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打了個響指,但在暴風雨中微不可聞,他開口道:“封閉通道。”
随着地下的轟鳴聲響起,原本打通的和赤鬼川之間的隧道,被爆炸引起的坍塌重新封鎖。
王将贊歎的看着真紅之井下方,“讓我們給祂一些挑戰。”
随着他的指示,猛鬼衆成員們紛紛穿上了制式的防護服,随後操作上方的大型器械朝下方灌入水銀。
汞蒸氣飄散在空氣中,但王将和風間琉璃卻沒有任何防護裝備。
當數十噸的水銀湧入真紅之井,原本赤紅色的河水顔色又發生了改變,依舊是偏紅的色澤,但顯得粘稠了許多,讓人想到地獄的血池。
鬼齒龍蝰群奮力的撲出水面,在水銀的侵蝕下,它們原本藍銀色的鱗片變成了灰黑色,正在被慢慢的腐蝕,可以想象這是怎樣的痛苦。
但如此大量的對龍族毒藥傾斜下去,那位所謂的神依舊沒有現身,漩渦隻是變得更大了,顯然祂在下方的遊動速度極快。
“開啓渦輪裝置,讓我們看看他有多麽大的力量。”
王将饒有興趣的看着下方,這是世紀性的實驗,是對神的實驗!
而能對神進行測試的他,無疑站在更高的位置。
提前被裝在真紅之井中的渦輪裝置啓動,成千上百噸的水流力量驅動,但漩渦旋轉的方向仍未扭轉。
“天呐,這就是神的偉力嗎,祂竟然能抗拒如此磅礴的力量。”
有一個猛鬼衆成員贊歎道。
然而王将看着下方,卻贊歎着搖頭道:“這并不是力量,我們的渦輪的力量沒有絲毫波及到這片水域,祂是違反物理規則的,祂所在的地方,就是祂的王域!”
漩渦的轉速越來越快,人們也漸漸看清了那藏在水面下的,巨大的影子。
一直到最後矯娆的白影浮出水面,衆人終于看清了神的姿态。
潔白的鱗片在探照燈的照射下熠熠生輝,祂的下半身軀像是一條臃腫的魚尾,布滿了嶙峋的骨刺,而上半部分則是八條長頸,頭部如龍似蛇,大口張開猙獰的舞動。
狂風是吹響的哨歌,雷鳴是威嚴的鼓點,雨落狂流,空中灑出蛛網一般的閃電,像是爲王的出世獻上皇冠。
一時間,腳下的土地似乎回溯了千百萬年,地獄的惡靈又再次折返了。
猛鬼衆的成員顫抖着開口:“八岐……大蛇。”
或許是因爲剛剛誕生不久,神的體型并沒有傳說中像山那麽大,比虎鲸還要小一點,看樣子估計不超過十噸。
納米技術制成的巨網灑下,全方位籠罩了真紅之井,蓋在了八岐大蛇的身軀上。
八岐大蛇那威嚴猙獰,又透着神話藝術美感的蛇頭仰起,發出震耳的嘶吼聲,連天空的雷鳴都被壓了下去。
祂奮力的在巨網中掙紮,瘋狂的在水中遊走,最後整張巨網越纏越緊。
“我們要抓到祂了。”
有猛鬼衆的成員開口道,但卻看不出太多激動的神情,因爲如果神隻是這樣程度的東西,好像那所謂的進化期待感也降低了。
但下一刻,巨網被撕裂,白色的光華閃滅,在水面上劃出優美的弧線,光暈的邊緣帶起輕盈的水珠。
“祂還帶着劍啊,那能斬斷一切的,神話中的利劍,天叢雲劍。”
王将感歎道,随後看向風間琉璃,“該你出手了。”
風間琉璃看着下方那在他看來醜陋至極的“神”,神情玩味的看向王将,“你憑什麽認爲,我會幫你出手?”
此話一出,猛鬼衆的成員紛紛擡頭看向風間琉璃,警惕的握向腰間的武器。
王将擡手,衆人停下了騷動,他看向風間琉璃,“難道你不渴望這盛大的進化嗎?隻要有了神血,你就将變得更完整。”
風間琉璃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将,“完整?你以爲我想要的是這個?”
