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這電話是打給劉昌興的。
劉昌興此時正在辦公室批閱文件,接到尚可電話,臉上露出慈祥的表情,帶着喜愛的口氣道:“小可,來金城了?”
因爲涼北距離金城實在太遠,尚可到涼北擔任縣長後,除了公務,平時是很少有機會去金城的。
而每次尚可來金城出差,辦完公務,都會去劉昌興家,吃舅媽做的可口飯菜,晚上也不住賓館,而是住在劉昌興家裏。
劉昌興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對這個外甥是十分疼愛的。
尚可從上小學起就離開了農村老家,吃住在舅舅家裏,和舅舅一家、特别是和劉昌興的感情很深,雖然名爲舅甥關系,但實則有父子情。
之所以如此,要說到劉昌興的家世和成長經曆。
劉昌興出生在西北省一個貧苦農民家庭,8歲的時候父母突遭車禍離世,隻剩下他和大他3歲的姐姐相依爲命。
在劉昌興的記憶裏,在父母離世後,最疼他的人就是姐姐,有什麽好吃的,姐姐甯可餓着肚子也要留給他,他被村裏的小孩欺負的時候,都是姐姐拼命護着他。
劉昌興從小就天資聰慧,學習優異,每次在全鄉小學聯考都是第一名。
而劉昌興的姐姐學習也很優秀,在鄉初級中學畢業的時候被保送到縣重點高中。
在姐姐升高中的時候,劉昌興正準備升初中,而此時,一直在經濟上接濟他們供他們讀書的大伯突染重疾去世,伯母随之改嫁,姐弟倆頓時失去了生活來源,同時讀書變得不可能。
面對這種情況,姐姐毅然決定放棄學業,回村在生産隊裏掙工分供劉昌興繼續讀書。
憑着姐姐含辛茹苦的供養,劉昌興初中畢業後,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入縣重點高中,在縣重點高中的成績也很優異,畢業後考入西北農大,在大學裏,劉昌興邊打工邊讀書,盡量減輕姐姐的負擔。
大學4年,劉昌興一直擔任班長,還加入了組織,因爲在各方面表現出類拔萃,畢業後分配到了省農業廳。
劉昌興參加工作那年,姐姐在當地找了個憨厚敦實的農民成了家。
在參加工作的那天起,劉昌興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在官場混出個模樣,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好好回報姐姐對自己的供養之恩。
随着劉昌興成家立業,他在體制内也逐步站穩了腳跟,在他提拔副處那年,姐姐的孩子,也就是外甥尚可到了入學年齡,劉昌興覺得回報姐姐的時候到了,把尚可接到金城讀書,吃住在自己家裏,把外甥當成了兒子養。如此,尚可雖然出身農村,但他接受的一直是城裏孩子的優質教育。
尚可繼承了舅舅的聰明基因,從小學到高中學習一直很優秀,高中畢業後考入西北大學政/治系,在大學裏先後擔任班級和學生會幹部,并加入了組織。
而在此期間,憑着自己的聰明和能力,劉昌興在官場混地如魚得水,步步高升,在尚可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已經擔任了西北省某重要部門的負責人。
在這些年的打拼中,劉昌興在西北省已經有了一定的資源,逐步建立了自己的圈子。
尚可大學畢業後,以省組織部選調生的身份,先是在基層曆練,之後,在劉昌興的特别關照下,迅速成長,很快提到了副處,在省直某單位任職。
這期間,劉昌興也在繼續進步,到了目前的顯貴位置。此時,劉昌興不但在西北體制内建立起了穩固而廣泛的圈子和勢力,而且在上面也有了一定的資源。
作爲從山溝裏走出的農家子弟,能曆盡艱辛爬到這一步,劉昌興對自己是滿意得意的。
當然,随着職位的升遷和yù望的膨脹,劉昌興對自己在仕途上的要求并不止步于此,他還有更高的目标。
1年前,在尚可擔任副處滿2年後,劉昌興決定讓他再進一步。
在決定讓尚可提正處的時候,深谙體制道道的劉昌興明白,尚可如此年輕就提正處,在體制内是很敏感很惹眼的,考慮到自己的位置,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閑話,劉昌興決定把尚可放到西北省最偏遠的涼北縣去任職,這樣一來可以達到讓尚可提正處的目的,二來不會太引人矚目,三來可以增加尚可的基層履曆,爲他下一步的進步夯實基礎。
讓尚可去涼北任職,劉昌興還考慮到一個因素,那就是西州的一把手和組織部長都是自己栽培起來的老部下,他們屬于自己圈子裏的核心層人員,把尚可放在涼北,他們自然會格外關照,自己也會放心。
如此,尚可就到了涼北任職。
果然如劉昌興所願,尚可到涼北後,西州一把手和組織部長對他寵愛有加,因爲他們的寵愛,加上大家通過各種渠道知曉了尚可和劉昌興的關系,西州市級領導見了尚可都很熱情客氣,那些處級對尚可都很尊敬謙讓。
丁曉雲的前任、涼北前一把手是個聰明人,他一旦看透了形勢,索xìng直接放權給尚可,縣裏的大小事情,不管對錯,都聽尚可的。
如此,尚可在涼北是名義上的二把手,但實際上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丁曉雲的前任很快嘗到了甜頭,劉昌興對他的表現很滿意,在廖谷鋒調任西北前不久,經過劉昌興的一番運作,他擔任了西州市副市長,随之丁曉雲調任涼北擔任一把手。
對目前的尚可來說,他在涼北是順風順水的,劉昌興甚至都考慮到了他下一步的去向。
此時聽劉昌興這麽問,尚可道:“沒有,舅舅,我在涼北。”
“哦,我還以爲你來了金城,舅舅可是好久沒見你了。”劉昌興呵呵笑道,“怎麽樣,最近在涼北還好吧?”
