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張磊就已經關鵬的心腹。
張珏見到他，頓時喜出望外。
因爲他很清楚，隻要找到紅英小隊，就必然能找到site14站點的人。
張珏站在路燈上，一躍而起，幾個彈跳就來到了對面的大樓。
下方那些喪失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徒手爬到了張磊所在的樓層，一個翻身躍了進去。
“張磊——”
張珏一把握住他的肩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發現有些不對勁。
張磊原本一百七八十斤，身上全都是腱子肉，可現在的他卻眼窩深陷，身形消瘦，好像一個瘾君子。
見他眼睛裏全都是血絲，張珏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你這是怎麽了？”
張磊靠在窗台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張顧問，能見到你真好，我可能……快要不行了……”
說着，他咳了幾聲，嘴角流出血來。
他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好像已經習慣了。
張珏看着他，似乎沒有明顯的外傷。
“你到底怎麽了？”
張磊擡起手臂，撸開袖子，上面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牙印，傷口已經流出綠色的濃水。
“找東西吃的時候，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張珏早就注意到，地面上散落着許多速食品的包裝，大概這段時間，他都是在這裏躲着的。
張珏有一肚子問題想問他，但現在時間緊迫，救人要緊。
他握了握拳頭：“我帶你去京城，site66一定有這東西的解毒劑。”
張珏剛說完，張磊便擺了擺手。
“不必了，張顧問，我身體的情況我最清楚，能頂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張磊的狀态看起來其實還好，但他自己知道，這應該是回光返照。
見張珏臉色嚴肅，他笑了笑，靠着牆壁，緩緩坐到地面上。
“張顧問，你有煙嗎？”
張珏不抽煙，但異空間裏卻常備，因爲尼古丁對神經有刺激作用，有時候會有奇效。
他從異空間裏拿出一根，遞給張磊，又給他點着。
張磊顫顫悠悠地放進嘴裏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後長舒了一口氣。
看着煙霧消散在空中，張磊露出滿足的笑容。
“張顧問，你想知道什麽，就快問吧，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想知道什麽？
張珏的确有很多疑問，但他問了個最重要的。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site14站點的人都哪去了？”
張磊輕咳了兩聲：“張顧問你消失了半年有餘，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但是最大的變故，是從10月18号那天開始的，site14站點内的所有項目都變得活躍起來，雖然我們早有準備，但還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将它們全部重新收押。後來我聽隊長說，不隻我們這裏，全世界各地的站點都一樣，許多項目都突破收押，跑到外面去了，有四個站點發生了核爆——張顧問，site17站點也在其中。”
“什麽？”張珏驚訝道，“site17站點核爆了？”
張磊點點頭：“它應該是第一個核爆的。”
張珏的眼睛眯了眯。
他和楊雪一樣，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原因無他，除了那些高精尖的儀器和悍不畏死的機動特遣隊員，site17站點裏還有那麽多人形項目，該隐，卡瑞娜，甚至是老站長哈伯德，每一個都非常強大，怎麽會說爆就爆了呢？
卡瑞娜和雪莉都在那裏，希望她們不要出事。
張珏稍稍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問道：“知道裏面的人怎麽樣了嗎？”
張磊搖搖頭：“具體的情況我不是很清楚，總部在調查，楊雪博士也在調查，不過後來就被打斷了。”
“爲什麽？”
“因爲亞伯來了。”張磊說道，他也是後來才知道，赤裸着上身的人竟然就是傳說中的亞伯。
“楊雪博士和亞伯戰鬥了兩個小時，兩敗俱傷，後來被關隊長趕走了。”
張珏驚奇道：“你說楊雪親自和亞伯戰鬥了兩個小時，然後兩敗俱傷？”
張磊點點頭。
這倒是讓張珏有些意外。
他和亞伯交過手，亞伯的實力他最清楚不過。
這個人雖然有點一根筋，但是一力降十會，如果沒有絕對的實力壓制他，隻會死的很慘。
楊雪能和他打個平手，看樣子這段時間進步的确不小。
“後來呢？既然已經趕走了亞伯，你們爲什麽要從site14站點撤離？”
說起這件事，張磊的眼神黯淡下來：“因爲總部那邊出事了。”
張珏不想總是打斷張磊的話，但聽到這裏，仍然忍不住問道：“總部出事了？”
張磊又點點頭。
“他們……對全人類宣戰了。”
“你說什麽？”
張珏扣了扣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個世界上，能讓他如此失态的事情已經不多。
如果現在坐在地上的不是張磊，而是别的什麽人，他一定會認爲這是敵人派來，故意擾亂他判斷的。
張磊很明白爲什麽張珏會有如此反應，他歎了口氣。
“起初我們也敢不相信，但是後來站點接到了來自總部的命令，要求我們處死那些對人類有益處項目，然後把對人有害的項目全都放出去。楊雪博士親自和總部聯絡，但好像也沒什麽結果，兩天之後，總部那邊就開始對人類展開屠殺。”
“他們引爆了許多核彈，然後将一些兇猛的項目放了出來，世界變得一片混亂，我聽隊長說，許多項目的編号甚至連他都不知道。”
張磊說到這裏，吸了一口煙，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故意給張珏留下一些消化這些信息的時間。
作爲一名管理局機動特遣隊隊員，他太能理解這種感覺了。
管理局一直以人類最後一道防線自居。
