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顯和對聶魯非常的信任:“把總放心吧,保證沒事的。”
楊小林根本不放心,他的攻擊步伐不快,因爲他知道這一場戰鬥其實沒有什麽懸念。秋山好古進入了縣城,就如同是一隻落入自己陷阱中的小狼崽子,這個時候殺死它已經不是最要緊的事情,關鍵的是自己不能出現任何意外讓它跑掉,同時要用最小的代價收拾他,不能讓這頭狼崽子臨死之前把自己咬上一口,因爲後面還跟着一頭母狼呢!
殺了這隻小狼隻是一個開局,後面那隻野狼肯定會來報仇的,那才是這次戰役的**。
所以戰場上的一點點變化都會讓楊小林有點緊張。他把望遠鏡放下,從口袋摸了一支香煙出來,也不用火柴,伸手從旁邊拿起一截燃燒的木頭把煙頭對着。
香煙還沒有吸到一半的時候,就聽馮德麟大聲喊道:“進去了!進去了!”
那城牆缺口處的較量終于分出了勝負,日本人很有勇氣,即便前面的大日本皇軍一批批的死了,後面的依然往這裏繼續沖來,直到兩百多人幾乎快死光的時候,聶魯才帶着義勇軍的士兵踏過那鋪的高高的屍體沖到了橫井的面前,這場戰鬥也讓聶魯傷亡了五十多個兄弟,剩下的人迅速往旁邊擴展隊伍,還有十幾個把拿着武士刀和兩個日本兵背靠背頑抗的橫井包圍了起來。
橫井的刀尖在抖動着,那兩個日本兵的刺刀也在顫抖,周圍都是黑洞洞的槍口,剛剛還和他們在一起戰鬥的同伴已經變成了屍體,這種情況下誰都會害怕的,但是小日本的那種武士道精神卻讓他們到現在都不願意放下武器。
聶魯提着一把手槍走了進來,手槍的槍頭垂指着地面。他的胸口有些起伏,臉上都被硝煙和塵土給熏黑,面頰上面還被刺刀劃出一道血痕,正在往衣服上滴血。
他也不去管自己的傷口,看看橫井,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然後又看着橫井,看了大概十秒鍾的樣子吧,聶魯确定這個小日本不會放下武器了,擡起自己的手中的槍連續三槍把這三個家夥全部打死。
走到橫井的身邊拿起那把日本人的指揮刀放在手裏掂量了一下:“歸我了!”
這個時候另一個城門也傳來了同樣的消息,他們那裏也輕松的突破了日本人防守殺入城内,楊小林松了一口氣:“好!非常好!馬上開始準備第三階段的攻擊,随炳!随炳在哪裏!”
秋山好古還是有時間的,義勇軍雖然進城了,但是楊小林的攻擊一步一步銜接的并不緊湊。進城之後義勇軍隻是在他們打開缺口的地方往前沖了一截,然後就主動停了下來,修築一些工事鞏固他們得到的陣地,那個楊打鬼好像不知道一股做氣擊潰自己一樣,每一次都給自己一點喘息的機會。
秋山好古不知道這個土匪爲什麽這樣做,但是原本計劃守衛三天的城牆在一個小時之内被對方攻破了,那麽自己預計可以支撐兩天的巷戰,最終又能打多長時間呢?
縣衙裏面,秋山好古坐在縣令椅子上有些慌亂的在布置着縣城裏面的防禦體系,整個白山縣城并不大,方圓三四公裏的樣子,他把這三四公裏以縣衙爲中心劃分爲三個區域,哪個聯隊守衛哪個區域,哪個大隊守衛哪條街道,哪一個小隊去守哪一間房子,秋山好古都要親自布置。
他在努力讓自己的防禦體系更加完善一些。
“報告旅團長,司令官大人來電,增援我們的部隊在長白山受到了騷擾和阻擊,行動遲緩,估計要兩天之後才能到達,司令官請你務必堅持到後天傍晚。”
參謀的話剛剛說完,秋山好古一下就站了起來,起腳把面前的桌案給踢開,手按在自己刀柄上面:“混蛋!不知道我們這裏十分緊急麽?”
信口罵出來之後他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畢竟這是司令官給他發的電報,就算不滿意自己也沒有罵人的資格。倒是那是日本的軍官都沒有注意他的用詞,因爲他們現在确實需要有人來救他們。
秋山好古的嘴巴動了兩下,也沒有糾正自己的錯誤:“再發一封電報!”
參謀忙的拿出紙筆,秋山好古然後說道:“上午九點四十分,敵人突破我外圍陣地。下午一點二十分,城牆被敵人突破!截止目前爲止,我部傷亡過千,重火力損失殆盡。”
參謀的手停了一下:“旅團長,這樣說,是不是會讓您受到責罰?最少以後會有人嘲笑你的。”
秋山好古瞪了參謀一樣:“現在不是推脫責任的時候!形勢危急,我要對我們身邊這幾千官兵負責,要對整個旅團負責!按照我的原話記錄,讓司令官事情很嚴重!楊打鬼包圍了我們!他要吃掉我們!”
