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淩晨四點。
西蒙斯完成手頭的編碼工作，拉開窗簾，擡頭看了看星空。
作爲梅國賓夕法尼亞大學計算機專業的高材生，西蒙斯不僅見過淩晨四點的洛杉矶。
淩晨四點的紐約，淩晨四點的華盛頓，他都見過。
因爲一般在那個時候，他還沒有睡覺。
他原本是site14的實驗副主管，在上一次敵人針對管理局網站的時候，他臨危受命，來到了site15，與一衆程序猿大佬并肩作戰，最終保住了網站的數據。
雖然到最後，那個網站的用戶數急劇下降，但這都是管理局在背後操縱的結果。
經曆過那場風波，留下來的都是網站的死忠粉，并且在意識形态上分成了兩派。
一派堅定不移地認爲異常生物管理局是真實存在的，确有其事。
而另一派則認爲這些東西都隻是大家的臆想，完全是虛構的。
最強有力的證據就是有人放出了096（害羞的人）的照片，大家不都沒事。
西蒙斯現在是這個網站的管理員。
那段時間，他對每個用戶的身份做了甄别，揪出了幾個煽風點火的人。
現在剩下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網民，最多就是言辭較爲激烈一點。
有時候他也會根據自身經曆寫一點小故事放到網站上。
然後被大夥噴，說他不嚴謹。
管理局的人怎麽會這樣工作，編都不會編。
每到這個時候，西蒙斯隻能搖頭苦笑。
而更多的時候，他都在後台默默地監控着這個網站，以免再出什麽大事。
當時096的照片暴露，如果不是有張顧問，恐怕真的會引起一場災難。
這天，一個陌生的id引起了他的注意。
因爲網站已經被幾個大國屏蔽，目前留在這裏的大多都是老用戶，已經極少有新用戶加入了。
西蒙斯幾乎可以記住每一個熟悉的ID。
但這個ID他從未見過，應該是剛注冊的。
ID的名字并非英文，而是拼音的縮寫。
如果不是西蒙斯曾經在site14站點待過一段時間，他恐怕也認不出來。
ID的全稱是guwenzhang。
顧問張。
張顧問？
看到這個ID的那一刻，西蒙斯就一下子被他抓住了眼球。
這個叫做“張顧問”的用戶發了一個帖子。
“我是管理局的顧問，大家有什麽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問我。”
在其他論壇上，這種帖子其實并不罕見。
比如，“我來自未來XXXX年，大家有什麽想知道的可以問我。”或者“我将要回到XXXX年，有什麽話要我帶回去。”
大多數都是開玩笑的形勢，回帖的人也不會多麽當真。
有些人會直截了當地問：“管理局是真實存在的嗎？”
他在下面回答：“當然是。”
然後那些好事者便順着他的話問道：“那你說說你都負責過什麽項目啊。”
“張顧問”回道：“那可太多了，053、049、939包括你們非常熟悉的682大爺，我都接觸過。”
西蒙斯原本以爲隻是巧合，但他說的這幾個項目，053、049、939确實都是在site14站點被收押，這就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以爲是張顧問的惡作劇，可他給張珏打電話，卻怎麽也打不通。
沒有辦法，他隻能繼續監視着這個賬号，看看到底是巧合還是别的什麽。
帖子很快就有人回複。
分别詢問了053，049等幾個項目的情況，那個假張顧問也都一一作答。
因爲這些都是非常常見的項目，西蒙斯也沒法判斷他到底是真的知道，還是道聽途說。
西蒙斯想查查對方的ip，但對方很狡猾，ip經過了幾次代理，他可以通過程序定位到，但需要時間。
這倒是讓西蒙斯确定，對方應該不是張顧問。
張顧問做事情，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他或許會開玩笑，但不會如此藏着掖着。
如此過了兩天，帖子的回複已經超過了一百人。
而且問的問題也涉及到了一些敏感信息。
西蒙斯沒有選擇删帖，而是想查查他是誰。
他切換了一個小号，直接在帖子下面問道：“有什麽證據證明你在管理局工作嗎？”
那人回道：“上面那些還不夠嗎？”
