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扭打在一起後,趙孟華才感覺到不對,路明非是在亂打,但出奇的堅挺,仿佛不要命一般。
他一拳一拳的打在路明非臉上,把這個曾日裏誰都可以随便踩一腳的衰仔打的鼻青臉腫,但對方就是不退縮。
不經意間,他看到了路明非的眼神。
那像是有另一個靈魂降臨在了這具孱弱的身體内,暴怒,極緻的暴怒!
仿佛是要撕碎一切。
多年的忍耐和今日的仇恨一起爆發了,這個衰仔是那麽的恨,那麽的憤怒,腎上腺素在他體内飛速分泌,以至于他連身上的疼痛都好似感受不到了。
無關于那所謂的入學培訓,和陸師兄的教導,他現在隻想把這個膽敢如此羞辱自己的人幹碎。
路明非自己也不知道,原來自己内心深處藏着這般的暴力嗜血,就像是惡狼解開了鎖鏈,放手後原來是這麽的暢快。
到最後,他不顧一切的抱住趙孟華,兩人滾倒在地,既然手打不準,那他就用牙。
他内心像是有一個魔鬼般的聲音在蠱惑。
怎麽有人在踩了他之後,可以全身而退呢?
“啊——”
伴随着驚恐的慘叫聲,路明非咬在了趙孟華的脖子下側與肩膀交接的地方,嘴巴牙縫中都滲着血。
“松開!松開!”
趙孟華的手瘋狂的捶打路明非的背部,腿部想要膝頂,但路明非抱得太緊了,像是用出了吃奶的勁,但他此時吮吸的不是母乳,而是殷紅的血。
不遠處的仕蘭中學畢業生都驚呆了,不敢相信這是平時人見人踩的路明非,這個老實人中的老實人,發起瘋來簡直像是個小怪物。
“明非,快松開他啊。”
此時一道白影自舞台上跑過來,是陳雯雯。
然而路明非充耳不聞,在恨意和憤怒的驅使下,他現在甚至想直接咬死對方。
一雙手放在了路明非的肩膀上,“可以了,你再往另一邊發力就要咬破動脈了,處理起來比較麻煩。”
陸晨捏着路明非的下巴,将兩人分開,趙孟華後退兩步坐在地上大喊着“殺人了!”
陸晨看着趙孟華感覺有些惡心,你單純的表白女孩兒誰都沒意見,可爲什麽還非要踩人一腳,羞辱一番才滿意呢?
路明非站起身來,吐了口紅色的吐沫,有他的,也有趙孟華的。
“路明非,你怎麽能這樣!?”
陳雯雯扶着趙孟華,看着傷口潺潺流出的鮮血,急得手足無措。
路明非看向陳雯雯,張了張口,最終沒有說話。
轉過身,接過零遞來的紙巾,他擦了擦嘴和臉上的血,“陸師兄,我願意去卡塞爾學院。”
此時,人們聽見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同學們還以爲是保安來了。
但進來的是一群西裝革履的人,爲首的那個還帶着眼睛,身上有股學術氣息,像是一個老師。
“陸校董你好,卡塞爾學院89級,孫亞鵬,來負責善後。”
爲首的中年人跟陸晨行禮後自我介紹道。
早在陸晨踹門的那一刻,楚子航就聯系了當地的執行部善後部門。
雖然陸晨本人沒有參與鬥毆,除了扔飛趙孟華外,也沒有暴力傷人,看上去最嚴重的隻是場中剛剛打完架的兩個少年。
但陸晨在之前的行動中,已經暴露了他異于常人的力量,就算再怎麽用“中國功夫”解釋,人也不可能把門踹開的同時,讓門飛幾十米遠。
而仕蘭中學文學部這些同學們,今天也确實受到了驚吓,爲了讓他們日後的生活更加健康積極向上,熱愛祖國社會人民,成爲五好青年,需要接受些心理輔導。
這個團隊中有三位言靈是催眠的混血種,跟享譽全卡塞爾的富山雅史教授肯定比不了,但給普通人做心理輔導是足夠了。
“先給他止血吧,鬼哭狼嚎的。”
陸晨聽着趙孟華的哭喊有些煩躁,原來所謂一直站在同學中至高點的人,一旦落敗是如此不堪。
趙孟華流的血隻是看起來吓人,路明非畢竟沒什麽“戰鬥”經驗,咬的部位也不對,頂多是皮外傷,硬要說起來還是路明非受的傷更重,臉已經完全看不出來本人了。
說罷,他帶着人走出放映廳,路明非走路有些不穩,被楚子航攙扶着。
跨過大門時,路明非回神後又有些憂心,雖然陸師兄今天幫他出頭自己很感激,但陸師兄可是破壞了電影院的設施。
“陸師兄,這門怎麽辦?電影院應該會讓你賠吧?”
