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尚可張狂的挑釁,丁曉雲似乎早有心理準備,不溫不火道:“尚縣長,你的意思是,對這兩項工作,隻可以讓大家唱贊歌,不準大家提問題挑毛病,是不是?這符合我們集中議事的原則嗎?這符合我們今天開會讨論這問題的初衷嗎?我再次強調,我今天提出的這些問題,是對事不對人,關于工作上的問題,大家應該平心靜氣,本着相互尊重的原則溝通交流。”
“聽丁書記這話,倒是你風格高,我成小人了。”尚可有些惱羞。
“尚縣長,我從來不标榜自己是高尚的人,你也不必如此貶低自己。”丁曉雲繼續不溫不火道。
聽了丁曉雲這話,尚可愈發惱羞,“啪”一拍桌子:“丁書記,不管怎麽說,對你剛才提的那些所謂工作中的問題,我拒不接受!”
“尚縣長,不管你接受不接受,那都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丁曉雲淡定道。
“什麽客觀事實,我看明明是有人存在主觀傾向……”
看尚可和丁曉雲争吵,大家都不做聲,他們早已習慣了尚可的這種霸道。
喬梁繼續不動聲色看着眼前的場景,尚可在班子會上公開如此挑戰蔑視丁曉雲的權威,他的張狂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喬梁不由想起了駱飛,他雖然有關新民做靠山,但還從來沒有敢對安哲如此嚣張過。
喬梁不由憤憤不平,尼瑪,你一個二把手對一把手如此嚣張如此無禮,憑什麽?如果不是你舅舅,你敢這麽牛逼?
在這種不平下,喬梁不由來了火氣,瞬間把丁曉雲對自己的叮囑忘到了腦後,直接插言道:“怎麽回事?怎麽搞的?”
喬梁這一發話,大家都看着他。
喬梁帶着滿肚子火剛要痛斥尚可,丁曉雲使勁沖他使了個眼色。
喬梁頓時醒悟過來,頓時想起自己初來乍到和挂職的身份,頓時想起丁曉雲對自己的提醒,腦子快速一轉,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
但雖然不能這麽做,喬梁卻打算捉弄尚可一番,于是做愕然狀道:“我們今天不是開會讨論工作的嗎,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參加工作這麽多年,還從來沒見過沒聽說過這種事,這太讓我吃驚太讓我意外了啊……”
看喬梁這神情,聽喬梁這麽說,其他班子成員都暗笑,周志龍笑道:“喬縣長,我們西北人性格都比較直,大家在讨論工作的時候,發言都很豪爽,你剛來,可能還不大适應,呵呵……”
“哦,原來是這樣啊。”喬梁點點頭,也笑了下,“看剛才尚縣長和丁書記交流的架勢,我還以爲要吵架呢,原來這是咱們西北或者涼北特有的讨論工作方式啊,開眼界了。”
尚可哼了一聲,白了喬梁一眼,沒好氣道:“喬副縣長,你沒見過的多了。”
“嗯嗯,是的,我頭發短見識也短。”喬梁一本正經道,“如此說來,尚縣長應該是頭發短見識長了。”
聽喬梁這話,其他人憋不住想笑,忍住。
尚可心裏頓時來氣,尼瑪,這小子在耍自己。
“喬副縣長,你此話何意?”尚可瞪眼看着喬梁。
喬梁呵呵笑了下:“尚縣長,其實我這會有個問題想不明白,想當面向你請教。”
“說——”尚可不耐煩道。
“尚縣長,在咱們涼北縣,到底是誰說了算啊?”喬梁一副好奇的樣子。
一聽喬梁這話,大家不由面面相觑,周志龍暗暗贊賞喬梁,丁曉雲則有些擔心地看着喬梁。
尚可立刻聽出喬梁這話不懷好意,一臉鄙夷地看着他:“喬副縣長,這種小學生都知道的問題,你還需要問我嗎?”
“需要。”喬梁認真地點點頭,“雖然我的學曆是大學本科,但此時此刻,我突然發現自己連一個小學生都不如,所以,我要虛心向尚縣長請教這個問題,還請尚縣長不吝賜教。”
尚可立刻意識到喬梁顯然是想借這場合捉弄貶低自己,轉轉眼珠,看着大家道:“喬副縣長這個問題,還是請大家來回答吧。”
大家互相看看,都不說話,誰都知道答案是什麽,但此時誰都不好說,也不能說。
喬梁看着大家:“各位都不知道?”
大家都尴尬地笑笑,還是不說話。
尚可輕輕哼了一聲,大家顯然都知道,按照組織規定,應該是一把手丁曉雲說了算,但誰敢說?
周志龍這時道:“喬縣長,那按照你的理解呢?”
