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知道,那幾個兄弟怎麽會知道?土匪們有些愕然,過了一會,其中一個兄弟說道:“排長,我看咱們把他們捆起來,然後去通知把總,一問不就知道了麽?他要是騙我們,我們再殺他也不遲。”
排長聽後覺得有些道理,這樣做最穩妥了。
馬克聽不見他們商量什麽,不過他依然說道:“真的!我和你們把總見過,我還給他拍過照片!”
排長把手裏搶放下了,走到馬克的身邊看了這個英國人幾眼:“洋鬼子你給我聽着,你要是騙我就現在說,我能讓你死一個輕松。假如把總回來說不認識你,你就慘了!”
馬克長出一口氣,他不知道楊小林還記不記得他,就算記得,好像兩個人也算不上是朋友。可是他現在管不了那麽多了,他慢慢把舉起的手放下:“我沒有騙你們,你們可以告訴楊當家的,就是我是英國記者。”
排長點點頭,沖身後的一個使了一個眼色,那兄弟忙的往一處山林蹿去,馬克知道這肯定是去找楊打鬼了。
“把他們都給我綁起來!”
排長一聲令下,十幾個記者被捆綁嚴實。那繩子捆的是相當的緊,馬克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陣陣酸痛,不過好在是活下來了。能活到最後麽?馬克也不知道,那要等那個中國土匪來決定自己的命運。
楊小林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他聽說是英國記者,就猜到是當初給自己拍照片的那個英國人,讓那個土匪回來告訴排長不要殺人,楊小林繼續扒俄國人的鐵軌。
一下午的功夫,他把一公裏長度的鐵軌全部給扒了,枕木劈了,路基給毀了,那些鐵軌他沒有辦法運走,就扛着有多遠扔多遠。其實如果不打仗,這些鐵軌拿回去造兵器正好。
話說回來,要不是俄國人惹毛了他,他也不願意來幹這個。俄國人修建的鐵路雖然是爲了掠奪中國的物資,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對大清朝不是什麽壞事。而且這個時候他扒鐵路,這等于是在幫小日本的忙。
現在是沒辦法,俄國人打來了,還把轱辘山給包圍了,金大刀和自己的那幾千兄弟不知生死,楊小林還管你那麽多!俄國人不讓他好過,他就來扒鐵軌,明天再炸公路,他要讓俄國人的物資一點都送不到旅順去!
楊小林回來之後是滿頭的汗水,他擦了一把之後才看見那些記者被捆綁在地上,立刻把那排長喊來:“怎麽回事?不知道是我朋友麽?”
排長沒等他再說第二句,上去把那些記者身上的繩索松開。楊小林微笑着走向馬克:“英國記者?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馬克抖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他很是緊張的說道:“叫我馬克就行了,楊當家的,這一次我們真的是無心冒犯您,我們本來準備去開原的,那兩個俄國人要讓我們在吃午飯,結果,結果,”
他攤了一下自己的雙手,做了一個無辜的表情。
楊小林點點頭,很是和藹的拉過一張凳子:“坐吧,大家都坐下吧,我不會傷害你們的,這一點我向你們保證。”
如果是在其他的環境下,面對如此和藹的口氣這些外國人應該放心了,可是現在不同,外面那兩千屍體還在堆着,人頭擺放的非常整齊,這個楊小林沒事人一樣的笑呵呵的和他們說話,越是平和,越讓這些白皮膚的西洋人感覺恐怖。
馬克第一個坐了下來,伊蓮娜趕緊坐在他的身邊拉住他的胳膊。剩下的人才一個接一個的入座。
楊小林歎了一口氣看看這些人,沉默了一會,那嘴巴動了兩下最終沒有出聲,從懷裏掏出一包香煙,自己抽出一根,剩下的扔在桌子上面:“誰抽煙自己拿,不用跟我客氣。”
他本來想和這些西洋記者說一些事情的,可是後來一想,自己就算說了,他們也不會報道,就算他們報道,報紙也不會刊登,這幫洋鬼子在對待中國的問題上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的,所以他最終什麽也沒說。
“你們有人會開車麽?就是門口那輛卡車?”
梅特爾舉起了手:“我會。”
楊小林說道:“那好,今天晚上你們在這裏随便吃一點,等到明天早上,你們開着外面那輛卡車去開原。”
楊小林真的沒有想過和這些人做些什麽,他隻是出于一種新世紀的尊重記者的想法才對這幫人如此客氣。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雖然不打算說什麽,可是馬克卻抑制住自己内心的那種沖動,猶豫了片刻之後探過頭來:“楊當家的,我想問你兩個問題可以麽?”
楊小林一愣,随即道:“算是采訪麽?”
