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男人舉起的一瞬間,袁晨閉上了眼。
那一刹那,她想起了吳若傑,想起了他的壞笑,想起了他的吻,想起了他溫柔的話語,也同樣想起了他罪惡的行徑。突然,她又猛地睜開眼。不行!自己還不能死,一定要回到現代,而且一定要帶着吳若傑回去,要讓吳若傑在法律面前對他的罪行做一個交待。如果他被判坐牢,自己就等他,等那個洗脫罪名後的他清清白白地愛自己一次,無論多久都等……
想到這,袁晨下定了決心,一手摟住了男人的脖子,另一胳膊肘奮力向身後磕去,身體卻向另一側用力掙脫。以她的想法,自己的手肘如果磕到男人的臉,男人必然會因爲疼痛而松手,自己也可以借機掙脫束縛,雖然會摔到地上,不過相對而言,這算好的結果了。
兩條胳膊都向後用力,有一種脫臼般的疼痛感,不過袁晨仍咬牙堅持。男人的确被她的肘部刮蹭到鼻子,酸楚得流下眼淚。不過男人的意志力非同一般,仍舉着袁晨,并未撒手。最後一擊并未奏效,這下可完了。袁晨的心涼了。不過不知爲何,男人卻也沒摔下她,而是慢慢将她放回到地上。
袁晨站穩後,雙手揉着肩膀,表情痛苦地看着男人。男人揉着鼻子,擦着眼淚,表情詫異地看了看她,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袁晨一愣,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她下意識地隐瞞了自己的真實姓名,這是在警隊做潛伏或臨時卧底時的習慣。不過到了古代快一天了,她卻沒給自己準備個古代名字,于是一時語塞了。
“對,就是你,難道我面前還有别人?”男人說。
“秘密。”袁晨想起了剛才這兩個字的功效,于是又說了一遍。
“哈……”男人笑道,“還沒有我袁尚廣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事。也從沒有人敢這麽回我的話。”
袁晨白了一眼男人,心想,這男人竟然和自己一樣也姓袁。短短一天,已經遇到袁時中、袁尚廣兩個本家了,不過那個是個貪錢鬼,這個是個自大狂。
“怎麽?不服氣?”自稱袁尚廣的男人說,“如果剛才不是我手下留情,恐怕你現在早已折爲兩段了。”
“胡說八道,再來比試比試啊?”袁晨雖然知道對方放了自己一馬,可她嘴上卻不肯承認,更不知道對方爲什麽會放了自己。
“哈哈,”袁尚廣又大笑了幾聲,“好啊,那我就陪你練練,就當舒筋活血了,我倒要看看,你什麽時候能赢得了我。”
“哈哈……”周圍的士兵都大笑起來。
袁晨惱羞成怒,一個箭步上前,揮拳打向袁尚廣。袁尚廣并不躲閃,而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拳頭。
袁尚廣的手太大了,袁晨的小拳頭整個被包在了裏面,動彈不得。她掙紮了幾下,卻掙脫不開,于是揮起另一個拳頭打向對方,卻又被鉗住手腕。再擡膝磕去,卻被對方雙腿夾住。至此,她被袁尚廣牢牢控制住了。
袁尚廣撇着嘴,得意地笑了,周圍的士兵也哈哈大笑。
袁晨欲哭無淚,卻聽得外圍有人大喝:“廣兒,你又在胡鬧!”袁尚廣立刻收了笑容,放了袁晨,單膝跪地。周圍士兵也都不再吵鬧,而是低頭讓開了一條路後,紛紛跪在兩邊。袁晨卻并沒下跪,揉着手腕,扭頭看去。
一隊人馬走了進來,爲首一人騎着一匹高頭白馬,此人面相慈祥,美髯飄揚,手裏并無武器,身後的幾匹坐騎上卻都是身披重甲手持兵刃的将士,再往後是一隊士兵,士兵之首擎着一杆大旗,上書一個大字——“袁”。
袁晨正詫異,一個武将提槍一指,喝道:“見了大将軍,爲何不跪?”
