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上山之後馬上就來見楊小林和金大刀他們,遠遠地就笑着打招呼:“把總,大哥,我回來了!”
金大刀斜眼看了他一下,彪子穿着俄國人的皮大衣,衣領的位置還添加了厚厚的絨毛,腳上踩的也是锃亮的皮鞋了,腰間的草繩也換成了隻有有錢人才能佩戴的皮帶。
“小子混的不錯,現在數你人多,兵強馬壯,沒給哥哥丢人。”
彪子呵呵一笑,手往後面一揮,一個跟班背過一個袋子來,打開,從裏面又拿出一個小袋子,彪子恭恭敬敬的放在金大刀面前:“正宗山西驢肉!前幾年大哥吃過一次說好吃,兄弟記在心上呢。”
金大刀看看他沒吭聲,彪子說完又拿出一個袋子,遞給梁啓超:“任公先生,咱東北這旮旯太遠,新茶是搞不到了,這是去年陳貨,碧螺春,任公賞臉收着。”
接下來是楊度和孔落地:“二位先生,你們是文人,我前幾天正好弄到幾支洋人的鋼筆,請二位先生笑納。”
最後,他才走到楊小林面前,從那口袋裏面掏出幾盒子雪茄煙來:“把總,兄弟知道你好這口,特意讓人從遼陽買來的,聽說是什麽古巴貨,您嘗嘗。”
楊小林看着那幾盒雪茄煙笑了:“行啊彪子,不愧是咱們老兄弟了,挺會做人。”
彪子嘿嘿一笑:“那是當然,兄弟走到哪裏這心裏都在惦記着山上的情況,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都在尋思,今天晚上山上不知道冷不冷,把總和大哥能不能睡得着……”
楊小林打斷他:“彪子,我聽說你那個縣令兄弟,對你不錯是麽?”
彪子點頭:“是啊,這些東西就是我托他去買的,一個銅闆都沒花我的,他說了,讓我給你們帶個好,說他現在不方便上山,等合适的時候,自當來拜望把總。”
金大刀把那驢肉往桌子上面一放:“你小子是拿别人的東西在這忽悠我們呢?”
彪子忙的說道:“不是,錢雖然是人家的,可這心意不是我的麽?”
他還要再說什麽,楊小林把雪茄煙一收:“彪子做事我放心的很,你應該明白那個縣令爲什麽要和你拜把子,我相信你有分寸,不要被别人忽悠了。”
彪子忙的正色說道:“把總放心,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我心中有數。”
楊小林點點頭:“還有,這東西我們先放在這裏,你給我記住,與其天天晚上尋思我們,不如花點心思把兵練好。你手下的人馬最多,這一次要是沒有成績的話,把你帶來這些東西全部都給我吞下去,包括鋼筆!”
楊小林說到最後的時候臉上已經是一片鐵青,說完就走出去了,金大刀跟在楊小林的後面,走過彪子身邊的時候也是冷哼一聲。彪子站在那裏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楊度呵呵笑着走了過來,把那鋼筆在彪子面前晃了一下,然後插在自己口袋裏面:“兄弟放心,這鋼筆我不會讓你吞下去的,謝謝了。”
走出房間的楊小林長出一口氣,他現在有些明白當初太祖在爲什麽在那麽困難的情況下都要開展好幾次政治運動了,這才出去多長時間?回來的時候彪子不是第一個給他們送東西的人,這說明下山的兄弟們已經受到底下那些鄉紳和官員的影響了。
追求安逸是人的本性,就連楊片警自己也經常去憧憬過去的那種幸福生活,可問題是他們現在還不是追求安逸的時候!
這種風氣必須扼殺!若是照這樣搞下去,楊小林估計自己的隊伍馬上就變質了。到時候可能不用别人來剿滅自己了,這些帶兵的兄弟一旦接受了那些鄉紳們的生活方式,将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楊小林出門之後快步的往前走着,周圍那些土匪們都看出他的臉色不對,沒有一個人敢上來說什麽,正在這個時候錢堯也回來了,他也沒有看到楊小林的表情,遠遠的喊道:“把總!我給你整了兩條外國煙,你嘗嘗看怎麽樣。”
楊小林聽了這話大步往錢堯走去,錢堯忙的從身後把煙拿了出來,可是近了一些才發現把總臉色不對,愣愣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楊小林一把将那煙奪在手中,呼地一下扔到一邊山下去了!
“都他娘的給我聽好了!幾個團長除了顧天明沒有給我送東西之外,剩下的人都把你們送上山的東西給我扔了!錢堯,彪子,劉顯和,随炳全給我關起來!副團長主持工作!”