西蒙斯故意道：“你上面說的都是大家知道的信息，說你是個縫合怪還差不多，如果不知道的話就别在這裏叽叽歪歪了，釣的是魚，沒的是馬。”
西蒙斯這一招是跟張珏學的。
不管占不占理，上來先亂噴一頓。
如果對方跟着你噴，那就是個噴子，不用理他。
如果不噴，甩出證據打臉，那就正中他的下懷。
果然，對方消失了一個小時。
然後發了一張照片到網上。
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西蒙斯一愣，他一下子就認出那是site14站點的實驗室一角。
這個人是site14站點的工作人員。
但管理局的工作人員都嚴格遵守保密協定，披露有關站點的信息，會受到非常嚴厲的懲罰。
西蒙斯立刻和總部取得了聯系，請求徹查此事。
然而那邊也很爲難。
因爲張珏和楊雪都去執行秘密任務，site14站點現在由紅英小隊隊長關鵬代爲管理。
他和黑珍珠的隊長威爾史密斯一樣，沒有張珏的命令，總部的人根本進不去，遑論是去調查了。
西蒙斯雖然在site14站點待過一段時間，但畢竟和關鵬不熟。
如果等張珏和楊雪回來，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西蒙斯想了想，還是決定用自己的辦法解決這件事情。
這個時候，他的程序已經定位到了對方ip的範圍，也就可以推算出對方大概的地理位置，就在江州。
于是西蒙斯利用管理員之便，發了一個置頂的帖子，邀請各位異常生物管理局的愛好者搞一個線下聚會，地點就選在江州附近。
然後西蒙斯又用自己的幾個小号在下面回複，有的表示願意參加，有的則說離得太遠了很遺憾。
其實這個帖子隻對那個假張顧問可見，就是爲了勾引他上鈎。
西蒙斯一直從數據庫裏關注着對方的登錄時間，兩天之後，對方上線。
先是回答了幾個問題，然後點開了置頂帖，雖然沒有回複，但他浏覽了足足幾分鍾。
這就足夠了。
第二天，西蒙斯便向walnut站長請了個假，孤身前往江州。
到達江州之後，他聯絡了關鵬，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關鵬有些爲難，以爲他要去site14站點查“内奸”，但西蒙斯卻搖搖頭。
他隻是讓關鵬配合在放一天假給那些site14的研究員們。
關鵬知道了他的計策，索性直接放了兩天。
這些在站點工作的研究員們，大多數都是江州本地人，平時在site14站點内食宿，隻有在放假的時候才有機會回家看看。
所以當聽關鵬說張顧問下令放假兩天的時候，雖然比較疑惑，但大多數人都沒有多想。
到了約定聚會的這天，關鵬将紅英小隊派了一部分人出去協助西蒙斯監視那些研究員是否有可疑行動。
而西蒙斯則在約定的聚會地點守株待兔。
但令人奇怪的是，site14站點一共有十一位研究員趁着這個假期與家人團聚，但無一例外，全都直接回家了，沒有一個人前去赴約。
聽到這個消息時，西蒙斯的心裏也咯噔一下。
這意味着，要麽是對方根本不屑于來參加這種線下聚會，要麽就是對方識破了他的計謀。
西蒙斯歎了口氣，果然他隻适合敲代碼，這種陰謀詭計還是張顧問玩的比較6。
他正準備帶隊離開，忽然對講機裏傳來紅英小隊隊員的聲音。
“報告，已有目标出現。”
？？？
西蒙斯滿腦子問号，但心情一下子興奮起來。
對方果然上套了。
西蒙斯在site14工作了一年多，對江州已經比較熟悉。
所以他選擇的是一個稍微有些偏僻，但又不至于沒人知道的地方。
這是一間名字叫做聽雨軒的茶館，消費偏高，一般很少有人來，尤其是上午。
而根據那僞裝成前台的隊員回報，對方并不是正常消費的客人，而是說與人有約，這更增加了對方就是那個假張顧問的可能性。
他還真敢來啊。
西蒙斯和兩位紅英小隊的隊員埋伏在約定好的包間裏。
他甚至可以聽到門外的腳步聲。
随着咔嚓一聲，門被人推開。
兩名紅英小隊的隊員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沖上前去，将那個假張顧問一把擒住，按在地上。
假張顧問帶着帽子，西蒙斯看不清他的樣子。
他一邊掙紮一邊叫道：“你們幹什麽！放開我！”
聽聲音年紀好像不大。
