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那什麽~”
北上的主幹路上，一輛軍用越野車正在上面疾馳。
車上傳來一陣悠揚的歌聲。
那曲調絕對說不上動聽，最多算是比較豪邁。
而且唱到最後，竟然忘詞兒了，然後還繼續不要臉地哼哼了幾句。
不過不要緊。
反正以往繁忙的國道上，如今隻剩下他這一輛車。
一路上他遇到了一些逃難的人，也曾遇到了小股的軍隊。
當他們看到他開着車呼嘯而過的時候，無不側目。
大多數人都隻能用一句“卧槽”來表達心裏的感受。
末日來臨，在這種絕望的情況下最能看清一個人的性格到底如何。
有些人自怨自艾，有些人破罐子破摔，有些人謹慎小心。
像張珏這樣灑脫的不說沒有，但也絕對是鳳毛麟角。
張珏一腳油門下去，車速已經達到了120，從路口呼嘯而過。
但幾分鍾之後，他又倒了回來。
看着路标上“信陽”的字樣，他捏着下巴考慮了一會兒，然後将車拐了過去。
管理局在C國境内有大大小小幾十個站點。
最大的幾個站點分别是位于位于京城的site66、江州的site14、位于滬市的site89和位于花城的site177。
坐落在信陽的site259站點雖然比這幾個稍微小了一點，但規模也非常可觀。
既然路過，可以去看看，那裏說不定也會有些線索。
冒然接近站點可能會被那些放出來的異常生物攻擊，不過張珏倒是不怕它們。
信陽也變成了一座空城。
建築也有被轟炸過的痕迹。
城内的人大概全都逃難去了。
隻剩下一堆斷壁殘垣。
張珏開着軍用越野，從這座滿目瘡痍的古城中穿行而過，有些地方的路已經被炸毀了，他不得已繞了個彎。
site259說是在信陽，但其實和大多數站點一樣，都建立在距離市中心非常遠的地方。
張珏開了足足兩個小時，天擦黑的時候才在那個叫做“信陽繁盛生物有限公司”的大門口停下了車。
這裏也是個建築群，不過毀壞的程度非常嚴重。
主樓和旁邊的裙樓被炸塌了一半。
張珏下了車，走進大門。
門樓旁邊的警衛室裏，幾個守衛人員的屍體已經腐爛了，看樣子死了至少有一個月。
從他們倒地的姿勢上看，應該是被人拿着槍從門外掃射而死的。
後方的牆壁上除了彈孔還有大片大片噴射的血迹，由此可以斷定，開槍的人距離他們非常近。
可以說就是貼着門口掃射的。
張珏走進大門，又有幾具穿着安保衣服的屍體躺在一邊。
大概是站點内聽到槍聲後趕過來的安保人員。
他們中槍的部位全都在腦袋上。
再往裏面走，就可以看到一些普通工作人員的屍體倒在一邊。
大多都是趴着死的。
看樣子應該是想要逃跑，然後被入侵者擊斃。
張珏在主樓的大門口看到了一個簡易的防禦工事。
裏面橫七豎八地躺着十幾二十具屍體。
大概這就是這裏的防禦力量所做的最後抵抗，但很明顯，他們失敗了。
不過張珏卻有點奇怪。
site259站點雖然不像site14站點那麽大，但是安保人員未免有點少。
加上大門口倒下的幾個，也就二三十人，這很明顯是不對勁的。
工作人員的屍體也不多。
難道他們接到消息，率先轉移了嗎？
帶着疑問，張珏進入了站點主樓。
張珏沒來過site259，一路隻能看着樓裏的指示牌走。
類似這種站點的指示牌，管理局都有一套通用的标準，張珏很快找到了站長辦公室的所在。
門是虛掩着的，張珏推開門，裏面的景象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本以爲站長已經提前轉移走了，但事實卻并非如此。
一具屍體趴在桌子上，右手還拿着一把槍，看樣子竟然是自殺的。
如果不是有人鸠占鵲巢，或者站長本人金蟬脫殼，那麽這位站長大人可真是一條剛烈的漢子，竟然以這樣粗暴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張珏注意到，他左手的動作比較奇怪，張珏想了想，将他手臂下面的筆記本抽了出來。
筆記本是全新的，但扉頁卻被人撕掉了，後面這一頁上，還隐隐約約能看到一些字迹。
張珏從筆筒中拿出來一支鉛筆在上面唰唰蹭了幾下，上面的痕迹便顯現出來。
雖然不是特别清晰，但好在這位站長的字迹還算比較工整，就算有幾個字看不清，張珏也能猜到他寫了什麽。
“我不相信，爲什麽會是這樣，我不相信。”
最後一個“信”字的筆畫落得特别重，明顯這位站長大人在寫的時候十分用力。
張珏捏着下巴，看着這位站長大人的屍體，陷入沉思。
