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裏坡村是上涼鄉的一個貧困村,戶籍人口隻有一百多人,這裏甚至是在全涼北縣都排得上号的特困村。
喬梁和何青青下來,并沒有通知鄉裏,而是直接來到村裏。
車子經過一土磚房前,喬梁讓何青青把車子停下來。
這是一棟很簡陋的土磚房,從低矮的圍牆看進去,能看到隻有三個房間,有點破舊的院門虛掩着,有個老人正在劈柴。
“老伯,忙呢。”喬梁推門而入,跟老大爺打着招呼。
老人家臉上都是褶皺,身體看着卻是依然健朗,正掄着斧頭劈柴,胸前還挂着一根煙杆兒。
看到有人進來,老大爺停了下來,疑惑地看着喬梁和何青青。
“大爺,我們是扶貧辦的,下來村裏看看。”喬梁笑道,話剛出口,喬梁忍不住拍了下額頭,下來前忘了買點米面油之類的,搞得現在兩手空空的上門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有啥子好看的嘛,看來看去還不都這個樣,扶貧扶貧,也不知道扶到哪裏去了。”老大爺坐在門前的土墩上,拿煙絲裝填着自己的煙杆兒。
喬梁沒想到這老大爺還挺能講,笑呵呵走進來,“老伯,看來您對我們的扶貧工作不滿意,之前我們的工作确實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有什麽意見您盡管提。”
“可不敢有什麽意見,哪敢對你們這些官老爺提什麽意見。”老大爺擺着手,拿出火柴準備點煙杆。
喬梁見狀,忙不疊拿出自己的煙,“老伯,您抽抽我這個。”
老大爺看了一眼,比了根大拇指,“好煙。”
喬梁抽出一根煙遞給老大爺,順便幫他把煙點着了,這時候,喬梁才注意到那矮圍牆下,一個小孩子正坐在那牆墩下,懷裏抱着一隻土黃色的小狗,呆呆望着天空。
喬梁愣了愣,想起今天是周二,這孩子看起來差不多有十歲了,應該是在上學才對,喬梁問道:“孩子不用上學嗎?”
“沒上。”老大爺吸了口煙道。
“爲什麽沒上?”喬梁又問。
“這裏聽不到,上不了學。”老大爺指了指耳朵。
喬梁起先沒反應過來,旁邊的何青青說了聲“耳聾”,喬梁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個殘疾兒童。
“那怎麽沒送去上特殊學校?”喬梁問老大爺。
“什麽是特殊學校?”老大爺反問。
一旁的何青青接話道:“喬縣長,咱們縣裏哪有什麽特殊學校。”
“一所都沒有?”喬梁皺了皺眉頭。
“沒有的,縣裏沒有那個條件辦,隻有市裏才有。”何青青答道。
“那豈不是全縣的這些殘疾兒童都沒辦法上學了?”喬梁歎了口氣。
“嗯,基本上都隻能是辍學在家。”
聽到這個情況,喬梁心裏沉甸甸的,他明白,這種現狀不是他一時半會能改變的,涼北縣的财政太窮了,要辦一所特殊學校談何容易。
接下來,喬梁又和老大爺聊了聊,得知老大爺有一兒一女,女兒嫁人了,兒子和兒媳在生完孩子後,得知孩子是個聾子,再加上家裏窮,兒媳沒多久就跑了,兒子也沒能再娶上媳婦,去東部沿海打工了,一年半載也不見得能回來一次,孩子由老大爺一人帶着,平時也就靠種玉米的一點微薄收入過日子。
從老大爺家出來,喬梁又去走訪了另一戶人家,這一戶人家,家裏的年輕人倒是沒出去打工,一個二三十歲的壯小夥,因爲這邊的年輕人基本都出去外頭打工了,呆在家裏的很少,喬梁見了反而覺得有點奇怪。
得知喬梁是扶貧辦的,年輕人隻是憨厚的笑笑,沒有說啥。
“沒出去城裏找工作嗎?”喬梁和對方坐在小院裏的石凳上,像拉家常一樣聊天。
“走不開,爸媽都癱着。”年輕人撓了撓頭。
“娶媳婦了嗎?”喬梁問道。
“做夢都想。”年輕人傻呵呵笑着,“你們政府能不能給安排一個?”
