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們的民族情緒已經傷害到了最低點,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對朝廷絕望了,隻有楊打鬼這個土匪發出一點點甚至他們無法看到的光亮,讓他們感覺到一絲慰藉。
現在這一點慰藉也消失了,許多前往遼東的人一轉身就踏上了回鄉的路程。這些人本來就是感性的,沖動的,當他們發現楊小林居然也和外國人眉來眼去的時候,楊打鬼在他們心目中那英雄一般的形象瞬息間倒塌了下來。
不過要是楊小林再選擇一次,他還是會這樣做的,因爲和他在這些感性的人心目中地位一落千丈相比,遼西的中國老百姓的生活真的是十分痛苦的,水深火熱這四個字已經無法形容他們現在的處境。
炮火就在他們的家園紛飛,那些炮彈随時可能會奪取他們的生命。而路過他們家門口的那些外國的部隊是他們最大的噩夢,不管是俄國人還是日本人,隻要他們願意,就闖入中國人的家中,做他們想做的事情。
中國人不能反抗,因爲他們的朝廷已經宣布了中立,如果他們敢對這些入侵者有半句埋怨的話,馬上就會被冠以日本間諜或者俄國間諜的頭銜殺掉。
就算他們不反抗,命運還是一樣的悲慘。因爲不管是俄國人還是日本人,都需要勞力,他們不會放過這些中國人的。
被抓去做勞力,一樣是九死一生。老毛子和小日本沒有一個把中國人的人命當一回事的,動辄皮鞭抽打。給俄國人幹活不能讓日本人逮住,給日本人幹活不能落在老毛子的手裏,不然,你就是間諜。
不要說道理,沒有人和你講道理的。
戰争開打到現在半年多的時間,整個遼西地區的人口已經銳減了一半,能逃到關内去是幸運的,實在不行就往楊打鬼那裏跑!可是随着日本第一軍從朝鮮打了過來,老毛子和小日本都在遼西平原上拉開了架勢,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
這一場戰争到現在注定要比曆史上的日俄戰争更殘酷,走不出來真的會死的!遼西的老百姓需要一條活路,楊小林的招工,就出現在他們最需要的時候。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不理解楊小林,和根據地裏面那些理事們投票十一比八一樣,外面的人也有支持他的,特别是那些眼光久遠一點的人,比如,袁世凱。
老袁一直在關注了東北的戰事,特别是對于楊打鬼這個可能會成爲自己對手的人,他總是想盡辦法打聽楊小林的一切動靜。
消息來的并不是很快,不過老袁能知道平常人無法知道的一些内幕,因爲他們是袁世凱。
最近老袁的心情有點不好,因爲一向賞識他的那位英明神武的老佛爺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滿清朝廷的大權漸漸的旁落,載沣,載濤,鐵良,良弼,這些滿清的所謂後起之秀對他這個漢人掌握着大清朝最精銳的新軍非常的不滿。
載濤已經屢次放出話來,要袁世凱交出兵權,他保證袁世凱如果交出了兵權,依然會受到朝廷的重用,甚至比現在的官職更高。
老袁對此嗅之以鼻,滿清的官職?沒有兵權,官職是什麽玩意?
他看的非常透徹,滿清已經完了!有人說載沣這些人是大清朝的棟梁,足以支撐起大清的江山,再撐一百年都沒有問題。但是袁世凱心中有數,大清朝要是能撐的過十年,他把腦袋割下來給這些當夜壺!
道理非常簡單,大清朝變法了!
變法不是好事麽?是好事,但是對于大清朝沒有什麽好處。大清的體系就是封建王朝的體系,在這個體系下你變法尋求西方的那種民主?用兩個字來說最爲合适,那就是“找死”。
不變?不變也不行,被洋人打成那樣,中國人已經對這個朝廷絕望了,你如果不變就是“等死”!
總之一句話,現在的大清朝已經掉入墳坑裏面去了,要麽就是别人把你埋了,要麽就是自己把自己埋了,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讓他們走。那幾個所謂的滿清才俊除了在這個王朝滅亡的時候擡擡棺材以外,也隻有做殉葬品的資格。
特别是在這一次日俄戰争之中滿清選擇了中立,更是讓他們喪盡了民心!滿清已經完了,别說是載濤載沣,就是秦皇漢武來了也救不活這個王朝。
所謂的開洋務也隻能是加速這個王朝的滅亡!
老袁在練兵,他有龐大的北洋軍作爲後盾。他在搞洋務,有一幫北方的财閥支持他,他剛剛建立了山東大學堂,四年制小學和三年制中學也在建設之中,他的聲望現在如日中天!
