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下,映在窗台上的那個身影像皮影戲一樣一目了然。從身材上,一眼便知那是柳明。
“是柳大哥嗎?”袁晨确認道。
“是,是我。”窗外的聲音壓得極低,好像生怕别人聽見。
這時,外間屋的丫鬟輕敲了一下門,問道:“小姐,有什麽事嗎?”
“哦,沒有。”袁晨說完,定了定神,從**起身,走到窗前,猶豫許久,才輕輕打開窗子。
柳明雖身材壯碩,卻像狸貓一般輕巧,一下子鑽了進來。
袁晨雖早有準備,可眼見他來到身前,卻還是緊張起來,胸口一起一伏,呼吸也漸漸急促。
“你……你有什麽事嗎?”
“圓圓……”柳明說着,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雙手。雖天氣寒冷,可是他的手卻濕潤溫暖,微微發抖。
“幹什麽?”袁晨驚道,卻不敢大聲,更不敢掙紮,生怕弄出聲響,再被丫鬟聽到。
柳明的手卻抓得更緊,聲音顫抖地問道:“圓圓,我隻問你一句,你要不要跟我走?”
“跟你走?”袁晨一愣。
“是呀,跟我走,浪迹天涯海角,不再受這亂世中庸俗的道德束縛。”
“這,這怎麽可行?”袁晨驚道,“明曰一早,你不是要和莫晴一起上路嗎?”
“不!”柳明激動起來,“如果你願意,我們現在就走,隻有你和我!”
“那怎麽可以?”袁晨道,“你已是有家室的人了,怎麽可以丢掉莫晴?她會多傷心啊。”
“她傷心?”柳明苦笑道,“她怎麽會傷心?她對我早已死心了。”
“怎麽會?”袁晨吃驚道,“剛才她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裏,她對你那麽用心,她不願離開你,更忍受不了你離她而去。”
“哼哼,那隻是表象。”柳明凄凄道,“那是因爲她不想我和你在一起,那隻是她的手段。”
“爲什麽這麽說?你即便不和她一同離開,也不代表你會和我在一起呀。”
柳明搖了搖頭,“不,你太不了解她了。實不相瞞,在你走後,她就開始變了。”
“變了?”袁晨聽了這個詞,十分詫異。
“是的,變了。”柳明卻肯定道,“其實這和我也不無原因。我承認,我很喜歡你,甚至在喜歡她之上。可是那一夜,我沒有耐得住**,和她行了男女之實。所以,我将對你的喜愛藏在了心裏,和她在了一起。可是自打你離去後,我卻甚爲想念你,甚至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在我眼裏,所有一切都是你的身影,你俨然已經成爲了我的全部。終于有一天,我和莫晴**之時,我竟然,竟然……”說着,他抱着頭,顯得十分痛苦。
“竟然怎麽?”袁晨猜到了答案,卻問道。因爲她不希望那個答案是真的,她要聽到他的否定。
可是柳明擡起頭,凝視着她的眼睛,卻還是說出了答案,“竟然……呼喚出了你的名字。”
“你混蛋!”袁晨大罵道,狠狠扇了他一個嘴巴,随後轉過身去,淚水流了出來。
柳明捂着臉,低下了頭,羞愧不已。
“小姐,小姐?”丫鬟在外面輕聲喚道,“您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退下!”袁晨突然怒吼道。
“……是。”丫鬟聞聲,趕忙離開了。
屋内二人都靜坐不語,氣氛十分壓抑,卻又更顯悲哀。
抽噎了許久,袁晨才說道:“這樣一來,我和莫晴再做不成姐妹了。”
柳明聽後,默默點了點頭。
袁晨歎了口氣,又說:“你們就是從那時起,開始貌合神離了吧?”
柳明又點了點頭。
袁晨又覺得鼻子發酸,忙掩飾道:“你讓我怎麽辦?讓莫晴怎麽辦?”說着,淚水再度滑落。
柳明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說:“其實自那以後,我便常以外出押送貨物爲借口,希望能借機在其他府縣打探你的消息,可是卻毫無頭緒。莫晴見我時常悶悶不樂,也猜得幾分。其實在她心裏,最怕的就是我有一天會離她而去。就像剛才,她知道,如果我走了,絕對不會自己走,而是要遍尋你的下落,更何況你此時就在眼前,她一定會認爲我要帶你一同離開的。”
袁晨聽後,眉頭緊蹙,勸道:“柳大哥,請讓我再叫你一聲柳大哥。我知道,莫晴妹妹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專一的女子。她将心都掏予了你,你何苦對她這般呢?”