“不好。”尚可道。
“嗯?”劉昌興一愣,“怎麽了?”
尚可氣火火道:“舅舅,你爲什麽讓那個喬梁來涼北挂職?”
“哦,喬梁怎麽了?”劉昌興又是一愣。
“這個王八蛋,他昨天剛到涼北就把我打了,而且還是在我宿舍打的,而且還把我打昏了!”尚可憤憤道。
“什麽?”劉昌興吃了一驚,不由感到心疼,尚可從小到大跟着自己,自己可是從來沒打過他一個巴掌,怎麽他被剛去涼北挂職的喬梁打了?而且打地那麽狠?
吃驚心疼之下,劉昌興又感到蹊跷,問道:“小可,喬梁爲什麽打你?”尚可接着把他告訴丁曉雲的内容向劉昌興複述了一遍。
聽尚可說完,劉昌興頓時怒從心起,豈有此理,作爲挂職幹部,喬梁竟然如此膽大妄爲,實在太放肆了。
但随即劉昌興又感覺不大對頭,喬梁縱有天大的膽,也不會剛到涼北就調戲女人啊,難道他是喝多了酒後失态?
“小可,我問你,喬梁當時喝酒了沒有?”
“這個……似乎沒有。”
“不要似乎,到底有沒有?”
對這事尚可不敢撒謊,因爲他知道昨晚丁曉雲和喬梁一起吃的飯,兩人都沒喝酒,于是老老實實道:“沒有。”
劉昌興皺起眉頭:“沒喝酒,他會有這麽大的膽子?這似乎很不可思議。”
“按說應該沒有,可是他就是有呢。”尚可道。
劉昌興繼續皺着眉頭,又琢磨了一遍尚可剛才告訴自己的經過,沉思片刻,嚴肅道:“小可,對舅舅不許撒謊,把事情的真實經過告訴舅舅。”
聽劉昌興口氣很嚴肅,尚可心裏有些緊張,不妙,自己編造的經過可能有漏洞,思維敏銳的舅舅似乎覺察出了什麽不對頭的地方。
尚可一時不語。
聽尚可不說話,劉昌興愈發感到懷疑,繼續嚴肅道:“小可,你是舅舅從小帶大的,舅舅對你一直很信任,你可不能讓舅舅失望。還有,隻要你告訴舅舅實情,不管對錯,舅舅都會爲你撐腰。”
聽劉昌興這麽說,尚可知道必須要老實jiāo代了,舅舅是自己的靠山,可不能讓他對自己失望。
于是尚可把事情的真實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劉昌興。
聽尚可說完,劉昌興點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喬梁是因爲這個打尚可的。
對尚可做的這事,劉昌興是不以爲然的,多大個事,不就是男領導酒後寵幸漂亮女下屬嘛,這太正常了,在自己擔任了一定級别的領導後,别說酒後,沒喝酒的時候也幹過呢。看來這小子不但傳承了自己的聰明基因,連這一點也繼承了。
想到這個,劉昌興忍不住想笑。
但劉昌興随即意識到,自己在尚可面前還是要嚴肅的,畢竟自己是長輩,要給小輩做個榜樣。
于是劉昌興嚴厲批評了尚可一通,尚可在電話那邊聽得垂頭喪氣。
等劉昌興批完,尚可小心翼翼道:“舅舅,那,現在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劉昌興道。
“喬梁啊,我實在咽不下這口窩囊氣,奇恥大辱啊……還有,我被他打的事情,縣裏很快就會傳開,我這面子往哪裏放?還怎麽能在涼北做領導?别人在背後不知會怎麽嘲笑我……”尚可憋屈道。
聽了尚可這話,劉昌興不由陷入了沉思,不錯,尚可說的有道理,喬梁暴打尚可,這對尚可在涼北的工作很不利,而且,一旦實情傳出,說不定會帶來更惡劣的後果。
劉昌興不由又琢磨起喬梁,這小子本來應該是在金城附近的一個縣挂職的,但卻被廖谷鋒調到了涼北,自己當初對此事的判斷是,廖谷鋒這麽做,應該是爲了照顧本來去涼北的那個挂職人員,喬梁隻是倒黴被調到涼北。
但現在出了這事,聯想到廖谷鋒到西北省之後的一系列動作,城府頗深的劉昌興不由有些敏感,不由有些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