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面嘈雜起來,聲音由遠及近。吳若傑一手用槍頂着袁晨的太陽穴,另一手捂住了袁晨的嘴,兩個人躲在剛才烘幹衣物的桌子後面。
“嗯!”袁晨反抗了幾下,可臉被吳若傑捏得很疼,經過了這一天一次次的波折,她已然沒有力氣了。
“你們警察,”吳若傑将唇側貼在袁晨的臉上問道,“難道還用火把麽?”
袁晨不吭聲了。
的确,袁晨原以爲是警隊來尋找她了,不過她轉念一想,連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警隊怎麽可能找過來呢?而且即使真的找過來,警隊怎麽可能用火把呢?難道是吳若傑的一夥人?不過看吳若傑的表情,也不像。難道是和吳若傑交易的對方那一夥人?那可真就壞了,自己和吳若傑如果被他們發現的話,那将隻有一死。
所以袁晨不吭聲了,她有些緊張起來,她的槍在吳若傑的手裏,如果有槍,她也許會和他們幹一場,可是現在,自己能做什麽呢?想自殺都沒有可能。
“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會将他們引開。”吳若傑突然對袁晨小聲說。
袁晨擡起臉看着吳若傑,月光照在他剛毅的臉上,将他的棱角勾勒的分明,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袁晨第一次看到吳若傑這麽堅定且正式的目光。爲什麽,爲什麽這個男人總能看透自己的心呢?如果他不是和自己對立該有多好啊。
吳若傑沒有理會袁晨異樣的目光,而是注視着門外的動靜。專注的男人,往往是那麽爲女人所癡迷。袁晨眯起了眼睛,也重新審視着吳若傑。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近,火光代替了映進窗棂的月光。二人都緊張起來。
一群人走進了院子,腳步紛雜。不過他們沒走進左門房,而是穿過院子,徑直走到了正房前。
吳若傑和袁晨微微起身,從後窗後探起頭,向院子裏看去。
隻見一群圍着頭巾、穿着粗衣布褲的人手持火把圍成一圈站在院子裏,大約有二三十人,個個手裏都拿着武器,有大刀、斧頭、長矛、棍子等。
吳若傑和袁晨對視了一眼,彼此腦海中都畫出了一個大大的問号。這些是什麽人?不是和吳若傑交易的那夥人,也不是他的手下,更不是警察。從他們的裝束來看,好像是古代人。
此時,隻見爲首的壯漢站到了正房前的台階上,一抱拳,說:“兄弟們!李自成這家夥過河拆橋,暗算埋伏,殺了我們大哥羅汝才,難爲大哥早年間還從張獻忠手裏救過這個混蛋的命!”
“對啊!李自成是個無恥小人!卑鄙之徒!”台階下的人們紛紛揮舞火把大喊。
壯漢繼續說道:“我們雖然跑了出來,但是這是暫時的,我們還要尋找機會再回去,殺了李自成,爲大哥報仇!”
“對!爲大哥報仇!”人們又喊道。院子裏亂成了一片。
吳若傑和袁晨擔心被發現,先蹲下了身,面面相觑。“李自成?羅汝才?”吳若傑笑道,“難道這幫家夥在拍電影麽?”
“羅汝才是誰?”袁晨問。
“你們警察都沒上過學麽?”吳若傑反問。
袁晨白了吳若傑一眼,将臉扭在一邊。
“羅汝才和李自成一樣,也是明末義軍的首領,曆史上的他最後确是被李自成所殺。”吳若傑低聲說道。
袁晨知道李自成,因爲她喜歡陳圓圓,不過對于羅汝才卻知之甚少,聽對方解釋後,她問:“就像你和李端麟的關系麽?”
