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貴賓接待室。</p>
甯碎玉捂着耳朵，皺着眉頭看着張珏。</p>
那表情就好像電視劇裏的那些都市白領，看着那些身上有些髒的農民工兄弟，要多嫌棄有多嫌棄。</p>
不過講道理，這事确實不怨她，畢竟誰聽了半個小時不堪入耳的髒話，都不會有什麽好心情。</p>
這半個小時以來，張珏打了好幾個電話。</p>
因爲于洪波負責的項目屬于絕密，大多數人都不清楚其中内情——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在沒有許可的情況下告訴他。</p>
所以張珏滿嘴噴糞。</p>
行，你們不是沒權限嗎，把你們領導的電話告訴我，我去打，不然你就一個人挨罵吧，挂電話？可以啊，信不信我現在立刻坐飛機去總部，罵到你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懷疑人生。</p>
因爲張珏在管理局總部的名聲實在太臭，大家都知道他絕不是危言聳聽。</p>
本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大多數人還是将自己的領導出賣了。</p>
于是電話對面的人，職級越來越高，可張珏罵得也越來越難聽。</p>
偏偏對方連還嘴都不敢。</p>
如果在幾個月前，還是O5-5在總部輪值的時候，或許還會有幾個心腹和張珏硬剛一下。</p>
但現在在總部點卯的是O5-12，這位老哥自己都不想得罪張珏，他那些手下就更慫了。</p>
電話很快打到O5-12的司機兼秘書那裏，叫做Tom的老兄剛接起電話，就立刻求饒：“張顧問，你先别罵，你要問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但是有些事情我也不清楚，12大人他提前跑了，我現在就給您追去，要刨祖墳您刨他的啊，和我無關！”</p>
說着，他根本不給張珏開口的機會，馬上就将電話挂掉了。</p>
張珏拿着電話愣了半天，然後啐了一口：“靠，老子是那麽不講道理随便的人嗎，怎麽一個個聽到我的聲音都像老鼠見了貓似的，明明他才是貓啊，他娘的！”</p>
甯碎玉看着他，有些頭疼。</p>
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p>
要是一個流氓不僅會武術，權力還很大，那就更完了。</p>
她不禁開始爲管理局的未來而感到擔憂。</p>
這時候，她自己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p>
甯碎玉看到手機上顯示的号碼，整個人的神經都崩了起來。</p>
她站起身，想要找一個僻靜處接電話，卻被張珏攔住。</p>
“诶，甯站長，你幹什麽？該不會給那些人通風報信去了吧，有電話在這接！”</p>
甯碎玉看了張珏一眼，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歎息一聲，按下了接聽鍵。</p>
“喂？”</p>
“碎玉，是我。”</p>
“嗯。”</p>
“将電話給張珏，我知道他在你旁邊。”</p>
“好。”</p>
甯碎玉将電話從耳邊拿開，瞪了一眼蹲在旁邊偷聽的張珏，然後才遞給他。</p>
張珏也不客氣，接過她的電話就放在耳邊：“喂？哪位啊？”</p>
他說話懶洋洋的，有氣無力，電話對面卻傳來一個女性憤怒的聲音：“張珏！再敢打電話去總部擾亂其他人的工作，我就撤了你的職！”</p>
這一下子罵了張珏一個機靈。</p>
“大佬，你到底哪位啊？”</p>
沒好氣兒的聲音再次傳來：“O5-1。”</p>
啊哦，張珏咋了咋嘴。</p>
真應了那句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這回是撞上鐵闆了。</p>
在整個O5議會中，O5-1也是極其特殊的存在——擁有一票否決權。</p>
她不能自己決定什麽，但卻可以否決别人的提議。</p>
張珏可以不給其他人面子，但就是不能在這位面前叫嚣。</p>
從聲線上可以判斷，O5-1是一位女性，但很明顯，這聲音已經經過幾道技術處理，張珏聽不出她的年齡。</p>
不過張珏對女生有一種天生的偏見，他固執地認爲，不管是什麽年齡的女生，在做事方面，都是感性大于理性。</p>
萬一他真的惹怒了對方，O5-1一氣之下，收走他的職位，甚至要将他收押，那就得不償失了。</p>
雖然他也不怕，但是犯不上對不對？</p>
所以在甯碎玉詫異的目光下，張珏娴熟地換上了另外一幅嘴臉。</p>
“哎呦呦，我說呢，怎麽剛拿起電話，就從裏面感受到了一股王霸之氣，原來是您啊。您老現在身體如何？吃飯多嗎，睡覺香嗎，還落枕嗎，要不要我給您寄點調理身體的中藥過去？”</p>
