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關州市受限于自身的産業結構以及地域限制,在吸引外來投資上,一直都做得不太好,每年由省商務廳做出的全省利用外資正向激勵考評榜單上,關州市都是雷打不動的全省倒數第一,而在外出務工人口排名中,關州市則是排名全省第一,一方面是産業招商沒啥起色,一方面是人口大量外流,這已經成了關州市的常态,本就是全省最小的一個地市,卻又是人口流出最大的一個市,擺在市裏面前亟待解決的難題其實不少。
不過在市裏召開的會議上,通常都是一片和諧的大好發展局面,很少有人願意去自揭短處。
會議進行到最後,就在林松原準備進行總結點評時,常務副市長袁偉雲突然道,“林書記,正好利用今天這個會議,我認爲咱們可以再讨論下籌建大學城的事。”
林松原神色一頓,看向袁偉雲笑道,“偉雲同志,籌建大學城一事,是不是改天再召開專題會議讨論?”
袁偉雲事先沒有跟林松原通氣,以至于林松原不知道袁偉雲會突然在今天的經濟工作會議上又提起這事,林松原此刻倒也不是不願意支持袁偉雲,而是這會快中午了,他呆會還有點個人私事,生怕呆會扯個沒完沒了,會議要延時很久,延誤了他的私事。
袁偉雲堅持道,“林書記,擇日不如撞日,我覺得現在讨論也是可以的,正好讓大家夥再統一一下共識嘛。”
林松原瞅了袁偉雲一眼,笑呵呵地點頭,“行,那咱們就再讨論下這事。”
看到林松原的反應,喬梁撇了下嘴,心說林松原倒是很給袁偉雲面子。
袁偉雲很快又道,“關于籌建大學城的事,我知道市裏邊有一些同志不太贊同,大家也都各自的理由,在此,我想說的是,咱們幹工作不能老是墨守成規,膽子要大一點,步子可以邁得更大一點,剛剛咱們總結今年一季度的經濟運行情況,其實情況并不是太好,隻是大家都不願意潑冷水,就我個人看來,咱們市裏邊當前急需謀劃上馬一批大項目大工程,以項目促發展,拉動内需,籌建大學城正當其時,市裏邊正需要這樣一個标杆的大項目來帶動片區發展。”
喬梁皺眉道,“偉雲同志,關于你說的幹工作要膽子大一點,步子邁得大一點,這一點我是十分贊同的,但這個大學城項目并不是咱們膽子大不大,步子邁得大不大的問題,而是不切實際。”
袁偉雲看向喬梁,“喬梁同志,大學城都還沒建呢,你爲何就一口咬定不切實際呢?上一次會議,你說調研論證工作做得不紮實,時間太倉促,如今市裏邊已經重新委托第三方的專家團隊進行項目調研論證,現在結果還沒出來,喬梁同志憑主觀臆斷就輕易下結論,是不是太不嚴謹了?”
聽到袁偉雲對喬梁的稱呼,與會衆人都露出古怪的神色,喬梁如今已經是市裏的副書記,袁偉雲卻還是那樣稱呼對方,明擺着就是對喬梁不尊重,又或者說,袁偉雲就是故意的。
袁偉雲将大家的反應都盡收眼底,繼續道,“就咱們市裏邊籌建大學城一事,我跟省裏邊主要領導彙報過,并征詢了領導的意見,領導對咱們市裏的這個想法是支持的,并且給予了鼓勵,表示咱們幹工作要大膽一點,不要畏首畏尾,這也不敢那也不敢,那幹脆啥事都不用幹了。”
袁偉雲這話一說,會議室裏一下變得鴉雀無聲,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袁偉雲口中的主要領導怕是陶任華,如果真是陶任華這麽說,那難道是陶任華變相表态支持關州市籌建大學城?
在場的人神色各異,這要真是陶任華表态了,那還調研論證個屁,這大學城項目肯定是能通過,誰敢反對?
