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感慨,“前輩是想說,這魚就如衆生中的強者,在争渡,有力量的生靈,便可逆着時間長河而行,去看看上遊究竟有甚麽?”
布衣老人點了點頭,卻也沒有言語肯定,他繼續道:“若那隻魚上去了,它會看到什麽?”
陸晨有些迷惑,“它會看到瀑布上的大河流。”
他在這裏待過很久,自然知道瀑布之上,仍舊是一片廣袤的林地,那條河流比之下面的小溪要大許多。
“隻是如此嗎?”
布衣老人聲音平淡。
陸晨思索,“它還會看到其他許多大魚,因爲那條河更寬廣,且也有些魚,和它一樣是沖上去的,都是強壯的。”
“那條魚很強壯,但它可改河流走向嗎?而若是它改了河流走向,又該如何?”
布衣老人又問道。
“它改不了,因爲面對這大河,它仍舊太渺小了,即便它是親自遊上去的,即便在上遊消耗了河流内的資源,對下遊的影響也太小了。”
陸晨思索道,“如果它能改變河流走向,那瀑布就不在這裏落下,我們身旁這條小溪就不見了,會在别的地方出現新的瀑布,新的潭水,新的小溪。”
陸晨認爲老人是在用眼前的事物舉例在爲他闡述時間因果的道理,但他有些迷惑,魚就是魚,它真身過去,即便改變了河流,也不會遭受任何懲罰,且它已經在上遊了,無論下遊如何變換,都影響不到它,它活得好好的。
但從因果論方面來說,卻并非如此,它本身的存在都應該消失才對。
可若以布衣老人的說法來想,這條魚若是改變了河流走向,那麽它原先的家園,它熟悉的魚群,都會因河流幹涸消失而死,也就是湮滅了。
自身不遭劫,但卻影響了“後世”的生滅。
“前輩,妄動時間曆史,不會受到懲罰嗎?”
陸晨疑惑道。
這次,布衣老人解答了他的疑惑,“這條河是我弄出來的,我就喜歡它這個模樣,如果河裏的魚想要将其改道,那就違背了我的意志,我當然不允許,到時候它會被我撈出來,成爲我們的晚餐。”
陸晨啞然,才剛吃過烤肉,又覺得有點餓了。
但他也仔細思索,知道方才舉例的情況,雖然偏兒戲,但也說明了一些道理,若布衣老人就是這片河流的天道,那确實不可能出現那種情況。
強壯的魚在改變河道走向前,就會遭到布衣老人的懲戒,若隻是小打小鬧,或許不會引起什麽關注,若要搞大事,那會把它自己都弄到餐桌上去。
這魚已經強到可以真身逆跨河流了,但仍舊做不了大事,布衣老人這是在對自己說,就算準仙帝強者可以橫跨時間長河而行,但也有諸多限制,若是更改了大河道的走向,自身都可能會遭劫消失。
所以曆史不可逆嗎?
布衣老人此時又道:“魚兒終其一生向上遊去,或許不過是想看看源頭到底有什麽,然而當其遊至終點,就會發現不過如此,再向下遊去,仍有盡頭,它自覺已經洞悉了世界的真理,卻殊不知自己隻是在一條河中,在他魚躍而出之時,看到的大千世界,終究隻是它瑰麗奇幻的夢。”
他頓了下,點着那條已經攀登上瀑布,魚躍而出的靈魚,頓時異像顯化,那條魚化而爲龍,伴着晶瑩的水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騰飛而起。
“……可它若是真的跳脫出來了呢?它成了俯視河流的生靈,如我們一般呢?”
