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飛濺的水沫被光芒暈上了顔色，像是飛火流螢，劃過男人的面龐，照亮其真容。
在這樣一幅詭異的場景下，男人扭轉了頭顱，直直的看向張靈兒所在的方向。
張靈兒這一瞬，隻覺得靈魂都要寂滅了，說來奇怪，明明光線已經照亮男人的面龐，她的視力也是極好的那一類，但卻感覺自己明明看清了，卻不知道男人長甚麽模樣。
而下一刻，正在張靈兒渾身顫抖，要驚叫出聲時。
男人咧嘴笑了笑，在張靈兒看來，她感覺母親講故事時的一切修辭都太過乏力了。
隻有親身面對“鬼王”，才能明白他的恐怖，簡直是煉獄最深處、最兇惡且不可名狀的惡鬼，那種兇煞感，恐怕傳說中的仙人都要顫栗。
爹、娘，村子裏的大家，對不起，靈兒沒能完成任務，你們快跑……
念頭到此爲止，張靈兒徹底被吓昏了過去。
坐在大石上的身影笑容逐漸凝固，一幅懷疑人生的模樣。
陸晨沉思良久，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沒有開古神之姿稱号啊……”
而且他身上攜帶有承影，可以很大程度上遮掩自身氣息，理論上來說，會将他的煞氣完全屏蔽才對，不會傷到普通人。
他看了看面前的一堆殘魂，“都怪你們，看給孩子吓得。”
那些跪在地上的殘魂瑟瑟發抖，沒有一個敢出聲，他們都是沒什麽意識的存在，被陸晨發現後臨時驅使。
陸晨本意是好的，那就是将小金龍吓死的野獸給處理掉，被吓癱軟的野獸會受到這些殘魂的幫助，讓他們脫離僵直狀态，不要破壞這片山林的生态。
冥神山脈的傳說有幾分真實性，陸晨研究過，這裏确實隕落過強大的存在，這些殘魂也都是上古的一些強者，機械性的遊蕩在這片山脈中，找不到歸路。
他發現後是有意将其超度的，但想了想，冥神山脈的秘密還沒有挖掘完，或許會有一定世界探索度，就讓殘魂先給小金龍擦屁股了。
可是沒想到，這冥神山脈邊角處的小山村，居然還有人敢深入冥神山脈，還是個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失策了，一般人看到這些殘魂的話，确實會被吓得不輕，自己做事不夠周到。
轟——
随着巨大的響聲，瀑布張開，一隻肥胖的金龍從中竄出，在下方的大池子内打了個滾兒。
小金龍這幾日在瀑布後的洞府内閉關，感知到外面的動靜，出來看看。
當它看到那在叢林旁被吓暈過去的少女後，看向自己的主人，一隻龍爪放在龍首下，摸了摸，一幅了然的樣子。
“你那是什麽眼神？”
陸晨感覺小金龍看自己的眼神，讓他莫名不爽，“去把人帶過來。”
對于他而言，這當然是不需要擡手就能做到的事，但就是想使喚下小金龍。
小金龍嗷嗚一聲，似乎是在抱怨，動用靈力，将少女擡過來。
陸晨檢查了下，腦子似乎沒出什麽問題，隻是驚吓過度了而已。
他手指輕點，奪天地之造化，瞬息間就治愈了少女這幾日身體的虧損，并讓其頭腦清明，醒了過來。
剛好，陸晨進入完美世界一段時間，還未與此地的土著居民交流過，可以詢問一下具體時間，和這個世界的大概狀況，有限的獲取一些情報。
張靈兒悠悠醒轉，她方才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還好隻是噩夢。
她睜開眸子，就看到在昏暗的夜幕下，有一張被幽綠光芒映襯的臉，正對自己露出惡鬼般擇人而噬的殘虐笑容。
“鬼啊！”
她尖叫一聲，再次暈了過去。
陸晨：？？？
他一拍腦袋，揮了揮手，“你們先退下去，繼續幹活，山内深處發現什麽異樣，再跟我彙報。”
他驅使殘魂，也是希望這些殘魂能走過一些熟悉的路，喚醒部分記憶，說不定能給他挖到寶貝。