甯碎玉的瞳孔漸漸放大，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她本以爲，柯正德的圓滑與事故已經無人能出其右，但現在看來，她還是太年輕了。</p>
她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竟然可以無恥到這種程度。</p>
然而張珏是何許人，對這種“羨慕”的眼神已經可以做到完全無視了。</p>
他繼續道：“最近忙，也沒得空去探望您老人家，真是失禮，您看您什麽時候有空，我一定親自登門謝罪，好好和您掰扯掰扯——”</p>
張珏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和O5-1多熟，哪裏知道他連對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p>
“夠了。”O5-1低聲喝道，“張珏，少拿你那語言攻勢來對付我，我不吃這一套！你再敢多說一個字，你這輩子都别想知道那個項目是什麽。”</p>
一物降一物。</p>
果然，O5-1說完，張珏的客套話一下子戛然而止，來了個急刹車，然後轉爲了傻笑。</p>
“嘿嘿嘿嘿——”</p>
O5-1冷哼一聲，說道：“情況我都了解了，你不就是想通過那個項目找到那個叫于洪波的人麽，總部負責這件事情的調查組已經趕過去了，今晚就到site46，你有什麽話問他們就行了——再讓我知道你耽誤總部的工作，威脅别人的生命和墳地安全，我絕饒不了你！”</p>
“是是是，好好好，您老人家辛苦了，是誰瞎嚼舌根，我怎麽會威脅别人呢，還挖别人墳？真是嚣張啊，我最讨厭那種人了，如果讓我發現有誰敢這麽做，我一定——”</p>
張珏剛想表表決心，電話另外一端卻傳來了“嘟——嘟——”的聲音，顯然，O5-1一句話也不想和他多說了。</p>
張珏聳聳肩，然後把電話還給甯碎玉。</p>
“大佬就是大佬，三兩句話就把事情解決了，甯站長，你要多多向她老人家學習啊。”</p>
當張珏說到“她老人家”幾個字的時候，甯碎玉的神情明顯有些不自然，不過她很快恢複正常，然後歎了口氣。</p>
“不隻是向O5大人學習，我發現，我要向張顧問學習的地方，也有很多。”</p>
“那倒是。”張珏大刺刺點頭，“不是我謙虛，甯站長，隻要你們能學習到我的皮毛，于洪波也不至于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跑了。”</p>
甯碎玉捂着額頭：“是，張顧問批評得對。”</p>
“不過其實甯站長也不必過于自責。”張珏歎了口氣，擺出一副高處不勝寒的模樣，“畢竟天才之所以被稱爲天才，就是因爲他不能被世俗所理解和接受，我承受了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苦難——诶，甯站長你先别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p>
……</p>
晚上，代表總部前來調查于洪波失蹤事件的調查組終于趕到，調查組一共五人，爲首的是兩名法國人，一個叫做唐尼，一個叫莫裏斯。</p>
其中唐尼是調查組組長，長相十分面善，就好像鄰家的老大爺，而莫裏斯則是那個神秘項目的直接負責人，相對年輕一些。</p>
他們到達site46之後，隻是随便吃了點東西，便找到了甯碎玉和張珏，一起開會。</p>
會議的級别之高，甚至連副站長柯正德都沒有權限參加。</p>
四個人端坐在會議室。</p>
叫做唐尼的調查組組長率先開口：“張顧問，久仰大名，多餘的話我便不說了，有什麽問題您盡管問，知道的我都告訴你。”</p>
“等一下等一下。”張珏擺擺手，“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你們才是來調查的吧，不應該是你們問問題嗎？”</p>
老唐尼哈哈一笑：“來的路上，上面已經交代過了，本次調查，以張顧問爲主，我們幾個爲輔，一切全都聽從張顧問指揮。”</p>
“……”</p>
張珏算是看出來了，自己好像是上當了啊。</p>
下午的時候，看似是他騷擾得總部沒辦法，O5-1才答應讓他介入這件事情。</p>
但是聽唐尼的口風，O5-1好像就是要把于洪波失蹤案全權交給他來處理。</p>
雖然大家的目的是相同的，但這樣的話他就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賺了。</p>
O5大佬，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p>
不過無所謂了，隻要能找到于洪波，一切都好說。</p>
張珏聳了聳肩：“行吧，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唐尼大爺，就先從于洪波接手的那個項目說起吧。”</p>
