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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河流艱難地行走于夜間山路,泥濘的路面讓劉夢龍不斷摔跤,這一切卻讓他毫無所覺,那雙空洞的眼睛噙着淚水,衣服褲子被劃破,體力越來越少。
跌倒了,爬起來繼續走;
跌倒了,爬不起來,爬着繼續走。
雨水漸漸小了,劉夢龍終于爬到了和關叔分别的地方,在那裏,關叔靜靜地躺着,嘴角還噙着一絲微笑,走的很安詳。
劉夢龍淚如泉湧,艱難的爬到關叔身旁,泥濘的雙手握着關叔帶血的手,那手中相片的畫面已然模糊,卻依舊被劉夢龍一眼認出,因爲關叔總是随身攜帶,上面是他的妻女。
“關叔……”劉夢龍哽咽難言,淚水順着臉頰滑落,落在關叔臉上,被雨水沖去。
轟——
一聲雷鳴,關叔突然睜開了眼睛。
“少主……”虛弱的聲音讓劉夢龍汗毛都豎起來了。
“鬼啊!”下意識的,劉夢龍想把懷裏的關叔丢掉,死人突然複活,太吓人了,可随即想到自己也稀裏糊塗的死而複生,這種驚懼感瞬間消散,反而帶着幾分驚喜:“關叔,你也活了!?”
也?
雖然疑惑,此刻卻已顧不了許多,關叔反手抓緊劉夢龍的手,喘着粗氣,道:“少主,老奴之前用龜息之法假死,就是有事要托付少主……呼呼……”
重重的喘了兩口氣,劉夢龍急忙道:“關叔,你别說了,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少主……”關叔攔阻劉夢龍動作,艱難搖頭:“沒用了,老奴生機已絕,此刻隻剩半口氣……嘶~~~~呼……時間不多,少主……龍家乃是……皇族,勢大通天,萬……不可複仇,萬……萬幸龍縱橫不知少主根底……咳……曰後娶……咳咳……娶妻生子……咳咳咳……”
連咳數聲,一口血嘔了出來。
“關叔!”劉夢龍慌亂的用衣袖爲關叔拭血,雙目淌淚:“關叔,别說了……别再說了,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沒事的,你一定沒事的……”
關叔連嘔數口鮮血,眼瞳漸漸渙散,生命即将消逝:“少主……保……重……”
話音方落,關叔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關……關叔……”淚水止不住的滑落,顫抖着手将關叔雙目合上,劉夢龍如受傷野獸,仰天長嗥:“龍縱橫!我要你血債血償!——”
……
天漸漸亮了,劉夢龍将關叔的屍身放入用雙手刨出的淺坑中,望着臉色蒼白,神色卻很安詳的關叔,劉夢龍流着淚将泥土覆蓋在關叔身體上:“關叔,你忍一忍……不久的将來,我一定将您的屍骨帶回家鄉……終有一曰,我會用龍縱橫的人頭爲您祭奠!”
嘭嘭嘭——
三個響頭過後,劉夢龍起身,滿身泥濘的轉身離開此地,帶走一身不滅的仇恨之火。
……
雨漸止,水流漸漸平緩,劉夢龍站在河岸邊清洗着滿身泥濘。
望着光滑如玉的肌膚,那雙星目充滿疑惑,不但中槍的位置沒有傷口,就連以前留下的一些小疤痕也消失不見了。
“究竟發生了什麽?”死而複生這種事太詭異,劉夢龍是一個堅定地無神論者,不會相信有神仙路過救他一命這種荒誕事。
“玉佩!”手在頸下沒有摸到龍形玉佩,劉夢龍一驚:“哪去了?”
