒壺,仰頭咕咕灌了下去,白色的酒水灑落在他疲憊滄桑的臉上,他吞咽幾口之後,哈哈大笑道:“我本不是愛酒之人,因爲酒會使我麻痹。無論修煉法術,制造仙符,喝酒都很礙事,我也一直看不起愛酒之人,覺得隻有自暴自棄的人才會愛酒,這些人都是弱者。卻未曾想,有一天,我也會酒不離身,這是我去茅山問酒中仙要來的烈火山。那時候他自稱自己爲酒神,說我隻是個酒徒,糟蹋了他的美酒,于是我便搶了他的酒壺,他連個屁都不敢放,哈哈!”
他這些話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又好像是說給我聽的。他将手中的酒壺丢給了我,我接過來之後,聞了聞烈火山的酒香,卻不敢喝,怕自己醉了。
弑君子卻笑着說道:“端木森,你看看這天庭,殘破嗎?是不是很衰敗?可是,你能想象它最金碧輝煌的時候嗎?無數的仙鳥從雲朵間穿過,仙女仙将來往玉橋之上,數萬仙人位列天庭之上。在那一世,他們稱我爲仙帝,在這一世他們稱我爲仙君,兩世之中,他們都說我是一人之下萬仙之上,何等豪情?何等威風!”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狂笑的弑君子,他顯得有些癫狂,我卻沒有打斷他,弑君子瞥了一眼地上的仙帝,嘲笑着說道:“上一世你叫天帝,這一世你叫仙帝。沒有區别,你們的身世,來曆,連脾氣秉性都一樣。你知道嗎?我從來就沒看的起過你,末代古神而已,若不是你比我早出生萬年,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數萬年前出了一個許佛,他乃上古第一天才,萬年前出了一個我,他們稱我爲天庭第一天才。你這身體還是盜用了這一世我兒時之軀,你以爲我不知道?要不是需要你的古神之法助我進入閉月宮,現在我就滅了你!”
仙帝臉色大變,往後退了幾步,不敢接近弑君子。我将酒壺扔還給了弑君子,他接過來之後又是大口飲酒,仿佛這酒壺裏的不是烈火山,而是清水。
最後他的頭看向了閉月宮,輕聲訴說道:“即便我再風光,即便我再威風,即便我君臨天下又如何?她不是依然不愛我嗎?上一世天帝救了她的命,于是她将自己的心給了天帝,我遇見她時,她已愛上了天帝。這一世,我再遇見她,卻還是無緣,天庭被滅,她被封在這閉月宮中數千年,不知生死。我找百裏長風報仇,他惶惶如喪家之犬不敢面對我,他怕我,這個世界裏或許隻有許佛一人不怕我,可是那又如何,我還是救不了她。許佛對我說,我開了這閉月宮之門,人間便有大難。白骨剛剛與我交手,對我說,我不能打開這閉月宮,否則爲禍衆生。哈哈,可笑可笑。我本就不是這一世的人,這一世的天下蒼生與我何幹。我隻是想救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而已,他們便對我說教,卻未曾有人問過我,兩世時間,數萬年來,我追逐她的腳步,何等凄涼,何等孤獨,何等悲傷?唯有壺中之酒能結我心頭之憂,哈哈哈……”
他狂笑起來,聲音裏帶着深深的悲涼,我未說話,他飲盡壺中之酒,高聲朗誦起李白之詩:“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哈哈,端木森,我酒也喝完了,該戰還是戰吧,今日,我們打個痛快,若是我死了,便葬于這天庭之中,陪着閉月宮裏的她。若你死了,我會打開閉月宮的大門,天下蒼生将爲你陪葬,來吧,戰個痛快!”
我看着弑君子的臉,也不知道是酒還是眼淚,身上仙氣滂湃而出,似乎準備于我痛快一戰,但是我卻搖了搖頭說道:“前輩,你進去吧,我不攔你。”
弑君子愣住了,仙帝也愣住了,吃驚地望着我,而我則揮揮手,暗淡的金芒微微一閃,我平靜地說道:“前輩,你盡管進入閉月宮,若是打開了宮門後發生仙氣爆炸,我以我的少典血脈和造天天賦來抵抗,成全你兩世之情,報答你對我和羅焱之恩!”
弑君子身上的仙氣慢慢消散,雙眼内閃爍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說道:“你可知,若是你阻擋不了仙氣爆炸,那最後的結果,将會生靈塗炭!”
而這一刻的我卻笑了,回答道:“男人應該自信一點。不是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