布衣老人繼續道。
“那它也不能違背前輩的意志亂改河道,因爲會變成晚餐。”
陸晨抖機靈道。
布衣老人沉默了下,拿起燒火棍敲了下陸晨的腦袋,“小子……你說的也有道理,可萬物皆在争渡,終有那超脫者,到時曾經的難事将不再是難事,即便前路還有困難,它也仍有希望去渡,那條魚或許是懵懂無知的,但它有着探索前行的勇氣,即便迎接它的是被當做晚餐的結局。”
陸晨若有所思,想明白些後,心中悲戚。
眼前的前輩這是再說,他自身也不過是條強壯的魚罷了,就算跳了出來,也會發現外界還有能把自己當晚餐的人。
“可孩子,你要知道,即便前路是毀滅,也要走啊,先驅者們都是愚蠢的,可正是那一代又一代的勇氣,才會在永恒的黑暗中,點亮那火。”
布衣老人語氣感慨,“而那火,終将燃起,照亮天地。”
陸晨心緒激蕩,這一瞬,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何爲先驅者,這個名字的深意,而這卻是一個任務世界的老人爲他點明的。
“前輩,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陸晨心中不舍,如此可敬的前輩,可能很快就要迎來其終焉了。
布衣老人灑然的笑了笑,他自河畔撿起了一塊兒鵝卵石,投入了潭水中,頓時濺起水花,波紋蕩漾。
“看這石頭,是不是激起了浪花?”
布衣老人笑道。
陸晨沉吟,“石頭是外來之物,可它也隻是激起了浪花而已,終究不能扭轉河道啊。”
“隻是它不夠大罷了。”
布衣老人語氣意味深長,說罷,轉身朝小路走去。
“我已看到了,在漫長的時間後,終會有人再次上路,逆着黑暗而行,尋找光明。”
布衣老人眼中閃爍着光,他看到了一角未來,隻可惜他可能無法親眼見證了。
陸晨心中顫動,布衣老人果真功參造化,後世的确出現了這樣一個人,荒天帝終結了一切的黑暗動亂,獨斷萬古。
沉默良久後,那隻魔鱗象被兩人一龍吃完。
到最後,布衣老人開口道,“孩子,你就留在這裏吧。”
“前輩……”
陸晨神情複雜,知道對方不想牽連自己。
“你的資質萬古難尋,或許有朝一日,你也會再次上路,希望到時你會運氣好些,不至于如我一般孤身作戰。”
布衣老人淡淡道,聲音似乎在小世界内徘徊。
陸晨還想再言,發現周圍隻是一場空,布衣老人已經消失不見。
他長歎一聲,感覺這次對方不是隐去了,而是離開了。
顯然,布衣老人預感到了危機的來臨,不準備再留在這裏了,他要提前進入界海,否則大難會波及九天十地。
陸晨在小世界内遊走一圈,給那株紮根潭水邊的青蓮灌溉了部分精血,随後也準備離開了。
布衣老人的意思很明确,他離開此界,自然就不會有人搜過來,而這裏是安全的。
他可以安全的在此處修煉,或許能避過這一世的大劫,有朝一日崛起後,就可以再次上路,爲衆生抵禦黑暗。
陸晨很感激布衣老人的好意,可心中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就苟在這裏,就算注定是諸天的毀滅,是血海淹沒星空,他也要去親眼見證這個時代的終焉。
“最後一段路,我已知道該怎麽走了。”
陸晨低聲自語,邁步走出小世界。
當陸晨走出小世界的一霎,他心神通明,一瞬像是經曆數千年歲月。
體内的力量如種子發芽般瘋長,恍然一夢,外界已是數千年,而他的修爲在此境圓滿了。
終于,陸晨成爲了八階極值的先驅者,武帝經被他在此境推演到了極緻,所有作戰主屬性都達到了280點。
體質屬性後面還帶了個+号,這意味着他在朝打破壁壘的方向前進。
他處于此生最強大的時候,剛剛突破,卻感覺在這個大界中隻是曆史浪花中的一條魚,在河水中争渡,不知終點在何方。
陸晨在山谷外行禮,拜别布衣老人,外界的時間恐怕又過去了數千年,而他就像是時間的小偷,提升了境界,卻沒有在外界經曆時間流逝。
