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朗癱坐下來。
“不行,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能讓他們看到我……”尹莎近乎神經質地自言自語,崩潰地抓了抓頭發。
在她看來,她還有大好的前程,能夠待在那位美貌年輕的大人身邊,過着好日子,享受他的寵愛。
而羅朗臉色微白,卻一言不發。
從跟随尹莎逃走開始,就砰砰直跳的心髒,此時,卻奇異地平複下來。
好像一種預感。
他竟忽然,不想跑了。
火把漸漸靠近。
映着夜幕遮天,像是一圈明亮的星火,星星點點地照亮了天幕。
像那時放過的河燈。
時隔數年,那個曾被他遺忘在腦海深處的女孩,仿佛被記憶撕碎的身影,又一片一片拼粘起來,逐漸清晰。
他忽視了太多。
他隻記得她的無理,嬌弱。
但他忘了那一晚的河面上,女孩映着波光溫柔的臉,漆黑的眼睛。
從沒見過那樣一雙眼睛。
純黑,卻是最幹淨的顔色。
他喘了口氣,望向走近的騎士,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居然很平靜地站着,還有力氣輕聲詢問對方:
“艾楚……在哪裏?”
……
喻楚散開長發,攏了攏身上的單衣,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現在這個時間,尹莎他們應該被發現了吧……想想還有點開心。
解決掉原主的心願啦。
她正準備俯身吹滅蠟燭,忽然聽到房門被推開,侍女們慌亂驚愕地行禮,低聲給忽然而至的大公請安。
路德維希徑直走向裏間。
侍女們匆忙退下。
他帶着夜色的冰涼,一身清輝而來,銀色的流蘇和紐扣粼粼閃光。
湛藍的瞳眸比月色迷人,金色的碎發如同清晨最明澈的陽光。
靜靜看着她。
喻楚納悶,“……怎麽了?”
那人的表情古井無波,忽然大步走過來,伸手就抱住了她。
他微低着頭,把人抱在自己懷裏,手臂收緊,聲線平靜而微啞:
“你還喜歡他?”
……啊?
喻楚傻眼,瞬間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可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這個計劃,她沒有特意告訴他。
并不是疏忽,隻是,感覺不需要告訴。
戰俘出逃的計劃驚動不到他這裏,被抓之後,應該就會即刻關押。
她更想不到,這人會信。
這是她再三思慮,都沒有考慮到的可能性。她的感情當然不需要懷疑。
可這個人……
聽到了?
信了?
像個孩子一樣大步過來找她,這架勢,仿佛抱到了就死不撒手。
不會怕她跑了吧。
喻楚想笑,又笑不出來,隻好擡手抱住他,拍拍他的背,“你從哪裏聽到的?我怎麽會喜歡别人?”
路德維希放開她,湛藍的眼眸冷靜:“那個畫師告訴我的。”
喻楚怔了下,問:“你沒有處置他?”
“沒有,”路德維希竟好像有點委屈,“我不敢殺他。如果……”
話音未落,頭上忽然挨了一下。
他愣住了。
“笨,”懷裏的女孩無聲笑起來,“别懷疑你在我心裏的分量,赫爾。”
“誰也比不上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