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并沒有帶着比比東離去武魂殿，這樣的年紀，不适合離開父母。
而且，這武魂城很廣闊，他随意在其中挑選一處住宅，便能居住下來，近距離指點比比東。
城西，平民窟！
再是輝煌的所在也存在陰暗，天鬥帝國國都如此，星落帝國國都如此，武魂聖城也是如此。
高貴是需要低賤來襯托的，武魂聖殿也不可能讓一些高貴的魂師從事低賤的工作，這些平民的存在是必要的，他們需要爲高貴的魂師服務。
而這些低賤平民混居的地點也就成爲繁華之下隐藏的平民窟。
當然，武魂殿到底是親善平民的勢力，天使神的光輝照射之下。
此處的平民窟的生活狀态還是很不錯的，吃穿不愁，性命和尊嚴也能得到一定的保證，比外面那些偏僻的村落的村民好了太多。
平民窟，一處寬敞的院落，院落中央種着一顆高大的柳樹。
而在這柳樹之下，一方石台，幾個石凳。
亞瑟端坐在石凳之上，微笑着看向面前的弟子比比東。
“東兒，你認爲這個世界是怎樣的呢？”
面對着自己的弟子，亞瑟問出來第一個問題。
比比東聽得老師的問題，也陷入了沉思。
這是自家老師收自己爲徒之後，詢問的第一個問題，和修行無關，和武魂無關。
對于自家老師沒有指點自己任何關于修行方面的知識，就問出這樣一個問題，比比東思考良久，心中極其重視。
良久之後，比比東才開口道：“這是一個屬于貴族的，不公平的世界！”
聽得此言，亞瑟頓時眼睛一亮，比比東的這個答案是在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料。
怎麽說呢，一個人的成就，許多時候從小都能看得出一些痕迹。
此時的比比東已然顯露了超過這個年齡階段的成熟，以及深刻的思維認識。
“哦？怎麽一個不公平？”
亞瑟繼續開口道，他的臉上帶着笑意，眼神帶着鼓勵，給予比比東巨大的勇氣。
迎着老師期待的眼神，比比東深吸一口氣，漸漸組織語言，開口道：“兩大的帝國無數公國的貴族統治着一切，他們希望将所有人變成他們的奴隸……”
“在武魂殿未誕生之前，平民連覺醒武魂的機會都不存在，這些貴族之允許貴族之中誕生魂師，不希望他們看不起的泥腿子覺醒武魂，擁有成爲魂師的機會……”
“到如今，即便因爲武魂殿的存在，所有人的平民擁有了覺醒武魂，成爲魂師的機會，所有的貴族依舊毫不掩飾對于平民的壓迫，他們随意的販賣奴隸，甚至以魂師爲仆人……”
亞瑟聽着，微微點頭。
不得不說，武魂殿在這方面的确沒有黑的。
無論武魂殿最初的成立目的究竟是什麽，是不是天使之神因爲信仰的驅使做出的選擇？
無論如何，鬥羅大陸如今沒有徹底變成奴隸社會，成爲封建帝國，武魂殿在其中出了大力。
他們就像是最初的尋道者，爲所有的平民開辟出來一條成爲魂師的道路。
即便依舊很艱難，但是道路總算是有了。
武魂覺醒，現如今對于所有人而言，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數千年之前，還是奴隸社會的時候，對于那些底層的奴隸們，這是永遠不可能獲得的。
他們永遠沒有成爲魂師的資格，他們隻是底層的奴隸。
而因爲武魂殿的存在，他們擁有了成爲魂師的機會，也擁有了一定的保障。
解放奴隸，這是武魂殿當初崛起時期立下的最大的目标。
現如今，雖然大陸依舊擁有奴隸，但是終究是少數的，存在陰暗之中的，不爲大衆接受的。
數千年之前，除了奴隸，就是貴族，是武魂殿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現如今，在兩者之中，多出了平民這一相對自由的階級。
這一階級擁有成爲魂師的機會，他們是武魂殿最忠實的擁護者。
亞瑟聞言，也輕輕的點點頭：“你說的，不錯，貴族的确不可靠，很可恨，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貴族終究是從平民之中崛起的，強大的魂師也有成爲貴族的資格，據我所知，一旦到達魂宗，都能成一個小的貴族。”
“屠龍者終将變成巨龍!”