“李端麟是你殺的。”吳若傑糾正道。
“你不正希望這樣嗎?”袁晨不屑道。
吳若傑一愣,旋即錯開了話題:“我說,不管他們是拍電影還是電視劇,我們還是躲着吧,我可不想被人發現。你小心點,槍可是在我的手上,如果你不想引起亂子的話……”說着,他用槍筒在袁晨面前指指點點着。
袁晨怒目而視。
吳若傑避開她的目光,又擡起頭,注視着院子裏的情形。
“拉上來!”那壯漢喊道。幾個五花大綁的人随即被架了上來。
“快看!”吳若傑對袁晨小聲說。
袁晨也擡起頭向院子裏看去。
隻見幾個人被推到了正房前的台階上,面向院子裏的人們跪下。這些人不但被五花大綁,嘴裏還被塞進了東西,叫喊不得。不過吳若傑和袁晨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表情,一個個五官扭曲,大汗淋漓,顯得十分害怕。
“這些群衆演員不錯啊。”吳若傑唏噓道。
“大哥!”隻見那壯漢向天空喊道,“兄弟雖殺不得李自成,但是兄弟抓到了他的幾個親信,今天先以他們的血,給大哥你祭靈啦!”說着一揮手,身邊幾個壯碩的手下揮起大刀,手起刀落,幾顆人頭瞬間脫離了身體,鮮血随之迸濺出來。
“啊!”吳若傑大吃一驚,袁晨也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如果是拍戲,這也太逼真了吧?二人又對視了一眼,吳若傑的額頭滲出了汗水,袁晨的手也微微發抖。可能這不是拍戲,因爲他們始終沒看到有劇組的機器設備。
“大哥!”壯漢站在幾具身首異處的屍體旁,又仰頭大喊道,“你别走太快!等着兄弟們用李自成的頭祭奠你吧!”說完,像發洩怒火般一腳将其中一顆人頭踢飛起來。這顆頭不偏不倚,正砸在左門房的窗棂上。
吳若傑和袁晨被吓得一縮頭,良久,見沒人走近,才又探起身,抻着脖子向地上那個頭顱看去。
不看則已,一看,二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那顆頭顱頭發淩亂,血水已然将臉浸紅,他的嘴裏塞着布條,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正在直視着他們。
吳若傑和袁晨雖也經常出生入死,但是這是他們第一次經曆斬首。那顆頭就活生生地躺在那裏,驚得他們說不出話來。此刻,二人開始疑惑,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什麽空間什麽事件中。什麽都不知道,這才是最可怕的。
“兄弟們!”壯漢又拉過身邊一個矮胖的人說,“今天多虧有了袁兄弟,爲我們找到了這落腳地點。其實這是他遠方親戚的外宅,年久失修,早已無人居住,我們就暫且以此爲營,休整幾曰,再做打算。”
“好,好……”其他人應道。
“這裏一共有五間房,這樣吧,我和袁兄弟還有幾個頭領今晚要在正房商讨大計,其他兄弟可四處住下。”壯漢分派後,與姓袁的以及另兩人走進了正房。其他二十幾人分散的向各個房間走去,其中三五人向左門房走來。
二吃了一驚,吳若傑忙将手槍端了起來,袁晨也随手拿起了一根木棍。
“賀老大!”院子裏突然有人喊道,把二人吓了一跳。
“怎麽了?”爲首的人從正房裏走了出來,問道。
“老大,可能是因爲剛才下雨吧,那炕都是濕的。”院子裏的人喊道。
“哦?”賀老大遲疑了一下,“好吧,兄弟們,反正正房也比較大,那我們今晚就都在正房裏将就一下吧。”
“好的,老大!”手下的人們應道,紛紛朝正房走去。
吳若傑和袁晨松了一口氣。
院子裏清淨了,火把也一個一個的滅掉了,最後,院子恢複了寂靜,隻留下了鋪滿慘白月光的幾具屍體。
“一開始和大漢他們去正房的那兩個人,是女人。”吳若傑靠在牆根,突然說。
“你怎麽知道?”袁晨很是詫異。
吳若傑笑了笑:“雖然他們穿着男人的衣服,可是那身材和舉動,逃不過我的眼睛。”
