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
瑞士。
site19這座原本規模龐大的建築群已經變成一座廢墟。
隻有那些仍然冒着煙的斷壁殘垣證明着這裏的存在。
在廢墟的不遠處，一座十幾層高的大樓拔地而起，成色非常新，應該是最近剛剛建成不久。
這就是管理局總部新址。
雖然隻有一棟樓，但是因爲不用考慮收押項目和安全問題，隻提供辦公和住宿服務，所以足夠了。
目前在這裏辦公的人員也隻剩下幾十人。
原本總部的工作人員百不存一。
那間最重要的會議室依然建立在最頂樓。
此時此刻，燈火通明。
桌子分成兩排。
左邊坐的是五位老者。
右邊隻有兩人，分别是二号和五号。
五位老者最中央的那個人開口。
“一個月過去了，現在情況如何？”
二号手中拿着一份資料，說道：“歐洲已經全部肅清，剩下的一堆不成氣候的殘軍，幾支機動特遣隊就可以對付，接下來我們打算将目标轉向亞洲。”
老者冷冷道：“我們将全管理局的資源都給你們兩個人調配，這是不是未免有些太慢了。”
二号解釋道：“肅清人類計劃并不想想象中的那麽簡單，許多管理局的員工也仍然處于迷茫狀态，在和那些天使戰鬥的時候，損失掉了一些項目，管理局目前能夠發揮出來的力量，隻有巅峰期的一半還不到，這一個月，我們都在和超自然聯盟作戰，他們本身戰力不俗，也有不少威力強大的項目，所以才浪費了一些時間，現在他們的總部已經被我們攻破，接下來的行動就會順利很多。”
老者又問道：“剩餘的幾個洲情況如何？”
“隻有亞洲和北美有些棘手，C國和梅國的軍事力量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大一些，超自然聯盟的殘部和那些不願意相信我們的管理局同事也都逃到了這兩處，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爲首的老者手指在桌上有規律地敲了幾下。
“再給你們一個月時間，必須将人類的數量降低到百分之二十以下，前線的戰況，每天做一個小結，發給我們五個人審批——”
他說到這裏，一直不發一言的五号忽然開口。
“如果你們不信任我們，完全可以請别人來做這項工作。”
老者将目光轉向五号，深邃的眸子裏不帶一點感情色彩：“是的，這正是我要提醒你們的事情，如果接下來的工作，你們的進度還是這樣的緩慢，我們就考慮換人了——五号，别以爲你可以無限複制就可以高枕無憂，你本體的位置我們已經掌握了，如果我們想殺掉你，不比捏死一隻螞蟻要困難多少。”
二号也看了一眼五号，然後說道：“五位大人請息怒，我們會盡力做好的。”
……
管理局的人員架構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除了激動特遣隊和普通安保人員這些武力部隊之外，從最底層的D級人員算起，各種級别的研究員占據了管理局崗位的絕大多數。
再往上就是各類試驗主管，站點主管，站長，以及總部的各位大佬。
其中，由十三位管理員組成的議會一直以來都是管理局權力的最高峰。
那麽，這十三位的所作所爲，就沒有人來約束嗎？
萬一他們都是人渣，禽獸，或者利用管理局爲自己謀私利的野心家該怎麽辦呢？
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提前預知的。
因爲人是最複雜的動物，他們的思維變幻莫測，前一秒可能還在爲人類的未來出生入死，後一刻完全可能忽然反水，讓管理局成千上萬的項目都成爲自己的玩物。
在管理局漫長的曆史當中，這種事并非沒有發生過。
在一百，二百，甚至更多年以前。
管理局曾經發現過一種能夠令人類長生不死的辦法，當時的十三位管理者沒有禁得住誘惑，想要将其據爲己有，并借此永久地統治着地球。
但是他們的計劃失敗了。
因爲在管理局中，還有另外一股勢力，在監察着他們。
樂水曾經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并且找到了他們的首領，從而了解到了世界的真相。
而這股勢力的名稱，就叫做——倫理道德委員會。
顧名思義，這個組織成立的初衷在于評估和确認管理局的一舉一動是否逾越了基本的倫理道德底線。
他們有一隻專屬的強力機動特遣隊——法律左手，專門用來對付那些不按照規定做事的零伍人員。
但是經過漫長的時間演化，到了現在這個階段，倫理道德委員會存在的意義已經和這個名字沒有任何關系。
甚至于他們的存在都已經成了一個謎。
在議會人員遭遇樂水刺殺的時候，他們沒有現身，因爲那位老人對樂水也并非毫無防範。
而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圖窮匕見，他們忽然出現，接管了整個管理局。
二号的話讓老者的态度稍稍緩和。