他們加入管理局時，還曾經發下誓言，要以全人類的利益爲重。
而總部竟然開始對人類痛下殺手，甚至想要滅絕人類，直到現在他都無法理解。
張珏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你繼續。”
“他們向各個國家的首都發射了一些核彈，有一些被攔下來了，有些則爆炸了，核捆綁啓動之後，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混亂之中。”
“我們每天都在關注着國際局勢，一天之後，其他的國家也開始反擊，但是他們根本不是管理局的對手，後來超自然聯盟出手了，想要去管理局總部和零伍議會談判，不過我聽隊長說，他們連總部都沒到，就被全殲了。”
張珏一邊聽着張磊的叙述，一邊輕輕點頭。
管理局擁有的技術超過這個時代幾十甚至是上百年，這世界上的國家看起來很發達，但是在面對管理局時，就像一些沒有發育的小孩子。
地球上這麽多大大小小的組織，唯一有資格和管理局正面硬剛的，大概隻有超自然聯盟。
但也僅僅是“有資格”而已。
之前管理局一直顯得低調，是因爲投鼠忌器，有些東西不好拿出來。
但如今管理局對全世界宣戰，就再也不用有這樣的顧忌，随随便便搞一個什麽東西出來，就能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張磊繼續道：“大約一周之後，就陸陸續續有幾支機動特遣隊受到總部的命令，前來強攻site14，在楊博士和關隊長的帶領下，我們将他們擊退了。”
張珏問道：“那你們爲什麽要離開站點呢。”
張磊抽了最後一口煙，将煙蒂掐滅。
“是楊博士和隊長商量之後做出的決定，具體原因我不清楚，隻聽隊長說，繼續留在站點，可能會有危險，大概一個月之前，我們收拾了東西，然後從site14站點，撤離到江州市，選取了一個醫院作爲臨時據點，同時收留那些難民。”
說到這裏，張磊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張珏連忙拍了拍他的後背，替他順氣。
“那爲什麽現在隻有你自己在這裏，其他人呢？”
張磊歎了口氣。
“把我們送到安全地點之後，楊博士就離開了，我和隊長率領小隊隊員，保護着那些工作人員和難民。大概半個月之前，這裏爆發了喪屍病毒。不得已，我們隻能從醫院裏撤離出來，當時情況危急，必須有人留下來掩護——”
張磊說到這裏，張珏大概已經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看來事情要比他想象得複雜得多。
他原本以爲，所謂世界末日，大概就是出現了一些特别厲害的東西，類似深紅之王，或者杜鹿這種玩意兒。
可萬萬沒有想到，讓人類滅絕的，竟然會是管理局本身。
這根本說不通。
管理局成立的初衷，就是爲了保護人類。
而且管理局不是一般的組織，它内部的層級機構是相當嚴格的。
它有十三位領導者，并且每個人負責的層面都不相同，各司其職。
這樣架構，注定它不可能像混分一樣，隻要比爾霍頓一拍腦門，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管理局向人類宣戰，這麽大的事情，必定是經過零伍議會讨論之後做出的決定。
難道說這十三位仁兄集體發病，一起瘋了嗎？
如果不是的話，那麽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們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來呢。
原本張珏以爲，找到張磊就能知道一切，沒想到謎團變得更多了。
“咳咳咳咳——”
他正想着，張磊忽然又咳嗽了起來。
這一次他咳得非常猛烈，甚至有兩塊帶血的内髒渣滓。
他的全身上下都不斷地顫抖着，眼睛也變得越來越紅。
張珏将他扶起坐好。
張磊笑了笑。
“張顧問，一會兒麻煩你把我的屍體處理一下，我可不想在變成那些怪物。”
張珏緊緊握住他的手，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類似張磊這種機動特遣隊隊員，他們的職業其實是最危險的。
網絡上曾經流傳過這樣一句話，我們不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時代，而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
那麽對管理局來說，應該換一種說法。
“我們不是生活在一個正常的世界裏，隻是有些人，讓它顯得正常而已。”
管理局曾經做過統計，每年消耗的機動特遣隊隊員的人數，甚至比D級人員還要多。
這種數據，說出去都沒人信，但卻是實實在在的。
“張顧問，你知道嗎，我老婆給我生了個兒子。”張磊忽然說道。
“恭喜。”張珏的嗓音已經有些沙啞。
“你沒見過他，那小手，那小腳……好可愛好可愛……”
張磊靠在窗台下，仰面朝天，眼神透過對面的窗子望向外面漆黑的天空。
那裏有一顆星星。
他說着話，眼神已經開始變得渙散。
如果張珏不來，可能他還能靠着意志力堅持一段時間。
如今心裏已經沒有牽挂。
心神放松之下，便徹底地被病毒侵蝕了。
片刻之後，他的手錘了下來。
隻是目光還看着遠處的夜空。
張珏用手将他的眼睛合上，輕聲說道：“如果你的妻子和孩子還活着，我不會讓他們受苦的。”
張磊感染了喪屍病毒，如果放任屍體在這裏不管，很快就會屍變，變成和外面一樣的行屍走肉。
張珏将他擺在屋子中央，澆上汽油火化了。
做完這些之後，張珏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放眼望去，原本繁華的江州市一片漆黑，無數喪屍在下面遊蕩，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座死城。
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受到了什麽詛咒，怎麽所在的兩個世界都變成了這副模樣。
關鵬率領的紅英小隊一定護送那些site14站點的人向郊外人少的地方去了。
site14站點這邊這樣狼狽，也不知道site336那邊怎麽樣了。
羅布泊地廣人稀，應該會比這裏好一些。
張珏歎了口氣。
他雖然擔心，卻并不打算去找他們，因爲沒用。
想要徹底解決問題，還是要搞清楚管理局那些大佬們到底抽了什麽風。
他得想辦法去總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