究竟是什麽樣的消息，竟然逼得這位站長大人自盡。
他不相信什麽呢？
這樣看來，那些工作人員和安保人員不是提前轉移，反而更像是逃走了。
但事實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
站長的電腦主機已經被人拿走了，不過就算留在這裏，估計張珏也破譯不了裏面的東西。
張珏在站點裏随便轉了轉，并沒有發現什麽特别的東西。
不過收押區确實是被人硬生生炸開了。
應該是那群入侵者幹的。
也不知道這個站點曾經收押了一些什麽東西，現在都跑哪去了。
張珏離開site259站點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太陽已經有了明顯的西斜。
這趟site259站點之旅又給他增添了一點疑惑。
到底是什麽消息，能讓一位站長自殺了事？
能讓站點的絕大部分成員放下那些收押項目獨自逃跑？
要知道，管理局的精神建設可是相當牛逼的。
基本上每一個成員都已經做好了爲全人類獻身的準備了。
張珏一邊開車，一邊思索着這些問題。
他正沿着沿路返回，走到信陽城内的時候，忽然聽到隔壁街區有槍聲傳來。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轉了方向盤，向出事的方向開了過去。
剛過了兩條街，就看到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遠處撤了過來。
令張珏詫異的是，他們竟然穿着機動特遣隊的衣服。
他們見到張珏的時候，也愣了下。
似乎都沒想到在這裏還能見到活人。
那隊長是個中年壯漢，此時被他的隊員攙扶着，大概是右腳受了傷。
看到張珏開着軍用車輛，他警惕地問道：“你是什麽人？”
張珏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直接問道：“你們是哪支小隊的？”
隊長雖然受了傷，但其餘幾名士兵都還算完整，他們舉起槍口對着張珏。
其中一個人說道：“從車上下來，不然我開槍了！”
事情沒搞清楚之前，張珏不想和他們起沖突，也懶得搞什麽扮豬吃虎的事情，索性直接擺明身份：“我是管理局特别顧問張珏，你們是哪支隊伍的？”
“張顧問？你是張顧問？”
聽到他自爆名号，那原本有些虛弱的隊長頓時來了精神。
張珏這時候也從車上下來了。
那隊長上上下下打量張珏一番，随後一把抓住張珏的手。
“張顧問，你總算回來了！”
……
這支小隊的名字叫做青隼，和紅英、黃雀齊名，是C國國内實力最強的三支小隊之一。
張珏從關鵬口中聽說過他們的名号。
青隼小隊隊長的名字叫錢廣忠，比關鵬年輕一些，但也身經百戰，能和受陳老真傳的關鵬過百招而不敗。
時間已近傍晚，張珏率領這些青隼的殘部坐在一間咖啡廳裏，一邊吃着他異空間裏的食物，一邊錢廣忠給張珏講述着他們這段時間的遭遇。
兩個月之前，也就是世界末日的時候，青隼奉命在信陽城外圍巡邏。
可site259站點的項目突然突破收押，他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将其重新捕獲。
但過了沒兩天，世界就亂套了。
站點内的怪物竟然又跑出來了，就連信陽城也受到了不明敵人的攻擊。
他們這支小隊既要和那些怪物作戰，又要掩護普通人撤退。
可以說是既當爹又當媽，分成了好幾隻小隊。
死的死，散的散，最終隻剩下這六七個人。
張珏點點頭，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這已經做到了極緻。
說完之後，錢廣忠問道：“張顧問，這幾個月來，你去哪裏了？”
張珏看着他，擺了擺手：“不提也罷。”
張珏又問道：“錢隊長，你們知道管理局總部那邊到底出什麽事了嗎？爲什麽要與全人類爲敵？”
錢廣忠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随後搖搖頭：“我們也不清楚。”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時間漸漸來到了深夜。
青隼小隊的幾名隊員似乎都很疲憊，吃完東西都有些困頓。
在這座城市大概隻剩下他們幾個人了。
錢廣忠挑了一名沒有受傷的隊員守夜。