“兩位，既然你們選擇了和我們合作，就要聽我們的指揮，這樣才能在這場浩劫中活下來，成爲那萬分之一的人。”
五号哼了一聲，别過臉去，沒有說話。
二号則點了點頭。
“還有什麽事情嗎？”老者問道。
二号沉吟片刻，然後說道：“‘他’回來了。”
“哦？張珏？”
“是。”
“他的狀态怎麽樣？”
“派去殺他的青隼小隊全軍覆沒，實力應該還在。”
老者撚着胡須，一時陷入沉默。
殺掉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人，這在大多數人看來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對于管理局來說，這其實并非難題。
但想要達成這種目的，有幾個必須要解決的人，張珏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是最棘手的那個。
在計劃進行初期，大家都還在擔心張珏是不是故意藏在哪裏，但兩個月過去了，他一直都沒有出現。
衆人才慢慢放下心來。
可誰知，在計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竟然回來了。
這确實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張珏此人性格乖張，行事風格天馬行空不拘一格，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他要做什麽。
在這個地球上，如果還有什麽人能破壞他們的計劃，那一定就是這個人。
倫理委員會其中一個老人說道：“有沒有可能，說服他加入我們的陣營，如果可以的話，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誰能夠妨礙我們的計劃。”
五号忽然冷笑一聲：“絕對沒有這種可能。”
那老者看着她：“爲什麽？”
五号冷冷道：“因爲你們不了解他。”
那老者挑了挑眉：“怎麽，在你看來，他會爲了全人類，而不顧自己的死活跟我們拼個魚死網破嗎？可就我們掌握的資料，他雖然幾次三番救人，卻始終都在埋怨管理局，他對管理局的怨氣不是一天兩天積累下來的，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畢竟現在的管理局，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隻會收押異常生物的管理局了。”
五号扯起嘴角：“我說你們不了夠解他，就是不夠了解，他會不會爲了救全人類而與我們爲敵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從你們下令對楊雪展開追殺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要被他列在必殺名單上——而且是前幾名，一旦他得知了這件事情，必然會對你們展開瘋狂的報複。恕我直言，五位大人，就我對他的了解，如果你們能在他面前磕頭認錯，興許他還會給你們留一個全屍。”
五号的話說的非常無禮，五位老人的臉色全都變得異常難看，不過沒有一個人出言反駁她，因爲大家都意識到，五号說的是事實。
一如五号所言，如果他們沒有對楊雪動手，興許還有談判的可能。
但現在楊雪身受重傷，下落不明，沒有人能夠平息張珏的怒火。
那爲首的老者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麽我們還是讨論一下，如何對付他吧。”
二号說道：“張顧問的實力，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經所向無敵，十幾支機動特遣隊去site14，都被他全部生擒，估計除了核彈以外，普通的熱武器對他應該不會起到什麽效果。”
又一位老者說道：“那就用核彈啊，一枚不行就兩枚，兩枚不行就四枚，實在不行就把管理局的存活全都射出去，我就不信，以管理局的實力，還對付不了一個顧問了嗎？”
二号搖搖頭：“大人您有所不知，根據管理局的調查，張顧問似乎有進入異空間的能力，先不說在敵人已經有了防範的情況下，我們的核彈會被攔截，就算僥幸有一兩枚達到了他的所在地，他也可以通過進入異空間的方式躲避，除非我們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從極近的位置上将核彈引爆，說不定才有成事的可能。雖然我們在亞洲境内還有許多小隊可以調遣，但想要在敵方核心區域引爆核彈，這種事情他們可能還辦不到。”
“二号，想到什麽辦法你盡可以直說，不需要這麽拐彎抹角。”