“不會的，武魂殿是正義的，這裏的魂師不屬于兩大帝國，他們站在所有平民的立場，他們并不是貴族！”比比東開口道。
亞瑟搖搖頭，或許在比比東看來武魂殿是正義的。
但是，在他看來武魂殿之中那些傳承長久的家族，何嘗不是貴族呢？
他們或許沒有貴族的頭銜，但是他們具備一切貴族具備的權力，他們看似是站在平民的立場。
實際上，他們同兩大帝國一般，都是在吸取平民的鮮血，鞏固他們的利益。
武魂殿終究是魂師的勢力，他們擁有不可能站在平民的立場。
從民衆之中來，到民衆之中去，魂師顯然做不到這一點，即便是武魂殿的魂師也是同樣。
一旦成爲魂師就高人一等，這是公認的觀點。
簡單說一說，生産和供應關系。
魂師們擁有強大的力量，不事生産，反倒是平民艱苦在土地勞動，爲貴族和魂師大人貢獻一切。
此時的武魂殿同當初那個立志解放奴隸的武魂殿早就不一樣了。
他已經成爲了除卻兩大帝國之外，無形的第三帝國。
甚至于，因爲高層力量的絕對優勢，他們較之兩大帝國的一些貴族更加的霸道。
一代代的傳承，武魂殿的高級魂師，已經從平民的階級脫離出來，他們一出生就享受武魂殿執事、主教、長老等後裔的身份，這一身份難道不是一個另類的貴族嗎？
或許較之兩大帝國的貴族，他們隻是缺少了皇帝的冊封。
除卻沒有貴族的名頭，他們的比真正的貴族又能好多少呢？
從來不曾體會過平民的生活，何敢妄談，代表平民，站在平民的立場？
低級魂師領取的金币來自誰？
兩大帝國？武魂殿？
追究本源，無非是千千萬萬的平民。
低級魂師吸平民的血，高級魂師更甚之！
這個世界是一個畸形的世界，武魂的存在，奠定了階級的劃分。
封建！
比亞瑟印象之中的春秋戰國更差，有些人天生就是公卿貴族，有些人注定是一輩子的平民！
強大的階級！
鞏固的階級！
沒有王侯将相甯有種乎，這個世界武魂從血脈傳承，先天魂力更是決定一切。
天生貴胄，血脈至高！
魂師的存在，力量的差距，更是讓魂師們手中的權力得到鞏固。
亞瑟開口道：“東兒，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從前一處偏僻的村落有一對夫妻，丈夫是錘子武魂，妻子是鐮刀武魂。
他們勤勞、善良，一個播種，一個收獲，日子雖然貧窮，但很有生趣，很有盼頭。
後來，他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這個小家就更是多了很多歡樂，他們看到了傳承。
再後來，女兒漸漸長大，在武魂覺醒儀式中幸運的覺醒出了魂力，這對夫婦就對未來更有希望了，對于平民而言，覺醒魂力，無疑是改變命運最好的機會。
夫妻兩人會在晚上一起坐在院子裏，抱着女兒，暢想以後女兒會成爲一位多麽厲害的魂師，又會嫁給一個怎樣優秀的年輕人。
在那之後，這對夫婦耕作起來更加用力了，他們說，要爲自己的女兒攢學費，攢嫁妝，多麽樸實無華的願望。”
聽得這裏，比比東也有些向往，她在這一家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一家人的影子。
當然，若是亞瑟知道比比東的想法，一定會告訴她，孩子，你比她幸運得太多了。
他的父母需要努力的耕種，還要被一層層的剝削，需要每日小心翼翼，不敢得罪任何魂師貴族，
而你，出身在武魂殿的魂師家族，覺醒了優秀的資質，太幸運了。
“然後呢，老師？”比比東有些好奇的說道。
亞瑟搖搖頭，繼續開口道：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然後在某一天，一個城裏的貴公子爲了慶祝自己成功晉級了魂師，帶着夥伴們騎馬出城郊遊。
信馬揚鞭的貴族子弟們毫不意外的踩壞了農人的田地，把他們辛勤培植的莊稼踐踏的七零八落。
農夫們卻敢怒不敢言，他不敢得罪貴族，因爲一不小心就會給全家人帶來禍端。