那參謀再不多說什麽:“哈衣!”
秋山好古平息一下呼吸:“最後,請求火速支援!”
從楊小林帶着義勇軍把他們包圍,還沒有到二十四個小時,秋山好古發了四封電報,第一封是昨天晚上發的,他說自己能打得過這些人,要教訓一下楊打鬼。第二封,是說可能有俄國人介入,他請求支援。第三封,是說對方很厲害,他請求馬上支援。這是第四封,火速增援!因爲楊打鬼要吃掉他。
這四封電報的内容反差太大了,就連日軍司令官黑木爲桢在接到第四封電報的時候都很吃驚!他終于明白了秋山好古現在面臨的形勢已經嚴峻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不然這個一向驕傲的日本少将是不會用這種語氣來和自己說話了!
“命令後備第十六旅團,迅速擺脫敵人的騷擾,不惜一切代價馬上向秋山旅團靠攏!第二師團,後備第一師團,由井上光中将率領,馬上向白山挺近,務必在明天傍晚抵達白山縣城!”
從黑木爲桢的語氣就能聽出他的焦急,本來他真的沒把楊打鬼那個土匪放在眼裏,他還在等着孫文帶着楊打鬼來負荊請罪給自己一個解釋呢,沒有想到那個土匪居然這般大膽,敢挑釁大日本皇軍的威嚴,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要吃掉自己整整一個旅團!
西寬二郎這一次沒有再和黑木爲桢唱反調,而是很平靜的說道:“黒木大将,我認爲我們現在應該趕快走出長白山,我們的部隊如果呆在這個山林裏面,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黑木爲桢點點頭:“好吧,命令辎重部隊向我們大軍靠攏,不要再讓他們走在最後了,我們護着他們一起先從這長白山走出去再說!”
他說道這裏忽然停了一下,仿佛在思索着什麽,過了一會之後卻忽然搖搖頭:“依我的名義給所有的部隊發電,我們現在已經能夠确定楊打鬼是我們的敵人,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對在這裏遇到每一個支那人保持足夠的警惕!”
他下達命令之後又看看坐在自己身邊的那幾個西方國家的武官首領,臉上堆起了笑容:“諸位,我們現在遭遇到了小小的麻煩,行軍的過程中可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我們日本軍隊會盡量克服一切困難保證諸位和你們的觀察團的安全,但是如果照顧不周的地方,請原諒。”
這些西方人對于黑木爲桢的印象和對他的部隊一樣,都非常好。黑木爲桢就像一個紳士,除了比自己矮一點之外,無論是品格還是才學,都讓他們很佩服。
哈密爾頓站起來說道:“司令官太客氣了,我們也都是軍人,你們盡管去做你們想的做的事情,隻要軍事行動上面對我們沒有隐瞞,不必照顧我們的生活。”
黑木爲桢沖哈密爾頓笑了一下:“不行!若是讓我們軍部知道我慢待了客人,回去之後他們會說我不懂禮節的。這樣吧,諸位像以前一樣跟着我的司令部行軍,我保證我能得到的待遇諸位都能得到。”
幾個觀察員對此都非常的滿意。坐在這個屋子裏面的雖然隻有他們五個人,但是外面各個日本軍隊中間還有他們的人,當然秋山好古那裏沒有。黑木爲桢借口前鋒部隊不太安全,拒絕這些人去秋山好古的旅團,他們從朝鮮的釜山一直走到這裏,殺人放火的事情都是秋山好古幹的。
馬克這個時候擺弄了一下自己照相機:“司令官先生,我能問您幾個問題麽?”
黑木爲桢的臉上挂着謙和的笑容:“當然可以。”
“我想問一下,您對楊打鬼現在包圍你的先頭部隊,是持什麽樣的看法?”
黑木爲桢醞釀了一下思路:“我隻能說,我非常遺憾。諸位應該知道,這一次清朝政府已經宣布了他們的中立,我們不想任何清朝人發生沖突,但是楊打鬼襲擊我們的部隊,這讓我感覺到很意外,這是我們日本軍隊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馬克的筆在本子上面飛快的行走着,記下了黑木爲桢說過的每一個字:“那您打算如何處理呢?”
黑木爲桢笑道:“我們十分希望能和清朝人和平相處,但是如果有人敢于挑釁,日本皇軍也會毫不猶豫的還擊!”
馬克聽完這話之後,心底忽然有了一個對比。采訪這些語言老練的政客當真沒什麽意思,還是采訪楊打鬼來的痛快!那個中國土匪會翹起大拇指說:“老子就是要把俄國人的鐵路全部給他扒了!俄國人不是打我麽?好!我拖着他一塊下地獄!”
想到楊小林的時候馬克忽然會心的笑了一下,那個中國土匪太有意思了,他本身就是故事,每一次他都能給自己驚喜。從自己來到東北到現在,所有的大新聞幾乎都和這個中國土匪有關。
好不容易日俄開戰了,馬克以爲那個楊打鬼能消停一會,沒想到他這麽快就亟不可待的露出他的頭來,這一次他還能給自己驚喜麽?馬克發現,其實自己心裏非常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