張珏剛問完，甯碎玉就要起身離開，卻被唐尼攔住了：“O5大人特意囑咐過，甯站長可以旁聽。”</p>
甯碎玉點點頭，又坐了下來。</p>
唐尼轉向莫裏斯：“有關那個項目的情況，莫裏斯主管比我熟，還是由他來給張顧問介紹一下吧。”</p>
莫裏斯此人文質彬彬，看上去就是比較靠譜的人，事實也正是如此，他和楊雪一樣，都是是管理局總部的實驗副主管，不過他主要負責的方向是異常空間學。</p>
張珏問道：“莫裏斯主管，那個項目的編号是多少？”</p>
張珏本以爲自己問的是一個最基本，最普通的問題，不料莫裏斯的表情卻爲難了起來。</p>
“張顧問，甯站長，‘你們想要知道的這個項目’它……沒有編号，或者說，不能有編号。”</p>
這一句話，就讓甯碎玉皺起了眉頭，她當站長的時間也不短了，還從未聽過不能有編号的項目。</p>
而張珏腦筋急轉，心中已經有了幾個可能的答案。</p>
“張顧問，甯站長，在介紹‘這個對外保密的項目’之前，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我需要提前和兩位說明，請兩位牢記，否則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是收容失效。”</p>
莫裏斯的表情十分鄭重，張珏和甯碎玉都是經驗豐富的研究員，知道他不是危言聳聽，這個項目，一定有什麽特别之處，讓這位試驗主管變得如此小心。</p>
見兩人聚精會神，莫裏斯這才繼續開口。</p>
“‘于洪波所跟進的項目’，是一個有着許多異常特性的‘超維度森林地區’，裏面住着許多奇怪的生物，‘這個詭異森林’的異常方面有很多，比如不能走回頭路，不能繪制地圖等等，但最讓人頭疼的地方在于，‘該異常地區’，包括裏面的一切事物，都具有非常嚴重的命名危害。”</p>
“任何情況下，都不能用同一種名稱、甚至是代稱來稱呼這片‘迷之森林’，所以管理局根本無法對其編号。”</p>
“如果用同一種名稱來稱呼這片‘無法命名的森林’或當地的生物及地标，将會引起一系列詭異的現象，危及自身及他人，此類現象以管理局目前掌握的技術尚無法解釋。”</p>
“于洪波研究員就是進入了這個‘讓人恐懼的森林’之後，才逐漸顯現出的異常，所以我們判斷，兩者之間一定存在着因果關系。”</p>
莫裏斯說完，甯碎玉發現自己的手心裏竟然出了冷汗。</p>
當他說到命名危害的時候，甯碎玉就已經猜到了是怎麽回事。</p>
‘莫裏斯口中的這片森林’的厲害之處在于，如果你不知道它還好，當你知道它的那一刻起，如果你對它使用了相同稱呼，就會發生詭異的事情。</p>
也就是說，當他們在這裏開會，讨論‘這個無法被重複命名的地方’，随時都有可能發生收容失效事件，危及自己甚至其他人的生命。</p>
也怪不得，這個項目的保密級别如此之高。</p>
因爲越多人知道，就會有越多人會陷入危險之中。</p>
隻要你稍微溜号，沒有全神貫注，注意言辭，就可能成爲害死自己和大家的罪魁禍首。</p>
莫裏斯說完，三人齊齊望向張珏。</p>
隻見他捏着下巴，已經陷入了沉思。</p>
其實當莫裏斯說完第一句話，他就已經知道了那個‘對應的項目’——愛西皮-4000（禁忌之地）。</p>
當然，雖然在張珏看過的那些文檔中，管理局給它預留了編号，但也從來不用這個編号來稱呼它。</p>
遺憾的是，那篇文檔很長，所以張珏并未很詳細的讀完，隻是大概有印象，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而已。</p>
他還記得，那片‘危害森林’裏的規則比莫裏斯說得還要複雜。</p>
當人類進入之後，不僅不能用同樣的名字來稱呼一切生物或地标，當别的生物使用同樣名字來稱呼你的時候，也不能答應。</p>
并且裏面的生物還會主動和你搭讪，誘導你說話，想不中招都難。</p>
一旦進入到那個‘無法命名之國度’，必須要保持極高的警惕性，否則就會像于洪波一樣，死不見屍。</p>
張珏長舒一口氣，望向其他三人：“‘于洪波跟進的這玩意兒’我們已經知道了，那麽該如何确定，他是不是被這‘無名森林’影響到了呢？”</p>
“這就是我們要來做的第二件事情了。”</p>
唐尼從他帶來的手提箱裏拿出了一個文件袋，将裏面的文件遞給張珏和甯碎玉。</p>
“于洪波曾先後三次進入‘無法命名之項目’，這是他與當地實體交談的文本記錄，之前一直被管理局封存，我和莫裏斯也是在今天才第一次看到，麻煩張顧問和甯站長過目，看看裏面是不是有問題。”</p>
……</p>
感謝道友6不6大佬的打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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