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内,雪莉坐在一個小凳子上,張珏拉着她的手。
“張珏哥哥,我有點怕。”小姑娘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她已經習慣,在這種場合,不和其他人對視。
“沒事,哥哥會一直陪着你的。”張珏安慰着她,然後對旁邊的克雷蒙特點了點頭。
克雷蒙特在對講機裏說了幾句,不一會兒,實驗室的大門打開,該隐走了進來。
實驗室外,一隊全副武裝的MTF正在待命,随時應對可能發生的意外。
許多研究員都想參觀這場由張珏主導的實驗,但因爲雪莉的特殊體制,全部遭到了拒絕。
雖然張珏可以發動能力,讓雪莉的認知危害暫時失效,但保險起見,他要盡量減少這次實驗的不确定性。
隻有克雷蒙特作爲他的助手,被允許留在實驗室,但同樣需要計時,如果實驗時間過長,一旦接近臨界值,他也必須離開。
一切準備就緒,張珏環視四周,确認沒什麽遺漏,對該隐道:“開始吧。”
該隐點了點頭,坐在雪莉身前,拉起了雪莉的另外一隻手——即便張珏沒有發動能力,他似乎同樣可以免疫雪莉的認知危害。
該隐緩緩閉上眼睛。
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五分鍾過去了。
該隐毫無反應,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克雷蒙特看了看時間,想去叫一下該隐,卻被張珏以眼神制止。
兩分鍾後,克雷蒙特不得已退出了實驗室。
實驗室内僅剩下他們三人。
又過了幾分鍾,就在張珏的耐心也要耗盡時,該隐前額上的的那枚古怪符号,忽然亮了起來。
淡藍色的光芒從該隐的額前散發出來,照亮了整間實驗室。
從未受過任何傷害的該隐忽然開始劇烈的咳嗽,然後嘔出了一大口血。
他的血液是紅色的,卻散發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暴露在空氣中幾秒鍾後,化成一道煙消失不見。
“你怎麽了?”
張珏連忙扶住該隐。
該隐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張珏的耳機内傳來克雷蒙特的聲音:“張顧問,怎麽了,要停止實驗嗎?”
張珏看了一眼該隐,該隐搖搖頭。
張珏對着對講機道:“暫時不用,有需求我會告訴你。”
該隐的臉色有些蒼白,說道:“這個小姑娘的情況有些複雜。”
其實該隐不說,張珏也知道,情況肯定不容樂觀。
該隐是什麽人,能讓他受傷乃至吐血,這已經不是“複雜”可以概括的範疇了。
該隐看了一眼雪莉,斟酌着說道:“我在她的體内看到一個陰影。”
“陰影?”
“對。”該隐道,“那陰影被不明物質包圍,看不清形狀,我想接近,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退。”
張珏捏着下巴,思索着該隐的話。
“有辦法可以讓我看到嗎?”他忽然問道。
該隐看着他:“可以倒是可以,但我怕你承受不了——”
張珏揮揮手打斷了該隐的話,他明白該隐要說什麽。
以該隐的體質,都不能完全抵消那股力量的沖擊,他一個普通人,簡直就是找死。
但張珏的想法很簡單,雪莉的自愈能力救了他很多次,并且一直将他當做親哥哥看待,雪莉遇到這種事,讓他袖手旁觀,他絕對辦不到。
趨利避害貪生怕死是人的通性,但某些時候,你必須爲了某個人,守住自己的底線。
“張珏哥哥。”
雪莉怯生生地叫了一聲:“雪莉沒事,你不要——”
雪莉雖然年紀小,但她已經從該隐的表情看出張珏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會有多麽危險。
她不想讓張珏受到傷害。
張珏卻像往常一樣,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乖乖聽話就行了——”
他又對耳機裏面說道:“接下來實驗會繼續,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準闖進實驗室。克雷蒙特,一個小時後,如果還聽不到我的聲音,一切由你來接管。”
克雷蒙特的聲音傳來:“是!”
張珏轉向該隐,平靜道:“我們開始吧。”
該隐看着張珏。
從他思考到作出決定,前後不過一分鍾。
他的神情淡定從容,對于可能面對的危險,沒有一絲害怕的迹象。
該隐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力量在驅使着張珏。
他歎了口氣,左手拉着雪莉,右手伸向張珏。
張珏看着該隐的手,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幾下,然後認命般地将手遞給了他。
一片朦胧。
張珏意識到,他的思維已經和該隐一起來到了雪莉的潛意識當中。
這裏似乎是一座廢墟。
四周都是斷壁殘垣,看不出之前是什麽樣子,大概是一座城市?
在該隐的帶領下,兩人一路前行。
一座殘破的大門前,該隐停下了腳步。
“就在前面了。”他對張珏說道,“但我不能過去。”
張珏點點頭,明白他的潛台詞。
如果該隐再被那道奇怪的力量所傷,兩個人很有可能會被困在雪莉的潛意識裏,永遠都出不去。
張珏獨自一人邁進了那扇大門。
大門裏面似乎是一個祭壇,祭壇非常大,目測它的直徑足有近百米。
張珏向祭壇中央走去,然後他看到了該隐所說的,那個巨大的陰影——與其說是陰影,張珏覺得,用‘繭’來形容它更合适。
張珏想要繼續走近,但周圍的空氣似乎開始變得粘稠,他每前進一步,都要花費巨大的力氣。
他奮力前行,當越過某條線之後,整個祭壇忽然震動起來。
“轟——”
張珏感覺自己的腦袋就像被鐵錘錘了一下,巨大的精神沖擊讓他站立不穩。
“嘔——”
他和該隐一樣,吐出一大口血,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
張珏将舌尖抵住門牙,狠狠地咬了一口,血腥味在嘴裏彌漫開。
鑽心地疼痛傳來,但是他的精神也恢複了幾分。
不知道他在外面的肉體現在如何,但他的精神确實已經相當疲憊。
再不後退,他一定會被那個巨大的繭搞死。
但張珏絲毫沒有猶豫,頂着巨大的精神創傷,繼續艱難地前行。
無數幻覺在他眼前閃過。
他看見自己被分屍,被一堆蟲子蠶食,但他的腳步始終未停。
不知過了多久。
他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祭壇的最中央。
而那個巨大的繭,就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