西蒙斯讓兩名隊員将他押起來。
當看到對方的臉時，西蒙斯一愣，這個人雖然個頭不矮，但看面相隻有十五六歲，相當稚嫩。
抓錯了？
這隻是對方派來試探的人？
往常看過的警匪片和諜戰片的鏡頭在西蒙斯腦海中閃過。
他趕緊問道：“你是誰，爲什麽來這裏？！”
那年輕人被吓壞了：“你們爲什麽抓我，我就是來參加網站聚會而已。”
西蒙斯皺眉道：“你來參加聚會？你到底是誰？”
那個大男孩委屈道：“我是江州市第三中學的學生，我叫王華文。”
王華文？
西蒙斯微微皺眉，自己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又不記得在哪聽說了。
……
半個小時後，關鵬看着面前低頭不語的大男孩，歎了口氣。
王華文，他是site14站點研究員王懷禮的兒子，或者說，是遺孤。
王懷禮夫婦倆全都是高級研究員，在site14站點工作十年有餘。
但不幸的是，兩人全都在site14站點入侵事件的時候犧牲了。
那時候楊文柏楊站長剛剛引咎辭職，他們的後事還是關鵬幫忙操辦的。
王華文一直跟着爺爺奶奶，關鵬也隻在喪禮的時候見過他幾次。
他和西蒙斯都沒有想到，這個所謂的叛徒，假張顧問，竟然是他扮演的。
父母犧牲後，王華文得到了一大筆撫恤金，并且被告知他的父母都是英雄。
所以王華文一直很好奇父母的工作到底是什麽。
後來他在玩電腦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一個隐藏文件夾，應該是他父親創建的，密碼是他的生日。
他所知道的一切有關異常生物管理局的資料，都是從那個文件夾裏的文件找到的。
其中的一個文件是處決682實驗失敗後，張珏出現并且力挽狂瀾的事故調查報告。
包括後來張珏變成了張顧問的事情也被記錄其中。
小孩子都是有英雄情結的，于是王華文便把張珏和他的父母一樣，當成了自己的偶像。
幻想自己在某一天，也能成爲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查來查去竟然查到了同事家屬的頭上，西蒙斯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望向關鵬。
關鵬想了想，說道：“如果張顧問在，你說他會怎麽做？”
接觸過張珏的人都知道，他這個人非常護短。
别說王華文還沒搞出什麽事情，就算捅出了什麽簍子，估計也會被張珏頂住。
西蒙斯點點頭，将王華文拉到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異常生物管理局對于這些家屬其實也非常寬容，隻要王華文不走歪路，等他長大後很有可能也會被招募到管理局工作。
但他目前最緊要的事情是把自己的學習搞上去。
一番教育之後，西蒙斯便把王華文放走了。
這場鬧劇也就此結束。
這樣的結果總比site14出現了内奸要好，所以即便白跑一趟，西蒙斯也沒有失望。
他和關鵬一起望向王華文的背影。
“關隊長，你有沒有覺得，張顧問似乎有一種魅力，好像每個和他接觸過的人，都會不自覺地被他吸引。”
關鵬點點頭：“好像是這麽回事。”
“話說回來，他又去哪了？連招呼都不打一個，任由我們在這瞎折騰。”
“我也不知道，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等着吧。”
西蒙斯歎息道：“真是個不靠譜的人。”
“倒也沒關系。”關鵬充滿滄桑的臉露出一個笑容，“我們靠譜就行。”
……
時間是2224年3月20日。
這一天，甯碎玉正捉摸着怎麽讓張珏徹底歸降管理局。
樂山品味着自己親手釀制的的葡萄酒。
site336站點的研究有了革命性的突破，洛麗絲和禹宏之拒絕了安傑洛的邀請。
西蒙斯和關鵬站在site14站點大門外，讨論着張珏不靠譜的事情。
不管目的如何，所有人的心裏都在等待着他。
期待着他的再一次回歸。
然而這一次，他們等來的不是張珏。
而是一片通紅的天空。
……
感謝秦直道兒大佬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