柳明搖搖頭,道:“圓圓,你有所不知。感情這種問題,不是強求得來的。”
“那你爲什麽占有她的**呢?”袁晨聽後,突然怒道,眼淚也随之流下。
柳明一時語塞。可袁晨說完這句話後,也後悔不已。事已至此,去重提令彼此都傷心難過的往事,又有何用呢?
沉吟良久,柳明才呢喃道:“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絕不會如此!”
袁晨聽後,心頭微微一顫,卻不知如何應對。
柳明緩緩走上前來,慘白的月光映在他的臉上,使他的面色更加慘白。“圓圓,你還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麽?”
“我……”袁晨本想拒絕,可是看着對方的目光,卻又生怕他會做出什麽蠢事,所以沒敢把拒絕的話說出口。可是她的猶疑,卻被柳明看做仍有希望。他眉頭一揚,面帶喜色,忙問道:“圓圓,你,你内心仍有矛盾麽?你不敢妄下結論麽?圓圓,我求你相信我,我會一心一意對你的。下半輩子,我隻愛你一個人。”
“不!”袁晨見他過于激動,隻好擡手阻止,說,“柳大哥,既然姻緣已定,就别再強求了。”
“爲什麽?”柳明瞪着通紅的雙眼,問道,“爲什麽你不接受我?難道,難道你真的喜歡那個青梅竹馬之人?”
“哪個青梅竹馬?”袁晨一愣。
“還要掩飾?”柳明冷笑道,表情卻愈顯恐怖,“一見面,你就和他竊竊私語,剛才又一同拉手進來,難道你以爲我沒看見?”
袁晨一驚,卻無言以對。
“爲什麽?”柳明逼近幾步,問道,“難道我可以不顧你是否清純無暇,你卻在乎我已有妻室?”
袁晨又一驚,大聲道,“你别胡亂猜想好不好?我和他不是你說的那樣!”
“那是怎樣?難道我說得不對?”柳明說,“你看他的眼神都和看我不一樣。你們……是不是已有夫妻之實?”
“你放屁!”袁晨怒罵道,擡手打了他幾下。柳明并不躲閃,撥開她柔弱的臂膀,猛地抱住了他。
袁晨一驚,忙欲掙紮,可柳明卻抱得很緊,高大的身軀将其完全湮沒,令她動彈不得,更别提叫喊。窗前月光下,隻聽得男人的喘息不止,女子卻嬌怯無依。
正當二人糾纏不清時,隻聽窗外大喊了一聲:“狗男女!還不受死!”随着聲音,一道寒光沖破窗棂,刺向屋内。
柳明一驚,正****之中,已不及躲閃,可他卻未放開袁晨,而是反轉身體,用自己的後背向寒光迎去,卻不知爲何,那道寒光竟然放慢了速度,在這一猶疑中,柳明擡手一搪,将寒光擋了出去,手臂卻也被劃了一下,破了些許皮毛,鮮血流了出來。
“來者何人?”柳明怒斥道。
“你姑奶奶!”那人說着,又是一招。這次卻被柳明輕而易舉地擋開了。
“小姐!您可好?”屋門被推開,丫鬟舉着燭台驚慌地跑了進來,問道。在燭光的映照下,二人才看清,行刺之人竟是袁莫晴。隻見她柳眉倒豎,怒目圓睜,手中的一柄寶劍滴着鮮血,直指他們。
柳明一驚,雙臂放松下來,袁晨終于得以掙脫束縛,**了一陣後,才說:“莫晴,你,你剛才竟然叫我,叫我……”那三個字仿佛一塊石頭,噎在她的咽喉裏,無法出口。
“狗男女!”袁莫晴又罵道,“難道你們不是嗎?一個有了内人,另一個尚未成親,卻在這裏卿卿我我,摟摟抱抱,真是令人作嘔!”
“莫晴!你……”袁晨想解釋,卻又無奈。
“沒話說了?”袁莫晴冷笑道,“好,那我也就豁出臉去,今天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看劍!”說着,猛地沖上前來。
“住手!”柳明大喝一聲,一把抓住即将刺到袁晨的劍刃。鮮血順着他的手掌流了下來。
“你……”袁莫晴一驚,卻舍不得再發力。
柳明立着眉毛,瞪着眼睛,咬牙道:“我實話與你說了吧,今天你若敢動她一下,我定将你碎屍萬段!”
袁莫晴凝視着他的眼睛,淚水不斷沖湧上來,終于順着臉頰滑落,緩緩道:“你……此話……當真?”