散去殘魂後，陸晨爲了讓此地看起來不那麽昏暗，擡手點出一道赤色的小太陽，在方圓百裏範圍内，紅光讓大地再次亮了起來。
應該是這名少女太怕黑了，這樣就沒問題了。
陸晨再次出手将其點醒，以他的手段，治愈一個凡人級的少女，還不是手到擒來？
張靈兒再次轉醒，這次她感受到了一股灼熱的氣息懸在上方，刺目的紅光讓她視野中的一切都變成了紅色，也包括那張被紅光映襯的面龐。
“娘，我沒做惡事啊，怎麽就下地獄了呢！？”
張靈兒絕望的驚呼一聲，又被那張像是地獄惡鬼一般的面龐吓暈了過去。
小金龍雙爪捂住龍嘴，在那裏偷笑，發出“嗷嗷嗷嗚嗚嗚”的聲音。
“笑什麽笑！”
陸晨惱了，“你來！”
小金龍翻了個白眼，心說陸晨真是一點逼數都沒有，還得是偉大的真龍出馬才行。
陸晨退開，小金龍将身軀縮小，人立而起大概隻有一人高，肥碩的肚子都有點下垂了，走起路來踏踏響。
它一本正經點起金燦燦的神聖光輝照亮此地，然後将真龍靈氣打出，将女孩兒的神識喚醒。
張靈兒醒了，看到一張傳說中的龍首面龐，吓得連連後退，在石闆上蹭着挪動，“果然有！”
她驚呼，村子裏人的推測沒錯，真的有恐怖的存在降臨這片山脈了，居然是一頭龍！
龍的威名，就算是凡人也都知曉，那絕對是諸多精怪妖獸中最頂尖的存在，即便隻是沾了一點龍的血脈，那也都是一片區域的霸主。
怪不得山川内的野獸癱軟，原來是有一條龍在這裏，而且還沒走！
完了，我怕是也回不去了。
至于方才自己依稀間看到的幾幕場景，她以爲是在做噩夢。
小金龍也有些迷惑，它歪了歪胖胖的腦袋，“嗷嗚？”
不應該啊，我魅力很高的啊，難道不應該是人見人愛嗎？
它伸出龍爪比劃了幾下，但對面的少女好像沒明白自己的意思。
“您、您是……您有什麽吩咐？”
張靈兒顫抖的道，她發現這位龍族好像沒有擊殺自己的意思，若是通人言，自己是否有希望祈求它，讓其不要傷害村子裏的人？
“它是讓你不要害怕，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
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她脖頸僵硬的回頭，看到了噩夢中幾次看到的面孔。
或許是小金龍神聖金光的照耀映襯，又或者是少女産生了一定抗性，這才沒有再驚叫吓暈過去。
“請問……您是鬼王嗎？還是這片山脈傳說中的冥神？”
張靈兒顫抖的道，想要站起身，恭敬的行禮，但是身軀發軟，提不起力氣，而且她其實作爲一個山野之人，也不會什麽禮節。
陸晨有些臉黑，鬼王？冥神？我看起來像嗎！？
真是個沒禮貌的小姑娘。
但他和凡人不會一般見識，況且确實是自己看管不利，讓小金龍給冥神山脈附近的居民帶來的麻煩。
他寬和的道：“小姑娘你誤會了，我隻是途徑此地的修士而已，它是我的坐騎。”
張靈兒聞言松了口氣，雖然對方放上去極爲可怕，但能夠溝通，且不像是有傷害自己的意思。
她也是個膽子大的姑娘，調整好後，就站了起來，思索了下，找了個合适的稱呼，“前輩，您好，我是張靈兒，方才是靈兒無禮了，請您不要見怪。”
她想了想，又怕對方因爲自己的失禮而遷怒，又跪下來道：“若前輩心中不快，希望您隻處置靈兒，不要波及山下的村民。”
陸晨有些無語，我看起來像是個壞人嗎？
他好歹也是在遮天世界内被萬民敬仰的存在，一時間的反差，還讓他有點無法接受。
他以柔和的靈力，将張靈兒擡起，“我說了，你誤會了，我們并無惡意，你可返回村中，告知村民真相，照常生活即可。”
小金龍此時遞過來一串龍角象秘制烤肉，馨香的氣息讓張靈兒食指大動，不争氣的咽了口口水。
“你好像有段時間沒好好吃飯了，吃吧，吃完送你回家。”
陸晨說道，手持無盡酒壺，飲了一口酒。
張靈兒見陸晨和小金龍行爲和善，感謝道：“多謝前輩賜下仙珍。”