虛無之中,有一道身影,在山谷内看着遠去的陸晨,“蠢小子……”
在陸晨所不知道的時間和地點,如今已經歸一完整變得陌生的大世界中,來了一個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人。
無名的山川内,一個英姿勃發的年輕人身影自一滴血中凝實,亦真亦幻,他茫然的審視這片天地。
他感應着天地道則,遠比他那個時代要完整的多,但成仙依舊不容易,長生物質還算充沛,但卻已有的衰敗的迹象。
這一方天地對于他而言是陌生的,要更加廣袤,一時間讓他不知該前往何方。
他幽幽一歎,“希望幾位前輩無事吧……”
他奪得了古今未有的大造化,前往了未知的世界和時代,必須要利用這段機緣,讓自己變強。
原初古界的居民們不知大劫将至,因爲天地被修複,各大勢力碰撞,百舸争流,天驕輩出,竟是一個黃金大世到了。
像是一方世界在毀滅前最後的絢爛,随着長生物質的緩慢衰落,反倒有越來越多的天驕湧出,也有強者前往邊荒,想要抵禦異域的入侵。
陸晨在冥神山脈中穿行,找到了地點變更些的武神部落,大山中的人煩惱很少,隻會想明天該吃什麽。
這裏的孩子們樂觀開朗,在部落中跑來跑去,崇拜的看着那些狩獵隊強者歸來。
陸晨沒有打擾這裏的甯靜,萬多年過去,曾經見過他的人也不多了,他隻是在那座雕像上留下了一道刀意,以求大難來臨時,這裏的人能躲過去。
做完這一切,陸晨趕往邊荒,他感受到了邊荒區域的震顫,恐怕異域又開始進攻了。
世界修複後,變得極大,以陸晨的修爲也飛了一段時間,才趕到邊荒。
這次随着他的眼界開闊,和認真的留意,終于發現了這座帝關的熟悉氣息。
布衣老人并非沒有爲這片古界做事,他親手煉制了原始帝城,若無此雄關,恐怕這一方世界早已被攻破了。
陸晨聽到了邊荒将士的喊殺聲,看到了天淵在沸騰,是有不朽之王在扣關,要強過天淵。
他心中知曉,這個時代異域人對于種子的傳言其實也并非那麽相信,更多的是受了一些黑手的操控,盲目的攻打九天十地。
這其中,自己也要背一部分鍋,因爲異域有違規者想要擊殺自己。
陸晨看到邊荒三王都出現在城頭,法相威震天地,隔着天淵與異域的不朽之王交手,最慘烈的大戰來了,終究是來了。
陸晨忽然明白,布衣老人爲何選擇了在這個時候終結了與自己的對話,他給了自己抉擇。
可在小世界内躲避,安然渡過這場大劫,若是出去,那就是面對最殘酷的血戰。
轟——
伴随着震天的響聲,天淵被擊穿出一道裂縫,邊荒三王齊齊色變。
陸晨心中也是震顫,因爲他看到在那天淵的陰影後,有一尊通天徹地的煉仙壺在沉浮,它像是曆經萬世不朽,鎮壓諸天而不滅。
除此之外,一杆大戟橫貫天地,霸絕無雙,是它撕裂了天淵。
仙域諸王剛剛加固過的天淵,終究還是被攻破了,異域兩大蓋世強者來犯,隻爲一戰功成。
陸晨不知道對方此行爲何,但邊荒的末日到了!
異域的千萬大軍在天淵後排開,最弱的都是遁一境修士,至尊境的強者數不勝數,連不朽都出動了上百位!
除了異域古老強大的那兩位不朽之王外,陸晨還看到在他們身後有十道身影沉浮,真的是滅界之戰!
“這天淵法則,倒是有些門道。”
那手持無雙大戟的蓋世強者,邁步出行,他周身帶着奇特的力量,萬法不侵,徑直走向天淵,他要第一個攻過來!
邊荒将士們嚴陣以待,戰王方才隔着天淵和那位恐怖的強者對了一擊,大口咳血退回帝城上方,手中重劍出現一顆豁口。
而他豪邁不減半分,煞氣滔天,沖向天淵方向。
魂王陰氣森森,威勢鋪天蓋地,諸多森羅秘寶浮現,顯然已經準備好決死一戰。
蠻王現身,手持骨棒,肌肉虬結,指向天淵。
“三軍将士聽令!”
戰王吐了口帶血的吐沫,重劍指向異域,“死戰!”
“死戰!”
“死戰!”
“死戰!”
帝關氣血崩雲,衆将士齊心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