“你,一定玩弄過很多……”袁晨想說“女人”二字,卻又不好意思出口,隻好作罷。
“隻有你一個。”吳若傑直視着她,嘴角上揚道。
袁晨一愣,擡起頭,凝視着對方。他的眼神誠懇,不像在說謊。可是那笑容,又分明是在玩笑。袁晨的心亂了。
“等着吧,今天晚上會有好戲看。”吳若傑又說。
袁晨滿腹疑問,卻不知道該問什麽,于是隻好保持沉默。
吳若傑卻主動解釋道:“本來那兩個人是想帶女人在正房裏快活,結果現在正房裏睡了幾十号人,所以他們隻能帶女人出來。”
“那和我們沒關系,等他們睡熟了,我們就該上路了。”袁晨直起身,說。
“上路?去哪?”吳若傑故作驚詫道。
“回警署!”袁晨低聲喝道,可是轉而又對這句話,又對此事的局面産生了懷疑,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堆坐下來,“看來我沒能力帶你回警署了。”
吳若傑揮了揮手裏的槍,笑了起來:“也許你是對的,你說了不算,它才說了算。”
“你……”袁晨對那可惡的笑容,無可奈何。
“我準備在這睡到天亮,然後仔細研究一下這些人的來曆,看他們心狠手辣的樣子,如果能收成小弟是最好的了。”吳若傑雙手枕在腦後,笑道。
“你打死我吧!”袁晨突然說。
“打死你?我怎麽舍得。”吳若傑詫異了一下,又恢複了笑容,“你放心,我不會讓那些人碰你的,你是我的。”
“打死我!”袁晨身子向前一欠,喊道。
“噓!你不要命了?”吳若傑連忙制止,“那些可是真正的殺手。”
“我連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家夥都對付不了,哪還管得了他們!”袁晨說。
“我發誓,我沒殺過人……我是說,沒親手殺過人。”吳若傑舉起三根手指頭做發誓狀。
“你……”袁晨想反駁,不過卻語塞了。在她的記憶中,吳若傑的确沒親手殺過人。她的男朋友是在行動中被重武器擊中導緻流血過多而死的,而以吳若傑的身份,他是不會用重武器的;小女警是被阿健殺掉的,這是她親眼看到的;至于隊長,是爲了拯救大家,自己開槍自殺……
“對不對?”吳若傑打斷了她的思緒,“我是懂法的,如果手上真的沾了血,可不好洗脫。而對于現在的我,你們最多也就告個走私,而且……”說着,吳若傑湊近上來,繼續說道:“你們不能證明我就是老大,不是嗎?當時帶頭交易的人已經被你們打死了,我隻是他身邊的一個小喽啰而已。對于小喽啰,你們能怎麽樣呢?最多關我幾天。”
袁晨猛地擡起頭,眼裏噴出了火。吳若傑卻一臉壞笑地看着她,似乎在嘲笑她的憤怒和憤怒背後的無可奈何。
的确,這個男人太精于算計了,警方沒有絲毫證據能證明他就是這一場又一場交易的主犯。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就白死了嗎?袁晨突然覺得心痛,她咬緊牙關,猛的一頭撞向吳若傑,正在到他的鼻子上。吳若傑“哎呀”一聲,捂着鼻子仰面栽倒。
袁晨準備沖上前去和他拼了,突然聽到右門房那邊傳來了“吱呀”一聲。
兩個人瞬間停止了動作,側耳凝神聽着。
對面的房裏,此刻似乎有人在說話,吳若傑來到門邊,側耳細聽,袁晨也湊上前來。
對面好像是在嬉笑,不過聲音特别小,需要很仔細才能聽到。不過過了一會兒,聲音就大了起來,竟然是男女的喘息聲。
吳若傑對袁晨努了一下嘴:“聽,和你一樣。”
袁晨的臉紅了:“你放屁!”說着舉手便打。
“噓!”吳若傑攔住她,将食指放在嘴唇上,拇指上的戒指煞是晃眼,“好戲開始了。”
這句話勾起了袁晨的好奇心,她停止了動作,瞪大了眼睛。
吳若傑舉起槍,輕輕推開了房門,貓腰走了出去,袁晨跟了上去。
對面,房門緊閉,門外牆邊,戳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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