等着大清朝自己把自己給埋了的時候,望眼天下英雄,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可能東北的那個土匪要讓自己費去一些手腳,不過那樣正好,改朝換代麽,總要聽聽響才熱鬧。
可是現在滿清那些乳臭未幹的小家夥居然想動自己,這讓老袁十分苦惱。難道,最後推到這個王朝的一巴掌,真的要由自己來動手麽?他不想這樣。
老袁煩惱,他煩惱的時候就喜歡去釣魚,而且他很專一,總是在同一條河的同一個地方釣魚。
昨天他去找了載沣,給載沣送了三十萬兩銀子,但是載沣的語氣和以前大不相同了,這個白眼狼吃了自己無數的金銀,現在翻臉不認賬,袁世凱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呆呆的坐在河邊發愣,看着那河水中泛起了一**的漣漪,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該怎麽走?
就在老袁心裏沒有辦法的時候,對面忽然坐下一個人,那人也拿着一套漁具,就在和袁世凱隔岸而坐。
袁世凱愣了一下,看見那人把魚鈎抛入河中,小河本來就不寬,他那一抛,離袁世凱的魚鈎就已經非常的近了。
釣魚的人都知道,别人要是在一個地方坐下來了,你要換一個位置垂釣才是。像他這般把魚鈎就扔在袁世凱跟前,那叫搶窩!是很不禮貌的行爲。
一直跟在老袁身邊的雷震春看到這一情形,不帶吩咐,馬上掏出槍來救想把那家夥給吓走。
但是袁世凱制止了雷震春,不管怎麽樣自己現在是個官,而且老袁平時很注重自己的名聲的,特别是想着好幾雙眼睛盯着自己的脊梁骨,萬一出個差錯,他就麻煩了。
那就一起釣吧,老袁自付也是垂釣高手,等自己釣多了,那家夥自然會走。
他的嘴角泛起了笑容,說實話,老袁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人争勝的心裏了,不是他敢于平淡,而是真的找不到對手!
不知道那家夥運氣好還是怎麽了,老袁争勝之心剛起,他忽然一提魚鈎,一條尺把長的草魚就被釣了上來,伸手扔到魚簍裏面,沒事人一樣接着垂釣。
袁世凱摸摸自己的鼻子,看了那人一眼,然後緊緊的盯着浮子。過了片刻,眼看那釣繩一動一動的,明顯是魚兒吃勾了,老袁的心裏正待歡喜卻聽到旁邊嘩啦一聲,那家夥又釣起一條,卻把老袁這條要吃鈎的魚兒給吓走了。
這一次兩次老袁還能忍了,可那家夥釣魚的水平實在是太給力了,每當老袁這裏剛要吃鈎,他那裏就有了動靜,這樣幾次下來,袁世凱再也忍不住了:“喂,我說對面那個混球,你是不是找茬來的?”
那人擡頭看看老袁,忽然笑了一下,起身拿起魚簍,把剛剛釣到的幾條魚全部放回了河水之中。
這個舉動看的袁世凱一愣一愣的,大聲問道:“你爲什麽釣到又把魚放了?莫不是來戲耍我的麽?”
那人呵呵一笑:“豈敢,小人豈敢戲耍總督大人,隻是最大的魚兒已經上鈎,要此等小魚何用?”
袁世凱被他說的眼睛一亮,語氣平緩了一些:“先生是何人?有什麽話但請直說!”
那人把鬥笠一摘,看上去最大莫過四十歲,他從袁世凱一抱拳頭:“小人姓黎,剛從日本留學歸來,别人留學回來都想着成就一番事業,可是小人天生懶散,不想那般的辛苦,所以才冒昧來找到總督大人,想從和總督大人共謀一場天大的富貴!”
袁世凱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隔岸問道:“什麽天大的富貴。”
那姓黎的說道:“滿清江山必然不久,放眼天下,張公已老,誰是袁公的對手?隻要袁公解決了眼前的危機,過不了幾年,這富貴唾手可得!”
袁世凱的臉色在瞬時間變的鐵青,那手指顫抖的指向那人:“來人!把這個家夥給抓起來!他一定是革命黨!不日送去報官!”
一衆親兵越過那小河而來,不由分說把那人給捆綁了起來拖到總督府裏面的黑屋子給關了進去。
晚上,黑屋子的小門被袁世凱打開,隻見他一身布衣站在門口,沖裏面一鞠躬:“黎先生,袁某不才,願聽先生教誨。”
姓黎的呵呵一笑:“教誨不敢當,隻是學生有四個字送給袁公。”
“哪四個字?”
“委曲求全。”
袁世凱沉默了一會:“隻怕我委屈了,也未必就能求全。我已經去找過載沣很多次了,好話說盡,可是毫無效果!”
那人搖頭:“袁公錯了,找載沣是沒用的。普天之下能保袁公者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太後,另一個就是張大人。”
袁世凱走進那小屋裏面:“可是,太後和張大人的身體都欠佳,我怕他們沒有那個精力。”
姓黎的呵呵一笑:“袁公多去看看他們,和他們走的近乎一點,不要太專注于權位,他們自然會護着你的。”
“能護我到什麽時候?”
“護一天是一天,假如有一天這兩個人不在了,袁公的機會也就來了。”
袁世凱眼睛一亮,黑暗中沖那人再度長揖:“多謝先生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