“大将軍?”袁晨低聲默念了一遍,正欲再說什麽,卻被身旁跪着的袁尚廣兩根指頭向腿彎杵了一下,腿一軟,單膝跪了下來,真要掙紮,袁尚廣卻順手按在她的肩頭,她直覺得受了泰山壓頂般的勁力,站不起身了。
“廣兒,”爲首之人道,“你在幹什麽?”
“回爹爹話,”袁尚廣竟如此稱呼此人,“孩兒正在審問一個疑似叛軍刺客。”
“哦?結果如何?”
“經孩兒查實,并非刺客。”袁尚廣道。
袁晨愣了一下,扭頭看了看袁尚廣。她原以爲他會将自己交出去,沒想到他卻爲自己打了個馬虎眼。
袁尚廣沒理袁晨,仍低頭說道:“但是那邊那個人,卻實屬叛軍逃兵。”說着擡手一指袁晨在城外遇到的男人。
男人吓得渾身發抖,不知說什麽好,隻是一個勁磕頭求饒。爲首之人一揮手,幾個士兵上前将男人綁了起來。
“那這個人呢?他是什麽人?”爲首之人一指袁晨,問道。
“他倒不是刺客,嗯,他……”袁尚廣一時語塞,回答不上來了。
袁晨見袁尚廣被問住,心想,自己不能不講義氣,于是自我介紹道:“我是新順王貼身護衛‘飛天狐狸’的助手。”
“哈哈!”那人笑道,“新順王的貼身護衛本就不爲常人所見,護衛助手,就更不爲人知了。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袁晨聽後,長出了一口氣。她本意想,如果此人認識“飛天狐狸”的助手,自己就說是“飛天狐狸”新收的助手。可沒想到此人連“飛天狐狸”都不認識。看來李自成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于是,她想了想說:“是真是假,你們随我出城,就知道了。”她突然想起了昨天和吳若傑在院子裏留下的那幾具屍體,從現在的情況看,這群官兵和那幾具屍體應該是對立的,如果告訴他們那些人是自己殺的,他們很可能會相信自己的身份。
“哦?”爲首之人一愣,“你想讓我們看什麽?”
“回大人話,”袁晨也學着剛才士兵的樣子抱拳道,“昨天羅汝才的一些部下逃跑時,在北城門外幾十裏的一個院子休整,恰巧被小人遇見,小人一舉殺死了賀一龍,袁時中及羅汝才的兩房太太。”
“你說什麽?”爲首之人突然大喝道。
袁晨吓了一跳,正欲擡頭看,卻被袁尚廣一把掐住了脖子,“你竟敢胡說八道!”
袁晨覺得呼吸困難,艱難問道:“我……我說錯什麽啦?”
“你可知道,你面前的就是我的爹爹,奉新順王之命駐守襄陽的袁時中袁大将軍。你竟敢說你昨晚殺了爹爹?”袁尚廣說。
“什麽?”袁晨迷茫起來,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小子!”袁時中面色凝重道,“竟敢污蔑本官是羅汝才的同黨,你到底是何居心?”
袁晨有些發懵,一時語塞了。
“大人!小的知道是怎麽回事!”正當她努力回憶,突然被一聲喊叫驚擾,回頭看去,是剛才被綁起來的那個男人。
“哦?”袁時中扭頭看了一眼,揮了一下手,幾個士兵将男人帶了過來。袁尚廣也慢慢松開了掐着袁晨脖子的手。
“你說。”袁時中對男人說。
“大人,”男人帶着哭腔說,“小人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小人有個要求,我說完之後,您能不能别殺小人,放了小人啊?”