那個爲女兒而努力耕作的父親在發現自己爲女兒攢學費的田，被那些殺千刀的膏粱子弟踐踏的亂七八糟，他心中很憤怒，也很無可奈何。
農夫覺得女兒或許不能去上學，因此，流下了淚水。
就是這幾滴淚水讓貴公子感覺到了自己晉級的好心情受到了影響。
再加上一些炫耀的心思，他就用這個泥腿子爲靶子，向自己的同伴們展示了他新獲得的魂環所賦予他的能力。
于是農夫死了。
在貴公子武魂的興奮的連環拍擊下，他甚至不剩下一塊兒完好的骨頭，血肉模糊。
農夫的妻子草草收殓了丈夫，決心去城裏告狀。
她想讨個公道，要個說法，于是她也被人發現死在了去城裏的路上。”
聽得這裏比比東眼神通紅，咒罵一聲：“該死的貴族！”
說着，比比東又有些期待的看向亞瑟，開口道：“那個小女孩呢？”
亞瑟說道：“在父母去世之後，小女孩選擇了逃跑，她希望成爲一名強大的魂師，爲她的父母報仇……”
“那她有沒有做到呢？”比比東好奇的問。
亞瑟點點頭：“她做到了，沒有人知道她經過了多少磨難，數十年之後，她的确成爲了一名強大的魂師，将那個貴公子連帶着其家族全部鏟除，然後在民衆的擁護之下，成爲那一座城池的城主，爲民衆主持公道。”
聽得此處比比東拍拍手，有些喜悅，似乎是在爲小女孩而歡呼。
亞瑟卻看了她一眼，開口道：“但這并不是結束。”
比比東斜着腦袋，有些不理解，一個完美的結局，不好嗎？
“數十年之後，曾經的小女孩已經離世了，她的後裔繼承了她的位置，成爲了城主，而她的曾孫在一次狩獵的過程之中，爲了向朋友展示他的力量，朝着一大片低賤的村民施展魂技，讓數十個家庭徹底在這個世界抹去。”
“他的家族吸取了先祖的經驗，爲了不留後患，于是将這一個村落，所有人全部殺死。”
聽得此處，比比東滿臉的難以置信：“怎麽可以這樣，難道她不是從平民之中崛起的嗎？她也是平民出身啊！”
亞瑟搖搖頭：“曾經的小女孩是平民，她的一生或許也愛惜平民，願意站在平民的立場思考，但是她的後輩不會，他們一出生就是貴族，一出生就享受了一切，他們從不将自己當做平民。”
“屠龍者，終将變成巨龍！”
“就如當初的兩大帝國的貴族，在最初，他們也是同武魂殿一般，爲了不做貴族的奴隸而奮鬥。”
“但是當他們成了貴族，他就也就習慣了站在貴族的地位思考，恨不得所有人成爲他們的奴隸。”
“徒兒，武魂殿之中存在這樣的巨龍嗎？第一批的先輩是高尚的，他們的後人能繼承他們的榮光嗎？”
聽得亞瑟的言語，比比東終于愣住了。
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家老師所言的屠龍者變成巨龍，從來不隻是貴族，武魂殿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至于武魂殿有這樣的人嗎？
想到這些年在父母口中的一些見聞，她陷入了沉默。
低級的武魂殿魂師，大多出身平民，還能對平民很親善。
但是高級的魂師，親善的永遠隻有同等存在。
擁有力量，擁有權力，便是沒有貴族的頭銜，人們也不介意當一個精神貴族，享受貴族應該享受的。
那些長老的後裔，做過許多荒唐的事情，侮辱少女，毆打百姓……比比東都有所耳聞。
以往比比東隻是當做一個笑話，但是聽得老師的故事之後，比比東才明白，那不隻是一個笑話，更是一場場悲劇。
對于魂師而言，随意的一個動作，都能徹底的毀滅一個普通人的生命。
亞瑟一聲歎息，也不多說。
“丫頭，爲師希望你記住，要愛惜平民，他們永遠是最可憐的人。”
“這裏是武魂殿平民窟，有許多你看不慣的醜惡，其餘的地方存在更多。”
“記得，你是赤色的黎明，會給民衆帶來真正的希望。”
“東兒，融入他們，你才能感受到屬于他們的期望。”
“赤色的黎明？”
比比東喃喃念叨這幾個字，亞瑟之前所言的話語，漸漸在她的記憶深處蔓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