喬梁一下噎住,這話愣是讓他答不上來。
“沒錢,沒媳婦。”年輕人悶悶地又說了一句。
“這邊的很多窮人都讨不上媳婦,沒錢,女人都不願意嫁過來,有的年輕小夥爲了能讨上媳婦,都隻能倒插門去當上門女婿。”何青青說道。
“所以要改變這裏的情況,必須要去掉窮根,必須要發展産業,隻有百姓脫貧緻富了,才能解決問題。”喬梁道。
“難呐,這裏能發展什麽産業呢。”何青青喃喃道。
“可以的,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喬梁一臉堅定,看到旁邊的年輕小夥時不時偷瞄何青青一眼,又趕緊收回眼神,喬梁不禁覺得好笑,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兄弟,錢會有的,媳婦也會有的,相信政府,一定能帶領你們過上好日子。”
接連走訪了幾戶人家,喬梁離開的時候,心情很沉重,這裏的情況很糟糕,在整個涼北縣,這樣的貧困村又有多少呢?扶貧工作任重道遠。
“我們必須要有所作爲,帶領百姓脫貧緻富。”回去的路上,喬梁同何青青說道。
“喬縣長,這很難的,要讓百姓脫貧緻富,得有錢,有産業,咱們涼北縣偏偏兩樣都沒有。”何青青搖頭道。
“工作要是都那麽容易做,還要我們這些幹部幹嘛?”喬梁不以爲然,越是困難的事,越是激發起他的鬥志。
車子回到縣城,喬梁對何青青道,“停車買個果籃,咱們去一趟縣醫院,看看昨天被撞的小販。”
何青青點點頭,接着不由道:“喬縣長,你真的是個好領導。”
“有多好?”
“非常好。”
“好到你情不自禁?”
“喬縣長,你……”何青青臉有些發紅。
看到何青青嬌羞的樣子,喬梁忍不住笑起來,空閑的時候逗逗這位美女副主任還是挺好玩的。
車子在超市門口停下,何青青去買果籃,喬梁看到旁邊有銀行,順便去取了兩千塊現金。
兩人來到醫院後,打聽了一下小販所住的病房,來到病房,喬梁一眼就認出了昨晚被撞那個小販,隻見病床前還有一個中年婦女,正抹着眼淚,喬梁聽了幾句就明白過來,原來是因爲醫藥費的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靠街邊擺攤爲生,家裏還欠着外債,突然間碰到這意外橫禍,家裏連住院費都拿不出來,做手術的錢還是借的。
“老哥,這是我們縣裏的喬縣長,他來看望你。”何青青走到病床前說道。
聽到何青青的話,躺在病床上的小販呆了一下,旋即掙紮要坐起來。
“别别,老哥,你剛做完手術,别亂動。”喬梁連忙道。
“青天大老爺,您可得給我們做主呐。”小販訴苦道。
邊上的中年婦女是小販的妻子,這會更是要跪下來,“青天大老爺,我老公無端端被撞,到現在連個說法都沒有,您可一定要爲我們做主。”
“别這樣,大姐,你先站起來。”喬梁扶住對方,不讓對方跪下去。
“青天大老爺,求您爲我們做主。”中年婦女抹着眼淚道。
“放心,我一定會爲你們要個說法,你先站起來,還有,我也不是什麽青天大老爺,我隻是一名爲群衆服務的幹部,群衆遇到難處,我責無旁貸。”喬梁擲地有聲。
“謝謝,謝謝青天大老爺。”中年婦女感激涕零。
喬梁讓對方站起來,看到兩人面對自己都有些拘謹,喬梁說了幾句寬慰的話,不動聲色把兩千塊現金塞進果籃裏,然後離開。
喬梁做的這一切都落在何青青眼裏,對于喬梁,何青青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兩人從醫院出來,便回到縣大院,這會已經是下班時間,在食堂吃過晚飯後,喬梁見丁曉雲的辦公室還亮着燈,略一思索,先走進辦公樓。
來到丁曉雲辦公室,喬梁道:“丁書記還不下班?”
“還有點事沒處理完,先做完了再去吃飯。”丁曉雲擡頭看了喬梁一眼,“喬縣長下午又出去了?”
“丁書記很關心我的動向?”喬梁嘿嘿笑道。
“你說呢?”丁曉雲反問。
“那要問丁書記了。”喬梁走到丁曉雲辦公桌前,直勾勾看着丁曉雲,在丁曉雲身上,喬梁總是有一種錯覺,仿佛感受到了張琳的氣息。
丁曉雲被喬梁看得有些不大自在,輕咳了一聲,“喬縣長找我什麽事?”
“哦……”喬梁回過神,“丁書記,我想找你了解一個人。”
“誰?”
“楊金山書記。”
“你怎麽會突然想打聽他?”丁曉雲稍微有些意外地看着喬梁。
“就是随便問問,沒啥。”喬梁拉開椅子和丁曉雲面對面坐着,直言不諱道,“丁書記,我聽說楊書記是從市直部門下來鍍金的,不知道他是什麽背景。”
既然喬梁直言不諱,丁曉雲也有些幹脆,手指往上一指:“他的背景在上面。”
“市裏?”喬梁猜道。
丁曉雲搖頭。
“省裏?”喬梁又猜。
丁曉雲再次搖頭。
這下輪到喬梁驚訝了,難不成這個楊金山的背景還在省裏往上?這尼瑪也太牛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