“當真!”柳明直截了當道。
“好,很好。”袁莫晴微微點頭,緩緩撒開拿着寶劍的手,向後退了幾步,哭泣不止,卻又突然大笑起來,跑進院内,情形已近瘋癫。
“狗男女呀!狗男女!”随着她的叫喊,院子裏逐漸亮了起來,大家紛紛披上衣服,擎着火把,圍攏上前,驚訝地指指點點。
“莫晴!袁莫晴!”柳明也沖到院子裏,怒吼道,“你真是恬不知恥!”
“我恬不知恥?”袁莫晴一愣,旋即又大笑道,“哈哈,對,是我,的确是我,是我恬不知恥!占了你的所愛,毀了你的生活。是我,正是我!哈哈!”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袁晨羞澀地躲在屋内,不敢出門。柳明卻氣急敗壞,猛沖上前,揪住袁莫晴的衣領,左右開弓,狠狠打了她幾個嘴巴。
袁莫晴被打得嘴角流血,摔倒在地,卻對柳明怒目而視。
“你……竟敢打我?”
“我今天不但打你,還要殺了你!”柳明說着,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将她提起,手掌頻頻加力,額頭青筋都已暴突。
袁莫晴被掐得幾乎窒息,翻着白眼,吐着舌頭,雙腳都已離地,眼看便要斃命。
正在此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哈?原以爲乃英雄豪傑,卻于此欺負女人。”這聲音雖然不大,卻極有震懾力。衆人聽到後,忙退向兩邊,讓出一條路來。隻見吳若傑在多名下人的簇擁下,信步上前。
柳明瞪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已經口吐白沫的袁莫晴,賭氣般一撒手,将她摔在一邊,随後直指吳若傑道:“你以爲你是英雄豪傑麽?”
“我?”吳若傑嘿嘿一笑,在下人呈上來的椅子上坐下,翹起了二郎腿,說,“英雄豪傑這個稱呼,吳某可愧不敢當,至多也便是個真小人而已,不過卻比你這假君子強得太多了。”
“你竟敢出言羞辱于我?”柳明聽後,暴怒起來。
“難道不是麽?”吳若傑卻仍笑道,“滿嘴虛情假意,卻要緻真心待你之人于死地。倘若這就是君子所爲,那還要仁義道德作甚?還不如盡情釋放,胡作非爲去吧。”
“吳将軍!”柳明一指吳若傑,怒道,“我本敬重你是明軍将領,殺反賊,保百姓。不過如果你再出言侮辱,我便是想敬重你也奈何不得了!”
“哦?”吳若傑一笑,“你這是威脅我麽?”
柳明見狀,憤怒非常,猛地沖上前去,揮拳便打。可是還未等他近身,吳若傑卻突然從後腰拔出一把槍,“呯”的一槍,正中對方肩膀。柳明痛叫一聲,仰面栽倒。屋内的袁晨一驚。槍!難道是自己那把?
幾名大漢急忙上前,欲制住柳明,卻沒想到傷了的他還能來個鯉魚打挺,并就勢踢倒沖在最前面的一個大漢,随後起身上房,回頭道:“這一擊之仇,柳某必報!”說完,翻身跳到房檐那邊去了,隻在地上牆上留下了一條血迹。
吳若傑向他逃離的方向凝視片刻,揮了揮手,對衆人說:“下去吧。”幾名大漢忙上前抱拳,“将軍,要不要追趕?”
“不用了,”他說,“想也是追不上了。”
“可是,将軍,屬下卻擔心他再度返回。”大漢道。
吳若傑搖了搖頭,笑道:“都退下吧,不必擔心。”說完,向屋内走來。衆人聽命,退了下去,有人将昏迷的袁莫晴擡走。
袁晨從窗縫中見吳若傑前來,慌亂不已,想躲閃,卻又沒有藏身之地。
吳若傑走進屋内,瞥了她一眼,坐在**。
袁晨怯怯地走上前來,看了看他。
吳若傑笑了笑,拉過她的手,說:“他有沒有對你怎樣?”
袁晨搖了搖頭,淚水落了下來。
吳若傑咬牙道:“如若他敢怎樣,我必讓他碎屍萬段。既然沒有,就留他個全屍吧。”
“什麽?”袁晨一驚,問道,“你不是沒有派人追殺嗎?”
“哼!”吳若傑冷笑一聲,說,“那隻是做戲給手下看,顯我寬厚仁慈,以便拉攏人心。不過,你沒發現剛才院内少了誰麽?”
“少了誰……”袁晨喃喃道,突然一驚,“段雪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