不怪劉夢龍緊張,那龍形玉佩是母親臨死前交給他的信物——去和生父相認的信物,隻是還沒有見到生父,就被同父異母的嫡出大哥暗害。
一切都是因爲他生父的身份地位。
龍青雲,龍家家主,即将登基的華夏國王,劉夢龍生父。
沒錯,劉夢龍就是傳說中的野生太子,二十五年前,劉夢龍的母親,年僅十六歲的劉穎和外派爲官的龍青雲相遇,轉年生下劉夢龍,隻是龍青雲當時年過四旬,早已有了妻室,在劉夢龍兩歲的時候就返回了龍城,繼承了龍家家主之位。
當時劉穎隻有十九歲,雖然龍青雲每月都會寄給她一筆安家費,但以龍青雲‘情婦’的身份,劉穎不可能再找男人,而龍青雲爲了家庭穩定,再加上路途遙遠,再沒和劉穎相見,如此二十二年之後,劉穎在上個月郁郁而終,年僅四十一歲。
臨死前,劉穎将一直隐瞞二十幾年的秘密告知劉夢龍,并拿出龍形玉佩——當年龍青雲留給她的信物,讓劉夢龍去龍城和龍青雲相認。
劉夢龍依舊記得母親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夢龍,你受了二十多年委屈,但以後……沒人敢再瞧不起你,因爲你是龍青雲的兒子,真正的皇族貴胄!這玉佩是你父親留給我的,拿着它,去和你父親相認,如果他不認你,媽媽做鬼也不放過他!”
說完這些話,劉穎含淚而逝。
劉夢龍悲痛萬分,在關叔的艹持下,有條不紊的辦完了喪事,便拿着龍形玉佩前往龍城認親,萬沒想到,父親還未見到,就被嫡出大哥派人追殺。
劉夢龍最痛心的就是關叔,關叔是十八年前被劉穎和劉夢龍在家門前發現的,當時關叔全身是傷,奄奄一息。面對這樣一個受傷的陌生男人,劉穎卻大着膽子把他救了下來,後來關叔自願成爲劉家家奴,雖是家奴,劉穎和劉夢龍卻把他當成家人看待。
現如今,如同父親般的關叔慘遭橫禍,劉夢龍對造成這一切的龍縱橫恨意滔天。
找不到龍形玉佩,劉夢龍恍惚片刻便恢複過來,口中喃喃:“也好,從今以後,我與龍家再無瓜葛,要殺龍縱橫也無壓力。”
将身體清洗幹淨,正待上岸,卻見上遊飄來白乎乎的物體,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帶着幾分疑惑,劉夢龍舉目遠眺,待白色物體越來越近,這才看清楚。
哪裏是什麽東西,分明是個人,一身白裙的女人,随波逐流。
……
兩天後,劉夢龍帶着一個脫俗的女孩登上了前往天府的火車。
二九年華,秀發如瀑,容若新月,一襲白裙,如芙蓉出水,清新脫俗,這就是那晚暴雨之中被劉夢龍自河水中救下的女孩。
女孩有一個美麗的名字——納蘭如月。
納蘭是滿洲姓氏,如月可謂人如其名,如皎月一般高雅清麗,宛若月中嫦娥。
隻可惜這樣的女孩卻是個啞巴,耳雖能聽,口不能言,天生如此。
兩天的相處,劉夢龍隻知道這麽多,納蘭如月是何出身?爲何落入河中?當事人并未表明,劉夢龍也未追問,隻是在他說出返鄉的話後,納蘭如月卻執意跟着他。
一開始劉夢龍并未同意,納蘭如月卻敞開了窗戶,五樓的窗戶,一隻腳邁了出去,眼神很堅定——不帶我走,就跳下去。
劉夢龍把納蘭如月帶在了身邊。
龍城到天府要一天一夜,還好,劉夢龍買的是卧鋪票,原本是可以買機票的,但坐飛機需要身份證,納蘭如月沒有,穩妥起見,最後選擇了乘坐火車,正值夏季,這次旅途不會很好過。
“冰的。”一瓶冰過的礦泉水貼在納蘭如月臉上,冰冷的感覺讓她閃躲了一下,望着劉夢龍,漂亮的大眼睛閃過水潤光澤,雙手比劃了一下,把礦泉水接了過來。
那手勢是‘謝謝’,劉夢龍過去兩天在女孩身上學到了一些簡單的啞語。
“不客氣。”
天氣晴朗,陽光透過車窗灑在臉上,拿着一本消磨時間的小說,卻無心閱讀。
這些天遇到了太多讓他難以釋懷和解釋的事,過去二十五年的人生加起來也沒有這幾天遇到的事情驚險和複雜,母親去世,被嫡出大哥派人追殺,關叔慘遭橫禍,自己被槍殺卻死而複生,河水中救下納蘭如月……
一件一件,緊湊的就像一部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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