“我的理解……”喬梁皺皺眉道,“在我的印象裏,按照組織規定,當然是一把手說了算,在我們江東包括江州,都是這樣的,莫非是西北另有規定,莫非涼北的情況特殊?我現在真的感到好困惑啊……”
看喬梁一本正經地裝逼,大家都暗笑,又都覺得喬梁膽子不小,初來乍到就敢戲弄尚可。
丁曉雲知道喬梁爲何要這麽做,心裏暗暗感激,卻還是爲他感到擔心。
周志龍搖搖頭,也一本正經道:“喬縣長,不是的,全國體制内的組織規定都是一樣的,西北怎麽會另有規定呢,涼北當然更不可能搞特殊。”
“那這就奇怪了,真的奇怪了……”喬梁深深皺着眉頭自語道。
“你奇怪個屁!”在喬梁裝逼的戲弄下,尚可終于忍無可忍,猛地一拍桌子,直接爆了粗口。
“啊——尚縣長,你……你這是爲何?”喬梁做吃驚狀看着他,“咱們都是有身份證的文明人,可不帶這麽說話的。”
尚可氣得渾身發抖,尼瑪,這會不開了,走!
尚可起身就往外走,喬梁坐在那裏喃喃道:“尚縣長,别走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是爲何?這是爲何啊……”
尚可頭也不回出了會議室。
尚可一走,會議自然無法繼續開下去了,于是丁曉雲宣布散會。
如此,這次喬梁第一次參加的班子會,就以這樣的方式半途而廢了。
大家起身往外走,周志龍邊走邊沖喬梁賊笑一下,接着豎了下大拇指,喬梁一咧嘴。
其他人則對喬梁有些唯恐避之不及,直接走了。
丁曉雲坐在那裏沒動。
看丁曉雲沒走,喬梁留下來。
“丁書記,我今天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喬梁道。
“你說呢?”丁曉雲似笑非笑看着喬梁。
喬梁幹脆道:“不管是不是做錯了,但我不後悔,當然,今天的會因爲我中途散場,我表示歉意。”
丁曉雲看着喬梁沉默片刻,想到他剛才裝憨賣傻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笑出來。
看丁曉雲笑,喬梁心裏有些輕松。
接着丁曉雲站起來:“喬縣長,你今天第一次參加班子會,不知道這種情況常有發生,我習慣了,大家也都習慣了,隻是你今天來了這麽一出,卻委實讓我和大家感到意外,看起來,你這人似乎有些……”
說到這裏,丁曉雲停住了。
“我這人有些什麽?”喬梁問道。
丁曉雲想了想:“有些另類,有點邪。”
喬梁一咧嘴:“我在江州的時候,領導和同志們也都這麽說。”
丁曉雲點點頭:“看來你把這風格帶到涼北來了。”
“其實我不想在涼北展現這風格的,隻是沒辦法,今天實在沒忍住。”喬梁道。
丁曉雲正色道:“喬縣長,今天的事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這樣,下不爲例,畢竟尚縣長是你的上級,你對他還是要保持足夠的尊重。”
“那你還是涼北一把手呢,尚縣長怎麽不尊重你?”喬梁不服道。
“唉……”丁曉雲歎了口氣,接着苦笑,“這不是一碼事。”
“我認爲差别不大,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你這個一把手豈不是成擺設了?”喬梁不平道。
丁曉雲又歎了口氣:“沒辦法,忍吧,熬吧……”
“你要打算忍多久?你認爲什麽時候能熬出來?”喬梁道。
丁曉雲又苦笑,接着搖搖頭,發出一聲歎息,走了。
看着丁曉雲離去的背影,喬梁陷入了沉思。
此時喬梁清醒意識到,經過這一次會上對尚可的捉弄,自己和尚可之間的矛盾已經很難調和了,今後尚可必定會持續加大對自己的架空、鉗制和打壓,隻要尚可在這個位置上,自己想要有所作爲幾無可能。
在這種意識下,喬梁想到丁曉雲的尴尬處境,想到涼北體制内的極不正常現象,想到自己還有2年的漫漫挂職生涯,心裏突然一陣沖動,接着冒出一個念頭:幹掉他。
随即喬梁被自己突然冒出的這個念頭吓了一跳,尼瑪,自己在涼北人生地不熟,鳥資源都沒有,哪裏來的幹掉尚可的實力和能力?這不是白日做夢異想天開嗎?
但既然有了這個念頭,喬梁就不想打消,暗暗琢磨,尼瑪,退一步,即使不能幹掉尚可,把他弄走也不錯啊,如此,不但可以幫到丁曉雲,自己也會有一個順暢的挂職環境。
當然,要是能幹掉更好。
喬梁回到自己辦公室,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暗暗尋思,如果想實現自己的目的,那就需要有抓手或者幫手。
但抓手在哪裏?誰能做自己信得過的幫手呢?
喬梁點燃一支煙慢慢吸着,以尚可雄厚的背景,貌似涼北沒人敢拿自己的仕途命運做賭注和他作對,貌似自己現在是一個人在戰鬥。
但隻是貌似,或許自己需要等待機會,或許在機會中能找到切入點,能找到同盟。
而現在尚可打着讓自己熟悉情況的名義挂空自己,似乎是個機會。
如此,這機會就是尚可給自己創造的了。
有些人看起來很聰明,但聰明過了頭,則往往會做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