“在你殺了自己那個蠢哥哥後,總要有新的目标,而成爲龍族,永恒的生命将讓你可以慢慢探尋許多事情的答案。”
王将的聲音蠱惑性極強。
風間琉璃忽然大笑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俯下身子撐住自己的膝蓋。
王将看着風間琉璃,也不開口,就等着對方笑完。
風間琉璃笑聲停息,擡頭看向王将,“如果我不出手呢?”
王将的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詫異,他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風間琉璃居然變得這麽不聽話,要用些非常手段嗎?
然而風間琉璃手扶在櫻紅色長刀上,上前一步,站在了真紅之井的井壁上。
王将看見這一幕,笑了笑,“這就對了,這是我們共同的進……”
他的話沒有講完,因爲那櫻紅色的長刀出鞘,切開了厚重的雨幕,圓弧狀的血霧在空中停頓了刹那,下一刻又被暴雨沖散。
一顆帶着能劇公卿面具的頭顱滾落在地。
在場的猛鬼衆成員都驚呆了,他們沒想到組織的龍王竟然……斬殺了王将!
但這次沒有人再将手移向武器,因爲在場的最高指揮者,和最強者,現在都是風間琉璃了,他們還要跟随風間琉璃的腳步,擊殺八岐大蛇,獲得能夠令人進化的神之精血。
“我說過很多次,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尤其是你那張嘴。”
風間琉璃淡淡的收刀入鞘,回身走了幾步,坐在一張在屋棚下的椅子上。
“龍王大人……”
一名猛鬼衆成員走過來猶豫的開口,此時八岐大蛇已經八頭并用,攀爬到了井口。
“怎麽了,你們不是想殺神嗎?可以開始了,我對進化并不感興趣。”
風間琉璃從懷中取出一個化妝盒,照了照自己現在的臉,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開始重新描起了眉。
八岐大蛇已經上了岸,開火聲,拔刀聲,哀嚎聲此起彼伏,但風間琉璃連頭也不擡。
直到猛鬼衆成員出現大量死傷後反應過來,朝風間琉璃所在的方向逃跑,才算停息。
狂風襲面,風間琉璃的化妝盒脫手而出,他擡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八岐大蛇,皺了皺眉。
下一刻,圓潤的光弧劃過,一顆碩大的蛇頭滾落在地,白色的雲中絕間姬戲服染上了氤氲的紅。
風間琉璃身形暴退間,一頭黑色的長發肉眼可見的開始變白變長,臉上帶着瘋癫的笑意,“你不是我要等的人啊。”
猛鬼衆的成員奪命狂奔,穿梭在泥濘的道路上,但下一刻他們又驚恐的跪倒在地,渾身的骨骼都在悲鳴,強大的重力壓迫着他們向下叩首,而此時下方是積水的泥濘!
一道道身影自繩索上空降,爲首的青年從天而降,并未借助任何工具,雙腳深深的潛入泥濘的大地,堅如磐石。
源稚生的一身黑色風衣被狂風吹拂着向後舞動,自跪倒埋頭在泥水中的猛鬼衆成員中走過,一雙刺目的黃金瞳平視前方,看都不看這些猛鬼衆的混血種。
跟在源稚生身後的專員紛紛拔刀準備砍下這些人的頭顱,結束他們溺水的痛苦。
但異變突生,最先動手的那位專員并未成功的揮刀,落在地上的頭顱并非是猛鬼衆的,而是他自己的。
源稚生驚怒的回頭,看向那批關東支部的成員,是明智阿須矢揮刀斬下了同伴的頭。
其他關東支部的成員也都紛紛動手,攻向執行局的其他人。
源稚生抽出蜘蛛切與童子安綱切,他發過誓,家族中的叛徒他将會親手,一個個殺盡。
明智阿須矢看着面朝自己的源稚生,一雙黃金瞳瞪得渾圓,壓力如山脈降臨在了他的身上,他渾身顫抖,也不知是因爲恐懼,還是興奮到了極點。
他終于要和家族中最強的人對決了!
他可能會死,但他追求的事情今天實現了。
然而源稚生卻并未向他沖刺揮刀,甚至連王權都沒有降臨,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隻留下黑與白的殘影。
刺耳的音爆聲響起,雨幕在這道殘影下短暫的出現空缺,就連神引發的自然現象,此時也要爲暴力的皇和極惡之鬼所讓道!