他點點頭，說道：“管理局那些可以被武器化的項目已經在總部頂樓的那場戰鬥中折損了大半，剩下爲數不多的項目，我們以後重建世界的時候，說不定還要用到它們，以管理局現在的實力，對付張珏顧問可能有點吃力，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請那位老大人，或者那些天使們出手——”
爲首的老者看着二号，冷冷說道：“萊斯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老者的眼神犀利，有如實質，似乎可以洞悉人心。
尋常人被他看上一眼，就會全身發抖。
不過二号也不是等閑之輩，他直視這位委員的眼睛，說道：“大人，我隻是在闡述事實。”
老者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冷冷道：“天使們我們是指揮不動的，至于那位老大人，他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基石，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出手的。”
他這麽說，相當于完全否定了二号的提議。
二号隻能點點頭：“我知道了，那我們需要換一個方案，今晚之前我會将新的方案遞交給委員會審批。”
會議結束之前，那位坐在中間的老者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那兩位逃走的零伍，什麽時候能殺掉。”
二号眼睑低垂：“已經定位到了他們的位置，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就這樣，一場持續兩個小時的會議終于結束了。
二号和五号一同乘坐電梯回到各自的辦公室。
分别之前，他們相互看了一眼，但誰也沒有說話。
……
與此同時，C國京城郊外，甯碎玉靠在床頭，神情有些萎靡，不過臉卻有些微微的紅潤。
張珏看着她：“你臉怎麽紅了？不舒服嗎？我去叫醫生來。”
張珏剛要起身，甯碎玉卻立刻擺手：“别，我，我沒事？”
張珏狐疑地看着她：“你确定？”
甯碎玉輕輕點頭：“嗯。”
“好吧。”自從醒來之後，甯碎玉好像有點不對勁，不過張珏也沒多想，腦袋還在想着甯碎玉剛剛和他說的事情。
“你能确定那些零伍人員都死掉了嗎？”
畢竟那些零伍已經假死過一次，甯碎玉知道張珏的意思，她搖搖頭。
“我也不能确定，不過我的确看到了他們的屍體——包括一号的。”說到這裏，甯碎玉低下頭，眼眶微紅，“除了二号和五号外，隻有十二号和十三号的屍體不在，其他人，都死了。”
“他們說要殺掉這世界上99.99%的人？”
“是。”
“有沒有說原因？”
“他們說，隻有這樣，人類才能得到徹底的解脫。”
“呵！”
甯碎玉忽然握緊拳頭。
“張珏。”
“嗯？”
“其實，我臨陣脫逃了。”
“什麽意思？”
“他們在和所有站長說完這些的時候，曾經帶我們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說裏面有證據，但是我……一直閉着眼睛。”
張珏看着她：“因爲你怕了。”
甯碎玉嗯了一聲。
大概誰也不會想到，心思手腕意志力都不輸男人的甯碎玉竟然會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掉鏈子。
不過張珏卻能理解。
甯碎玉，或者說全體管理局員工一直都将守護人類作爲自己的理想和最終目标。
可以說，這是支撐他們行動的原動力。
而現在，忽然有人讓他們開始對人類展開屠殺。
這違背了他們加入管理局的初衷。
這在行内被稱爲信仰崩塌。
如果是混吃等死的人還好，但越是有精神追求的人，這種遭遇的傷害就越大。
甯碎玉險些成爲植物人，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見張珏沒有責怪自己，甯碎玉好受了一點。
自從知道那些事情以來，她心裏想的一直都是張珏。
張珏這個人，雖然缺點一大堆，但是優點也足夠明顯——不管什麽時候，隻要他在，你就會覺得莫名地安心。
剛剛蘇醒的時候，甯碎玉一下子撲進他懷裏，實在是有些情不自禁，這時候卻有些不好意思了。
甯碎玉捏着被子，輕聲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呢？”
果然，張珏笑了起來，那笑容雖然有些狡黠，卻讓人心生暖意。
“甯站長，你就安心養病吧，既然我回來了，當然是有仇地報仇，有冤地報冤，不管敵人是誰，你們受的委屈，我都要百倍千倍地從他們身上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