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拼命操作火控系統反擊的紀曉童額頭上一層閃着微光的細密汗水;看到了易琪緊繃小臉努力操縱戰艦,卻找不到任何能夠規避敵軍火力的空隙;他看到了臉色蒼白,兩眼呆直的洪亮;看到了滿臉淚痕,可依舊堅守崗位的夏卓煙;看到了屁股好像粘在椅子上,一直用眼神安慰妻子的阮鵬……
幸好出發前把多餘的人全都留在了基地星!
葉飛的腦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整個人好像回魂了一樣,重新聽到了世間的聲音。
他默默地站了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而不是敬禮:“阮鵬,傳我的命令,全軍棄艦,都自己想辦法逃命,艦隊走到這一步都是我的責任,我們沒有機會了,艦橋交給我,你們全都到求生艇上去,但是先别離開,就算戰艦被擊毀,也不一定能涉及核心區,沒準還能逃出去……如果誰的遺囑沒來得及寫,或者還有什麽話忘了交待,抓緊時間補充一下。”
艦橋裏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呆住了。
易琪狠狠地咬住嘴唇,一絲血腥味在舌尖彌散;夏卓煙充滿淚水的眼睛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葉飛,仿佛不相信這句話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阮鵬默默地将命令傳達下去,幾步搶到夏卓煙身邊,用力将妻子擁抱在懷裏;
洪亮的臉色愈發地蒼白,嘴唇顫動了幾下:“頭兒,你呢?”艦橋後方一道光芒閃過。他下意識地回頭,不知道是哪艘戰艦爆炸,隻看到一團漸漸消散的白光。
“我也該死一回了。”葉飛淡淡地說。
紀曉童的動作猛然間一頓,可是很快又重新動了起來,用平靜得好似一條直線的語氣說:“你們走,我留下。”
葉飛啞然失笑:“紀曉童。我命令你立即護送易琪離開,别以爲我看不出來你一直沒死心,就算求生艇僥幸逃過一劫,怎麽回基地星也是個不小的麻煩,你是突擊隊員,易琪的安全我就交給你了。”
“頭兒!”易琪氣急敗壞,騰地站了起來。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亂點鴛鴦譜?
“易琪!”葉飛厲聲大喝。
“到——”易琪本能地回應。
葉飛微微一笑:“紀曉童是個不錯的小夥子,你們共事了這麽長時間。相信你已經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了。不過接不接受在你自己,别讓偏見掩蓋了真相。”
易琪緊緊地咬住嘴唇,嘴唇上的傷口再次滲出鮮血,她恨恨地撇開頭:“你不是我認識的葉飛!”
無論是從職務上講,還是從年齡上講,她都不該直呼葉飛的名字,可葉飛不以爲忤地笑了:“紀曉童,我命令你把易琪拖進求生艇。快!其他人立即行動,我們的戰艦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新源号占了兩個光盾的便宜。才堅持到現在,原本跟在後面的戰艦已經沉的沉爆的爆,就連衛士号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紀曉童遲疑地看看葉飛再看看易琪,剛擡起手,易琪瞪着好看的眼睛嘶吼:“你敢……”
“紀曉童,服從命令!洪亮。你帶頭走,阮鵬……照顧好小夏,你們倆爲孩子想想。”最後一句話,葉飛是笑着說出來的。
“頭兒……”哪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夏卓煙仍然臉上一紅。
“很抱歉。本來我應該把你們留在基地星……去。”葉飛說到這裏,戰艦左舷突然中彈,左屏幕一陣混亂,随即變成了黑屏。
阮鵬默默敬禮,拉着妻子轉身就走,再也沒有回頭。
洪亮用低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說:“頭兒,我留下陪你,這畢竟是我的戰艦。”如果不是葉飛穿着動力裝甲,他非一拳打暈了這個固執的中将不可。
“走!”葉飛不容質疑地厲聲吼道。
“頭兒?”
“給我滾!”葉飛一腳把洪亮踹出去。
戰艦猛然間一陣劇烈的顫動,後屏也黑了。
紀曉童本想把易琪拽出去,可是易琪根本不配合,扭頭向葉飛求援,看到的卻是葉飛嚴厲的目光,他心頭一驚,咬咬牙一把抓住易琪的胳膊,半蹲下來肩膀向前一頂,不顧易琪的掙紮生生地把她扛在了肩上。
兩個人都穿着動力裝甲,易琪的拳頭擂鼓一樣砸在紀曉童身後,敲出了一連串沉默的響聲。
紀曉童肅然向葉飛,一路小跑離開了艦橋。
這時戰艦的上方和正面一齊中彈,隻剩下右舷和下方的屏幕還能看到外面的情況。
艦橋裏隻剩下葉飛一個人了,他長出一口氣坐倒在椅子上,突然覺得胸口悶得厲害,幹脆摘下了惱人的頭盔,急促地喘了幾口粗氣。
眼下的新源号處處重創,裝甲至少打穿了幾十處,大半個艦尾都消失了;動力系統遭到重創,輸出隻有滿功率的五分之一不到,指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徹底罷工;不是他把光盾從前方調到了側舷護住核心區,哪來那麽多時間和這群不省心的家夥泡蘑菇?
另外他還發現敵人的打擊看起來狂暴,可落到己方戰艦上的時候很有分寸,基本上都是打穿了裝甲之後立即收手,可能是因爲新源号擁有與衆不同的兩個光盾,敵人對新源号尤其優待,落到戰艦上的光束特别的少,好似有意無意地避免擊毀新源号一樣。
難不成珍族人還想俘虜新源号?葉飛腦子裏冒出這個詭異的想法,不由地開始盤算是不是能搶得一線生機。
算算時間,大家應該已經進了救生艇,他重新扣上頭盔,啓動裝甲上的飛行裝置,迅速飛到艦橋附近的裝備室,本打算帶上步槍和相應的彈藥,可轉念一想,珍族身高二百多米,子彈的口徑才5.5毫米,二者相差三萬六千多倍,帶不帶又有什麽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