他幾乎就是在咆哮,聲音大的吓人,每說一句話離他最近的錢堯就感覺自己的身子要不經意的抖動一下。從來沒有見過把總發這麽大火,錢堯吓的都不敢問個爲什麽。
等到楊小林離開之後,尼雷爾帶着兩個土匪走了過來:“錢堯,不好意思了,跟我走吧。”
錢堯這個時候才喃喃問道:“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關黑屋子,是楊小林新整的處罰辦法,本來他想着用這個辦法來治一下部隊裏面一些輕微的違紀行爲的,沒有想到第一次居然把五個團長中間的四個都關了起來。他實在生氣了!
團長關了起來,全軍大比武還是要進行的,由副團長暫且帶隊。
彪子他們被關在黑屋子裏面沒吃沒喝的這兩天,外面的是歡聲雷動,除了射擊和隐藏偵查的時候沒有聲音之外,像跑步,刺殺,登山,越澗,投彈這些比賽每一支隊伍都拼命地爲自己人鼓掌加油。
最後的結果是十項冠軍一連和五連拿了三項,彪子的三連一項都沒有拿到。甚至連彪子覺得穩拿穩的射擊,偍輝都輸給了一個剛剛加入四連的家夥。總成績的前三十名之中,三連隻占了二個名額,還都靠後。
随炳的成績最好,占了十一個名額,而且包攬了第一和第二。等到比賽結束了,楊小林才把已經兩天兩夜沒吃沒喝的四個家夥給放了出來。
金大刀在放人的時候還先和彪子“談”了一會,等到彪子到楊小林跟前,已經是鼻青臉腫了。
桌子上面擺着一桌豐盛的飯菜,彪子往随炳跟前坐下來的時候,卻連筷子都不敢拿起來。不光是彪子,其他幾個人也都不敢動手。
“怎麽,不餓麽?”
楊小林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問道。
幾個人低着頭悄悄的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随炳說道:“不餓,哦不,餓。”
楊小林的頭擡了一下,下巴往桌子上一指:“先吃飯吧,吃飽了咱們慢慢的談。”
還是沒有人動筷子,楊小林歎息了一聲,先拿起筷子來随意吃了一口菜:“好幾個月咱們沒有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以後這種機會會越來越少,吃點吧,兩天兩夜沒吃東西,身體熬不住的,我還指望你們幫我帶隊伍呢。”
顧天明這個時候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拿起筷子:“大家吃吧,等吃完了讓把總說說咱們,這一段時間咱們确實做了許多錯事,以後改麽。”
他這樣說了,彪子等人才敢動手。他們吃的都非常小心,心中對楊小林根深蒂固的畏懼讓他們一邊吃着還一邊看着楊小林的神情,那吃相文雅的很。
楊小林一開始也沒有說話,就坐在那裏看着他們先吃一點東西,等到每個人的肚子都有了點貨的時候他才開口悠悠說道:“不容易啊,顯和,還記得庚子年的冬天我們跟着你爹上長白山的時候麽?那個冬天别說吃飯了,劉大哥帶着我們把埋在大雪地裏的草根都挖出來吃了,那年,好像是餓死了四十一個兄弟吧?”
孔落地在旁邊接了一句:“是四十三個,還有兩個是上山挖草根的時候摔死的,都埋在後面的山澗裏面。”
楊小林點點頭,嘴角一揚露出一絲笑容:“那個時候顧大哥手下的人還沒有步槍,用的還是打獵的火铳。當初跟着咱們的兄弟沒幾個人了吧?”
他說道這裏的時候随炳等人又把筷子給放下了,劉顯和的眼睛有些發紅,從庚子年劉一焜來到東北,聚集了上千人的隊伍,打到現在,隊伍雖然在楊小林的手裏擴大了,可是一開始那上千人,餘下了連三十都沒有了。
楊小林的眼睛掃視了他們一下,手在桌子敲敲:“我們今天還能坐在這裏,是那些倒下的兄弟用命把我們送過來的。是劉大哥用他的人頭給我們換來的,誰都想讓自己過的舒坦一點,住着大房子喝了燒刀子,大冷天躲在被窩裏面摟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摸着那一身肉多舒服?”
劉顯和瞧瞧擡頭看了楊小林一眼,發現楊小林的眼光正在直視他,頓時又把頭底了下去,他知道這話就是說他的。
楊小林抄起桌子上面放着的抹布砸在劉顯和頭上:“可是我想讓你想想,現在我們周圍俄國人和清朝人都要幹掉我們,小日本對我好點那也是别有用心,你躲在被窩裏面不出來拼命,你對得起你爹麽?”
這抹布砸人是不疼的,可是劉顯和卻被一下砸哭了出來:“嗚嗚…把總……我知道錯了!”(求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