路明非說話有些不利索,朝外張望了眼,不知何時,這家電影院已經被清空了。
他本想表示感謝,說自己還存了點“私房錢”,或者說入學後用獎學金還。
陸晨搖搖頭,“不用賠。”
路明非愣了下,心說咱這可是法治社會,我們學生間打個架弄不好都要蹲看守所的,陸師兄你這可是明目張膽的破壞商業設施,你不賠人家肯定會告你的啊!
見路明非有些疑惑,陸晨補充道:“我把這裏買下來了。”
路明非欲言又止的嘴立馬閉上了。
小了,是我格局小了。
本身這家電影院經營狀況就一般,買下這裏花的錢還不如繪梨衣打的一架玩具多。
所以今天不會有人來,在事情發生前,電影院的員工已經被“老闆”帶薪休假了,而在路明非進入這家電影院後,外面的大門關上,也變成了“休業”狀态。
這家影院唯一還在辛勤勞動領着雙份工資的人,就是負責給路明非放BGM的那個大叔,而大叔不是忘記了時間,他隻是領了“雙倍工資”
路明非本人沒意見,陸晨當然不會因爲影院的員工拿外人紅包這種事,讓這裏的老闆辭掉大叔,每個人生活都不容易,大叔也不知道趙孟華是想玩路明非,他隻是想多賺點錢糊口。
出了門,楚子航将路明非送到商務奔馳的最後一排,然後回到司機位置,發動了車子。
路明非需要去醫院,趙孟華的空手道也不是白練的,根據陸晨的經驗,路明非的眼骨破裂,眼眶嚴重充血,身上也有骨裂現象出現。
如果這件事是趙孟華先動手,路明非說不定還能一夜暴富呢,勞斯萊斯的法務部會親切的向他發來“有沒有購車意向”的問候。
上了車後,路明非一直很沉默,而在腎上腺素的效果衰退後,他開始感覺渾身疼痛難忍,滿頭大汗,同時出現眩暈惡心等現象。
以弱擊強果然是有代價的,但他心中卻感覺莫名的舒暢,就像是多年來積郁的那口氣終于散去了。
精神逐漸恍惚下,路明非居然想到的不是陳雯雯的事,他自己也感到意外,稀裏糊塗的開口:“陸師兄……嬸嬸還讓我回家的時候帶雞蛋。”
陸晨看了眼路明非,也不知道對方這是什麽腦回路,他本以爲路明非這會兒要在“失戀”後嚎啕大哭的。
楚子航通過後視鏡看了眼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态的路明非,“他已經不清醒了,隻是潛意識的想尋求自己的心理安全區,他想回家。”
看來人總是奇怪的,明明路明非平時感覺在嬸嬸家住着有點憋屈,可他在神志不清的恍惚中,卻是想回到自己那間小屋。
楚子航猛踩油門,救人要緊,他沒想到今天會有人受這麽嚴重的傷,所以沒有聯系醫療隊,執行部的人身上隻有簡單的繃帶等醫療物品。
因爲臨近下班時間,路上有點堵車,花了二十分鍾才趕到市醫院。
給路明非挂了急診,急救完了之後,将路明非安排在了VIP病房,楚子航才松了口氣。
陸晨幾人坐在病房外面的長椅上,吃着零從外面帶回來的飯,倒也是獨特的體驗。
“Godzilla,那些人爲什麽要欺負他啊?”
繪梨衣有些疑惑,明明大家都是同學,又是她曾經憧憬的高中,她看的動漫中都挺好的。
路明非雖然好像沒什麽優點,但看起來也沒做什麽壞事,爲什麽大家要欺負他呢?