馬克點頭:“如果您允許的話,我們很想知道您身上的故事。可能無法報道,無法刊登,但是我們想知道一些真相。”
他說的非常誠實,楊小林點燃香煙,抽了一口之後說道:“好,你們問吧。”
他這句話一出來,那些記者一個比一個興奮,楊打鬼開新聞發布會呀!這個機會可不是誰都能參加的!盡管在十年之後楊小林經常開新聞發布會,可是他的第一次确實是在這個小餐館裏面開始的。
記者們一個個掏出自己的小本子,馬克首先說道:“我不知道我問的是不是涉及機密,如果您覺得不方便回答請不要生氣,您大可以拒絕我們,用直接的理由。”
楊小林身體往後仰了一下,臉上帶着笑容:“你們放心問吧,就算問的再尖銳,我也不會向你們開槍的。”
馬克首先問道:“楊當家的,俄國人說他們的包圍在五天之前就已經形成,而且固若鐵桶,我想知道您是怎麽出來的?”
第一件事情就涉及機密,楊小林也沒有瞞着他們,不管這些人回頭怎麽說,都比現在自己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去要好的多。
“就是在他們打響第一槍的時候,或許我走運一些,當時我并不在轱辘山,而在清原,所以,他們的鐵通雖然很牢,可我在紮桶的時候就出來了。”
記者們聽了楊小林的回答之後更是興奮了,楊小林顯然不是一個熟練的政客,他的回答是那樣的直接,沒有一點讓人已經耳朵聽的生了老繭的外交辭令在裏面,這樣的回答,是能吸引眼球和神經的!
他們飛快的記下楊小林說的每一個字。
梅特爾馬上問道:“請問一下,您現在已經出來了,下一步打算幹什麽?”
這更是軍事機密,梅特爾本人認爲楊小林會拒絕回答的,可是沒有想到楊小林抽了一口香煙之後悠悠說道:“扒鐵軌,炸公路,我要讓俄國人在清朝東北地區的南北交通線陷入癱瘓!”
這個回答太直接了!記者們先是愣了一下,楊小林的手指點點桌子:“原話記錄,這就是我說的。”
記者們當然都原話記錄了,這等于楊打鬼在**裸的向俄國人挑釁,他們相信如果楊小林說的含蓄一些,報社或許不給刊登,現在不一樣了,這樣的話是每一家報社都求之不得的。
于是衆人開始問一些在他們看來更有新聞價值的問題,比如楊小林對可能會到來的日俄大戰怎麽看,他在對清朝态度上面到底如何,是不是要推翻滿清政府,楊小林都是這種近乎于無限直接的語氣做出了回答,有真話有假話,卻沒有那些委婉的、需要人捉摸的外交辭令。
這些記者都明白,今天自己是逮到寶貝了!隻要楊小林能依言放了他們,讓他們把稿子發出去,這采訪絕對能震撼每一位讀者的神經。
就在他們有些稍微的興奮,剛剛從恐懼中擺脫出來,而且正在投入狀态的時候,伊蓮娜擡起頭來看了楊小林一眼:“楊先生,您不認爲您殺人的手法非常不人道麽?我親眼看見了老人還有孩子的屍體,對于戰争來說他們都是無辜的人,您接下來還會用這麽殘忍的手段麽?”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剛剛開頭馬克就在桌子下面用腳踢她,可是已經遲了。
楊小林的神情在瞬間變了,變的很難看!屋子裏面的土匪都用一種憤怒的眼神看着伊蓮娜,這氣氛讓那些記者們又開始惶恐了起來。
他們也看着伊蓮娜,明顯是在責怪這個同行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雖然這個土匪已經答應不向他們開槍,可是土匪的保證有多少可信的程度呢?
整個屋子頓時陷入了沉寂,在沉寂之中楊小林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有些張狂,在張狂中好像還有着一點悲涼,所有人都不敢開口,這沉寂更是增加了讓那笑聲傳入耳朵的時候使人感覺到不是滋味。
楊小林笑了一分鍾才慢慢的停息下來,他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伊蓮娜的身後,這個時候那些記者都開始爲伊蓮娜的命運擔心。馬克想站起來,可是剛剛起身就被兩個土匪用槍指在了腦袋上面。
楊小林一揮手:“把槍收起來,說過不開槍的。”
馬克腦袋上的那兩個槍口這才移開,楊小林的雙手按在伊蓮娜的肩膀上,慢慢的低下頭,在伊蓮娜的耳朵邊上說道:“不要跟我說人道,我是土匪,沒念過書,不是知道什麽是人道!我隻知道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你問我是不是還要殘殺平民,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是!”
伊蓮娜的肩膀抖動的十分厲害,她也後悔自己爲什麽問這個問題了。楊小林在耳邊說的時候,她隻感覺那放在她肩膀上的那雙手給她帶來無比的恐懼,好像有一股冷氣從那雙手上傳來,讓她的全身都變的冰涼。
她已經混了,直到楊小林拿起她顫抖的手放在本子上面,輕聲說了一句:“不要怕,我說不殺你們就不殺。把我剛才說的記下來。”(求推薦票!求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