“少跟我讨價還價,你講是不講?”袁時中怒道。
“是,是。”男人忙說道,“其實小人認識那個人,那個人叫本名叫袁忠實,是小人的堂兄,小人叫袁忠利……”
“誰問你叫什麽了!”袁尚廣喝道。
“是,是。”袁忠利忙說,“是這樣,我和我堂兄原本都是農民,後來聽說參加義軍有錢分,有肉吃,還有女人……嗯,這比務農要強多了嘛,所以我們才當兵,不過還當了不到一個月。”袁忠利咽了口吐沫,繼續說道,“可是在這一個月裏,我們發現自己跟錯了人,羅汝才這個人根本不考慮我們部下的感受。他本身很貪,打下的大部分錢糧都被他收入囊中了,隻分給我們極少一部分。女人他不喜歡,就都殺了,讓兄弟們幹眼饞……我和堂兄本以爲會小發一筆,可是一點都沒撈着。所以趁昨天羅汝才被剿殺時,我堂兄就棋行險招,冒充袁将軍,去和羅汝才的手下賀一龍會面,并承諾今天上午在城北有重兵接應他們,而賀一龍忙亂之中,竟也信了堂兄的話,承諾将身上的一半銀票都分予堂兄……”
聽到這裏,袁晨恍然大悟,爲什麽昨夜那個假冒的袁時中會因爲一點銀票和衆人大打出手,結果還被打死了,原來吳若傑早就看透他是一個爲了錢爲了女人的小人了。而且昨晚吳若傑曾說過,在羅汝才死後一個月,袁時中由于背叛被李自成殺掉。原來如此。不過聽袁忠利這麽說,看來羅汝才也并不是什麽好人。至此,袁晨對羅汝才的好印象消失殆盡了。
“那你爲什麽沒和你堂兄一起去呢?”袁尚廣插嘴問到。
“我膽子小啊。”男人苦笑道,“這票要是幹成了,能弄筆大的。不過要是幹不成,被賀一龍認出來,難逃一死啊。就算沒被認出來,這不,也被新順王的侍衛殺了麽?”男人說着,一指袁晨道。
“哈哈!”袁時中笑道,“看來還真是這位小哥出力啊,剛才老夫錯怪你啦。”
袁晨不自在地笑了笑。
“那麽,就有勞小兄弟,陪老夫就走一趟,去看看那幾具屍體,也好爲老夫正名啊。”袁時中對袁晨說。
不去恐怕是不行的,于是袁晨點了點頭。不過正名有又什麽用呢?袁時中,你隻有一個月可活了。袁晨想。
士兵拉過了兩匹馬,袁尚廣翻身跨上一匹,袁晨站在馬前,卻猶豫起來。因爲她從小到大都是在城裏長大,沒有騎過馬,這麽個龐然大物站在她的面前,她覺得有些害怕。
“上馬走啊!”袁尚廣催促到。
袁晨硬着頭皮踩上了腳蹬,馬“噗噜”一聲噴了個響鼻,她吓得“啊”的一聲尖叫,吓了周圍人一跳,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自覺尴尬,于是硬着頭皮,慢慢爬上馬背。
馬隊行走起來,袁晨吓得雙手抱緊了馬脖子,閉緊了眼睛,卻想起自己還要領路呢,才勉強睜開雙眼。
有馬就快多了,出了北城門不久,袁晨就看見了那個院子,叫隊伍停了下來。
袁尚廣搶先一步進了院門,一些侍衛緊随其後,随後袁時中才慢慢走進院門,袁晨及幾個士兵架着被五花大綁的袁忠利随後也走了進來,其餘士兵在院子四周分散開來。
袁晨走到門房時,向左看了一眼。就在那間房裏,她和吳若傑曾經那麽親密的在一起,在一起避雨,在一起烤火,在一起光着身子裹在被子裏取暖,在一起做愛……可是現在,吳若傑在哪裏呢?他會不會也像她想他一樣的想她呢?
走過門房,袁晨随袁時中慢慢地走到院子當中,袁尚廣和侍衛們已經站在那裏了,卻正對着幾具屍體發愣。
袁晨知道那幾具屍體,被斬首的那些是李自成的手下,還有被自己槍殺的賀一龍和被衆人活活打死的假冒的袁時中,也就是袁忠實。
不過當她走到近前時,卻大吃一驚,也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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