陸晨摸了摸繪梨衣的頭,感受着那柔順的長發,“人都是盲從的,當群體中的強勢個體帶頭欺負一個人時,其他人都會跟随,因爲如果他不跟随,會害怕自己也被排擠欺負。”
說完,他歎了口氣,“對不起,我答應過你隻給你看世界美好的一面。”
繪梨衣輕輕搖頭,素手放在了陸晨的腿上,“隻要和Godzilla在一起,我都很開心。”
看着女孩兒真摯的眼神,陸晨險些壓抑不住沖動,但還是忍下來了,繪梨衣還需要繼續成長,不然他總覺得自己像是在犯罪。
“我有些意外。”
楚子航開口道,是對陸晨說的。
“楚兄指什麽?”
陸晨從飯盒中夾起一塊雞肉送入口中。
“我本以爲陸兄你關注今天路明非的表白,還買下了電影院,是爲了在師弟陷入窘境的時候幫他一把。”
楚子航知道陸兄很重承諾,對方說了會照拂下路明非,那就一定會做到。
可最後陸兄并未強勢的幫路明非出頭,隻是讓激着路明非和趙孟華打了一架。
如果來接路明非的人是他,他可能會選擇幫路明非出頭,讓他光鮮靓麗的離開放映廳,留下一臉豔羨的文學部同學們,豎立這個師弟的自信。
在他看來,路明非很缺自信,而S級不應該卻自信,需要給他信心。
“你是覺得我太激進,沒有幫他出頭?”
陸晨笑了笑,如果趙孟華不作死,他的确連把對方揪出來都不會做,他就不是去給路明非出頭的。
見楚子航疑惑,陸晨繼續道:“楚兄你看過很多心理學的書,一般來說在這些領域我是不如你的,但是師弟的情況比較複雜,不是你給他撐腰,他就能站起來的。”
楚子航思索道:“路明非生活在寄養家庭,沒信心自卑應該是今天情況的原因,他的咆哮也不無道理,他的确沒資格跟趙孟華叫闆,如果在學校裏,他和對方發生矛盾,最終的輸家一定是他。”
楚子航沒有說的更殘酷,但他看了有關路明非家庭生活狀況的詳細資料,知道這個師弟的叔叔平時還挺忙,如果被叫家長,是嬸嬸去的話,最終嬸嬸回家可能還會批評路明非。
陸晨搖了搖頭,“他嬸嬸的确可能不會很護他,但不用像今天一樣,他要是有那股狠勁,把趙孟華吓怕了,就算他受到了批評,被記了過,你認爲下次還有人敢随便欺負他嗎?”
俗話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在他看來路明非還是有點潛質的,起碼沒軟蛋到底。
見楚子航思索,陸晨繼續道:“楚兄,在你看來,路明非表現出的軟弱,是因爲他沒有父母在身邊,沒錢沒勢,沒人給他出頭,所以才會這樣,他可能還把自己當做悲劇的主人公,但真的是這樣嗎?”
陸晨搖搖頭,“不是,在我看來,純粹就是安逸下閑的,喬薇尼學姐每年都往家裏寄不少的撫養費,雖然沒全到路明非頭上,但他也是衣食無憂,然後才會成天滿腦子的戀愛,滿腦子的所謂孤單悲傷,又加入了文學社,成天傷春悲秋……”
他頓了頓,“……他是笨嗎?學習成績不好,更多是他自己不努力,他給自己找了沒父母罩、家裏沒錢沒勢的理由,然後自甘堕落,他感覺自己很可憐,但殊不知天下還有那麽多連飯都吃不飽,衣都穿不暖,學都上不起的孩子。”
“他呢?仕蘭中學是所謂的貴族學校,我看了,師資力量一流,而他卻總是墊底,平時也很少和同學們交流來往關系,滿腦子的暗戀,無心聽課學習,拿不出什麽優秀的項目,又不合群,被排擠欺壓是很正常的。”
楚子航想了想,發現陸兄說的居然很有道理,但也猶豫的問道:“會不會是血之哀?”
陸晨搖搖頭,“我雖然上課比較少,但也知道血之哀的定義,教科書上明明白白寫着一條很核心的東西,那就是由于混血種異于普通人的優秀,才會産生隔離感,他啊……是反過來。”
陸晨最後下了定論,“對師弟這種人,不是要幫他撐腰培養自信,否則他永遠會想依賴别人,必須要讓他自己嘗試站起來,所以我才刺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