“哈哈，小姑娘，你身爲大山中的村民，倒是挺有文化嘛。”
陸晨笑道，他之前神念覆蓋冥神山脈，知道這裏存在不少靠山吃山的部落，有些規模還不小，足有百萬人之多，其中還有着修行者。
但大多都沒什麽文化，說話粗犷，像“仙珍”這種用詞，從張靈兒這麽一個不過幾百口人的小山村姑娘口中說出來，倒是有意思。
“前輩謬贊，靈兒都是在村長爺爺那裏的書中看的。”
張靈兒聽到誇贊，連忙道，盡管這位不知是什麽種族的前輩和那位龍族看似沒有惡意，她還是不敢放松警惕。
她确實餓了，三下五除二就解決掉了大肉串，吃相到很像是大山裏的人。
吃下肉串後，她隻覺渾身充滿了力氣，肉内似乎蘊含着強大的能量，在洗練她的身體，隻是一會兒間，她就感覺自己的力氣似乎大了許多。
陸晨看着張靈兒的變化，沒什麽意外，女孩兒的體質特殊，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隻是對于他而言，現今什麽特殊體質都不入他眼了。
他不知道女孩兒的體質在這個時代該稱爲什麽，但卻是一種和葉凡聖體相近的存在，屬于攻高防高血厚的體質，隻是沒有聖體的根源生機濃厚，也就是沒有聖體長壽。
綜合來說，單論體質，是不如荒古聖體的。
但女孩兒體質放在這個年代，應該也算是一個小天才種子了，隻可惜埋沒在了大山中。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石昊一般崛起，石村的來曆不凡，還有着柳神在，荒天帝乃是應劫而生的無上天驕，更不是常人能比。
像張靈兒所在的部落，除了知道吃強大野獸的肉能夠長力氣外，連什麽是骨文，什麽是寶術都不知道，根本不懂任何修行相關的事物，自然也沒什麽洗禮的講究。
“吃飽了嗎，我有些事想要問你。”
陸晨見女孩兒吃完後有些忐忑的坐在那，開口問道。
“前輩請問。”
張靈兒恭敬道。
“你可知如今的三千道州，以何曆法紀年？”
陸晨先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即便可能聽到的名号，自己不一定懂，但也是個參考。
然而，女孩兒有些茫然，“前輩，什麽是……三千道州？”
陸晨：……
是他草率了，山溝溝裏的孩子，恐怕已經在這裏過了不知多少年，哪裏還知道外界的公曆時間。
“我……我隻知道，我們生活的這方地界，似乎處在一個叫永甯州的地方。”
張靈兒見陸晨沉默，以爲是對她的無知感到不滿，連忙繼續補充道。
見陸晨還不說話，她趕忙道：“前輩，我所知有限，但您若想了解更多，可以問村長爺爺，他是村内最有學識的人。”
張靈兒知道，若這冥神山脈中的異像就是這位前輩所引發，那覆滅他們的小村子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他們跑到哪都沒用。
不如滿足前輩的一些需求，或許可以幸免于難。
陸晨如今何等境界，他心通之法對于同境之人不管用，但凡人心思，一眼就能看出，頓時感覺很無奈。
我都這麽和善了，怎麽還是在你心中是個随時要毀天滅地覆滅村子的壞人？
“那就送你回去吧，我也許久未與人交流，想念塵世間的日子。”
陸晨起身道。
張靈兒還未反應過來，隻覺得身體一輕，眼前一晃，就看到了村頭燃着的火把。
她心中驚駭，瞬息間就來到了村子，這可是自己走了六天的路途，恐怕就算是自己在話本中所看的，傳說中的列陣境大修士，也不過如此了吧？
陸晨通過他心通感知到女孩兒的想法，有些意外，這些日子他通過觀察一些大部族内的修士，大概了解了這個時代的修煉之法。
隻是他沒想到，在帝落時代，修行之法的境界稱呼和亂古時代似乎沒什麽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