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你比我想象得更聰明。”3844微笑道，間接承認了張珏所說的話。

他手中的酒有毒，一種可以毒死他自己的毒。

原本他隻想一個人好好享用，沒想到張珏突破了他設置在外面的限制，來到了這裏。

張珏看着他，有些不解：“你已經複活了，而且實力大漲，無論GOC還是基金會，想要限制你都要花費很大代價，某種程度上，你已經獲得了自由，爲什麽還要自殺？”

感受到張珏的善意，3844歎了口氣：“我是舊時代的殘黨，新時代已經沒有天空可以讓我飛翔，我無意回到這裏——現在的我已經不是‘我’了。”

他說的話晦澀難懂，張珏前所未有的正經：“如果你不趕時間，和我說說吧，你的故事。”

3844看着張珏。

張珏的眼神裏有着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淡定和沉穩，他知道，這确實是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3844忽然笑了笑：“原本這些話，是要對那位老朋友說的，既然他沒來，告訴你也好。”

“和你們人類不同，我們‘龍’在死之後是有靈魂存在的。被SCP處決之後，我的靈魂在世間飄蕩，并無恨意。然後有一天，我遇見了‘它’。”

張珏皺眉：“它？”

“對。”3844點點頭，“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麽，我活了成千上萬年，從未見過這種東西，它賦予我力量，改變我存在的狀态，讓我回到了這裏。”

“但是我發現，我變了，我再也不是那個紳士，我開始變得狂暴，想殺死一切看到的生物，我想毀滅那些文明和科學。”

“我努力地控制，但我越是想控制它，它就越是侵蝕着我的身體，過不了多久，我的思維就會被它全部占據，我将不再是‘我’。”

“我是舊時代的殘黨，新時代已經沒有天空可以讓我飛翔。”

3844再次重複這句話。

“我很清楚，我不屬于這裏。”

“這一次，我将徹底‘死去’。”

他搖晃着自己手中的高腳杯，杯中的液體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杯杜松子酒是那位老朋友答應我的，但我們始終沒有機會喝一杯，在這最後的時光裏，我想好好地品嘗它。”

3844眼神平靜，去意已決。

張珏知道，此時此刻，他說什麽也不能挽回。

或許有點可笑。

GOC千方百計都沒能殺死的那頭巨龍，現在正想着自殺。

雖然機會渺茫，但張珏仍然打算争取一下，他問道：“就沒有辦法能夠停止這種侵蝕嗎？”

3844搖了搖頭：“它和原來的我相反，隻要我繼續接觸你們的文明，你們的科學，它對我的侵蝕就會一直繼續下去，直至将我完全取代。”

“好了。”他笑了笑：“談話到此結束吧，感謝你的聆聽，年輕人，如果我早些時候遇見你，或許我們可以成爲朋友，但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張珏微微沉默。

面對一個從容赴死的人，即便是他，也沒辦法讓對方回心轉意。

3844将手中的酒杯高高舉起：“敬你，敬我的老朋友，也敬這個世界。”

他将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張珏看着他，沒有出聲，更沒有試圖阻止，這是他對3844的尊重。

毒酒下肚，3844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但張珏注意到，他的腳已經漸漸變得透明，就好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了。

消失的速度很快，一分鍾後，3844就隻剩下軀幹向上的部位。

隻要再過片刻，他就将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年輕人，可以幫我一個忙嗎？”3844忽然說道，“當然，我會給你相應的報酬。”

“哇偶，我最喜歡這種公平合理的交易了。”張珏聳了聳肩，“你也要給某人獻一束花嗎，正好我最近有空。”

3844搖頭道：“不，我隻需要你給我的老朋友帶一句話。”

“什麽話？”張珏問道。

3844道：“末日，就要來了。”

“……”

張珏忍住想要罵人的沖動。

3844在死前突然抛出這麽一個重磅炸彈，出乎了他的意料。

“喂喂，你這樣很不道德啊，多說兩句啊——”張珏叫道。

3844道：“我隻是在與‘它’的抗争中有所感應，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向這個世界彙聚而來，至于其他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此時此刻，3844隻剩眼部以上的部分，即便他想再說幾句，也沒有機會了。

“……”

張珏氣得想罵娘。

這麽重要的事情，3844竟然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分明是針對他！

前面有那麽多時間可以講，非等到這個吊人胃口，要說3844不是故意的，打死他也不信。

如果他傳話的人聽到這裏，不氣死才怪。

3844僅剩下最後的時間，他說道：“年輕人，我死後，殘存在我體内的力量會化成一塊晶石，希望當不幸的事情發生時，它能夠幫到你——”

這是3844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幾秒鍾後，他便消失了。

這頭巨龍在複活之後，毅然選擇了死亡，而且是徹徹底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他知道到自己并不屬于這裏，強行留下隻會讓自己被腐蝕，帶來無窮無盡的災難。

這讓張珏想起了Keller，他當時也面臨着相似的選擇。

還好無論是Keller還是3844，他們沒有貪生，而是選擇犧牲自己，讓這個世界繼續存續下去。

還是那句話，無論基金會内外，都有許多無名之人爲了國、爲了家，爲了世界默默付出。

我們可以做不到，但不應嘲諷甚至謾罵。

有些人，真的是枉爲人。

3844消失之後，一塊暗紅色晶石懸浮在空中，散發着異樣的光。

張珏上前将它捧在手心，感覺有些溫熱。

在張珏的手中，它的光芒微微變暗，最後消失，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

但張珏能感覺到，每當自己握住它，全身上下都會非常舒服，好像充滿了力量。

不用說，他真的是撿到寶了。

不僅如此，他的五感也變得敏銳了起來，對周邊的環境，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

——就比如，他能夠感知到，在那扇木門外，又來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