他對張珏說道：“張顧問，休息一下吧，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張珏點點頭，靠在一個椅子上閉目養神。
夜漸漸深了。
幾個小隊隊員開始打起了呼噜，張珏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平緩。
時間大概是後半夜兩點半。
幾個青隼小隊隊員忽然不約而同睜開了雙眼。
但是他們的呼噜聲卻還在繼續。
非常驚悚。
錢廣忠隊長也從緩緩從長椅上坐了起來。
黑暗中，他看着張珏的身影，面露陰狠之色。
這場面，就好像一群人在玩狼人殺，其他殺手都已經睜開眼睛了，隻有張珏還在沉睡。
錢廣忠和幾個隊員互視一眼，全都小心翼翼地從各自的腰間掏出槍來，對準了張珏的腦袋。
隻要他們輕輕扣動扳機，子彈就會從槍口中射出，然後射穿張珏的腦袋。
然而就在此時，張珏所在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歎息。
“錢隊長，别白費力氣了，難道他們沒告訴你，你們手中的武器對我沒有用嗎？”
連同錢廣忠一起，所有青隼小隊的隊員全都驚呆了。
張珏竟然也沒睡？
他怎麽知道他們要殺他？
咔嚓一聲，張珏點燃了他的柴油打火機，放在手中把玩。
黑暗的咖啡廳裏，總算有了些許亮光。
在火光的照耀下，錢廣忠和那些隊員們陰狠的表情暴露無遺。
錢廣忠看着張珏：“你怎麽知道我們要殺你？”
“哎，怎麽說呢，因爲你們的演技太拙劣了，從一見面開始，你們的底褲都被我看穿了。”
錢廣忠冷笑一聲：“張顧問，雖然我們被你發現了，但也不用把自己吹噓的那麽厲害吧。”
“怎麽，不信？”張珏呵了一聲，“錢隊長，看來知道現在你還沒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哪裏暴露了。”
“我們見面開始，你就假裝不認識我——錢隊長，恕我直言，我在管理局三四年了，我這張臉，許多國外的管理局成員都認得，你作爲C國人，又和關鵬的關系那麽好，你會不認識？我們退一步講，就算你真的不認識我，當我報上名号的時候，你不應該看看我的證件或者問問我的編号嗎，但是你沒有這麽做，原因很簡單，因爲你早就認出我來了，隻是假裝不認識而已。後來我們交談的時候，你又三番五次地打探我這段時間做什麽去了，我的行蹤在管理局一向都是機密，試問你一個小小的特遣隊長如何得知我消失過一段時間？”
說到這裏，張珏的表情逐漸變得陰狠：“site259是被你們攻破的，信陽城之所以變成一座死城，也是你們的功勞吧！”
錢廣忠愣了愣，這才知道，原來他的一系列想法，真的都被張珏看穿了。
他不服氣道：“張顧問，那你又爲何來陪我們演這出戲？”
“答案很簡單，我隻是想看看你們究竟想幹什麽而已。”
張珏說着，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錢隊長，能不能告訴我，管理局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又是爲什麽要殺我？”
“張顧問，大家的選擇不同，事到如今，你也别怪我了！開火！”
錢廣忠一聲令下，和幾位小隊隊員一起扣動了扳機。
于此同時，幾道寒光閃過。
他們的手被黑刀砍斷，都捂着自己的手臂哀嚎不止。
張珏居高臨下，看着倒在地上的錢廣忠。
“錢隊長，我不想殺你，告訴我，到底了發生什麽？管理局爲什麽要殺光所有人？”
因爲失血過多，錢廣忠的臉色變得蒼白，但理智仍在。
他竟然笑了起來。
“張顧問，你就别問了，我們這麽做，也是逼不得已。”
這句話說完，他一扭頭，撞在了旁邊的牆壁上，鮮血直流，就此死去。
而他的幾名隊員也全都掏出了匕首抹了脖子。
張珏其實能夠阻止他們，但他沒有這麽做。
他們已經有了死志，估計問也問不出什麽東西來。
張珏非常詫異，管理局到底做了什麽，能把這些人洗腦到了這種程度呢？
錢廣忠腰間有個小燈亮了亮，張珏蹲下去看了看，發現那是一個單向通話器。
他們此時全程的對話，應該都被人在監聽。
張珏将那通話器摘下來，放到面前。
“聽着，我不管管理局現在是誰領導，我回來了，你們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