明智阿須矢愣了下,他看向影子飛向的遠方,在漆黑的雨幕下,刀兵相接的聲音引爆全場,亮起的火光如同鐵樹銀花。
在雙方短暫的僵持角力中,衆人看清了那兩道身影。
雨水劃過那冷漠如大理石刀削般的面龐,又劃過那帶着妖娆笑意的素白臉頰。
不遠處真紅之井附近,八岐大蛇隻剩一隻蛇頭了,正苟延殘喘着爬向真紅之井,想要回到紅河中吸收鬼齒龍蝰回複傷勢,汞蒸氣對祂來說不算什麽,在場對祂有威脅的隻有那個年輕人類的刀鋒。
不少還沒有窒息的猛鬼衆成員起身後,看向那些站在他們面前的蛇岐八家成員,一時不知所措,因爲對方并沒有攻過來的意思。
源稚生帶領的小隊,絕大部分都是關東支部的人,隻有幾名臨時抽調的執行局專員,在剛剛關東支部的叛變下,幾乎是瞬間就全滅了。
“愣着幹嘛,那家夥虛弱到了極點。”
明智阿須矢指向那隻苟延殘喘的八岐大蛇,他終于還是帶着關東支部叛變了。
盡管橘政宗對他們關東支部有恩情,但橘政宗不該派他們來的,那個老人還不夠了解他們。
本質上來說,他們和猛鬼衆的人沒什麽區别,猛鬼衆的人追求自由和超脫,而他們隻是單純的追求力量。
如今神血近在眼前,他們又怎麽會繼續爲蛇岐八家賣命?
他從胸前扯下曾經橘政宗授給他的勳章,扔到泥濘的水中,“老頭兒,這些年我幫家族砍了不少人,也算兩清了。”
猛鬼衆的成員有從道路上爬起來的,有從樹林中爬起來的,見局勢安定,又紛紛冷靜了下來,他們要趁此機會徹底捕獲神。
至于他們龍王的死活?
跟他們有什麽關系?就讓他跟蛇岐八家的少主厮殺到死吧。
猛鬼衆的成員會合,一身防護服,尤其是防毒面具在泥濘中浸泡後看起來分外滑稽,但這會兒沒人在意這些。
蛇岐八家關東支部的人貌似算盟友,但神的軀體并沒有想象的那麽大,可不夠分啊。
“快點跟上。”
猛鬼衆中一名地位最高的成員指揮催促道,明明他剛剛也是跑得最快的那個。
他又伸腿踹了一下一名剛從樹林中爬出來的猛鬼衆成員的屁股,“神血近在眼前,别墨迹。”
那名猛鬼衆成員回頭看了眼頭領,沒有說話,連忙跟了上去。
遠處,黑與白的身影在暴雨中站定。
“哥哥,你是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的嗎?”
風間琉璃笑着說道,櫻紅色的長刀上血珠被雨水沖落,而站在對面的源稚生臉上則有一道細小的傷口。
“你已經瘋了。”
源稚生淡淡道,看着風間琉璃的滿頭白發,就知道對方激活了所有進化藥力,如果不是有皇血,早已變成沒有神志的死侍。
“瘋了?”
風間琉璃閉目感受着這個世界,雨水從肌膚上滑落,再次睜眼,眼底似乎有金色曼陀羅般的花紋轉動,“我從未感到這麽清醒過。”
古奧森嚴的語言響起,如同神的低語在天際回蕩,風間琉璃的雙腿深深嵌入泥濘的地面,三十倍重力降臨在這片空間!
風間琉璃臉上狂笑着呼喊道:“來吧!用你的正義壓垮我吧!就像當年一樣!”
而下一刻,他臉上又露出扭曲的表情,瘋狂的吼叫道:“我就要登上王座了,或許哥哥的血,會是我禮服上最豔的紅。”
源稚生看着如同野獸一般嘶吼的風間琉璃,歎息道:“稚女,你真的想登上王座?明明你曾說王都是孤獨的,而你小時候最怕孤獨。”
風間琉璃臉上露出意外的神情,就像是聽到了什麽滑稽的話,“哥哥,你在說什麽啊?孤獨?我們手上都已經染了這麽多血,閉目後陰魂的嘶吼聲,也不會讓我們……孤獨吧?”
源稚生架起雙刀,“家族中古文中記載的說法不錯,皇血是被詛咒的東西,不應該在世間流傳,如果沒有我們存在,也就沒有了某些人的野心,很多人也就不會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