袁偉雲的目光從衆人臉上掃過,眼底深處露出一絲得色,他說省裏的主要領導,衆人自然都會下意識地以爲是陶任華,畢竟他之前是陶任華的秘書,但陶任華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又或者陶任華說的原話是不是這樣,衆人可就無從查證了。
此刻,即便是喬梁臉色也多了幾分凝重,這要真的是陶任華想直接插手幹預關州市工作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
就在關州市召開全市經濟工作會議時,遠在南邊的海南某市,臨近中午,一輛從江州飛過來的航班降落在機場,一名戴着墨鏡的男子從機場裏走了出來,外邊,已經有人在等着接機。
男子出了機場後,便上了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離開。
車上,男子摘下墨鏡,露出那張儒雅的面孔,正是江州市長楚恒。
楚恒翹着二郎腿,聽着一旁的男子彙報章梅每天的行蹤動态,一會,楚恒挑了挑眉頭,擡手看了看時間,道,“這麽說來,我們可以先去吃個飯,再慢慢蹲守嘛。”
一旁的男子點頭道,“嗯,如果不想強行綁人的話,隻能慢慢蹲守。”
楚恒揮揮手,“那就不要了,别搞出太大動靜。”
男子聞言,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這裏終歸不是江州,楚恒還是十分收斂的,畢竟不在自己地盤上,真要惹出點啥意外狀況沒那麽容易擺平。
吃了個午飯,時間一晃到了傍晚,從精神病院出來的章梅,邁着輕快的步伐,沿着海濱公園邊上的步棧道輕松地走着。
許是這條路走了太多遍了,每天都要經過,章梅并沒有留心周圍,約莫走了十幾分鍾後,章梅才陡然注意到後邊似乎有兩名男子一直跟着自己。
章梅不由起了疑心,腳步一頓,故意停了下來,緊接着,章梅看到那兩名男子繼續朝她靠近,目光還直直地盯着她,真的是沖着她來的。
章梅看着眼前逐漸靠近的兩名陌生男子,眉頭皺了起來,眼裏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她此刻第一反應是碰到搶劫的了!
正當章梅準備出聲警告時,一輛黑色轎車在一旁緩緩停下,接着,一名男子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當章梅看到這名男子的刹那,眼睛瞬間瞪得滾圓,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蹭蹭往後退了幾步,身體更是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恐懼,震驚,害怕……種種不一而足的情緒瞬間充斥在章梅的腦海,尤其是看着楚恒面帶笑容地朝自己走過來時,章梅更是感受到自己害怕的情緒已然到了極點,有種奪路而逃的沖動。
對,逃!章梅突然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就想逃離現場,隻是當她腳步一動,剛剛那兩名緊跟着她的陌生男子,已成前後之勢将她圍住。
完了,連逃跑的路都被堵住了!章梅看着一前一後的兩名陌生男子,突然間心生絕望。
這時,楚恒慢慢走到章梅跟前,笑容和煦地看着章梅,“章梅,你看見我跑什麽呀?咱倆啥時候變得這麽陌生了?”
章梅恐懼地看着楚恒,說話連牙齒都在打架,“我……我……”
楚恒笑呵呵地伸出手,試圖撫摸章梅的臉頰,“章梅,你怎麽了你,怎麽連說話都不利索了,是不是精神病還沒好全呢?”
章梅蹭的一下往後退,“你……你别過來。”
章梅對楚恒的恐懼來自靈魂深處,此時楚恒的笑臉在她眼裏就如同惡魔的微笑,尤其是楚恒那仿佛充滿柔情的關心眼神,溫和的聲音,在她看來更像是個神經質的瘋子。
看着章梅的反應,楚恒臉色逐漸冷了下來,“章梅,你可是把我騙得好慘,怎麽,耍我很好玩是嗎?從來都是我楚恒耍别人,沒想到我卻栽在你手上,過去幾年,竟然被你耍得團團轉。”
終日打雁,也有被雁啄的一天!
這是楚恒在得知章梅是裝瘋後,心裏的第一反應。
章梅能感覺到楚恒的怒氣,害怕地解釋着,“我……我之前是真的……後面才慢慢恢複的。”
楚恒神色一怒,“既然恢複了,爲什麽不告訴我?”
聽着楚恒陡然提高的嗓門,章梅吓得又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次,章梅保持着沉默,她沒能給楚恒什麽解釋,因爲她後面确實是欺騙了楚恒。
楚恒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這裏就在公園邊上,來來往往還是有過路的人的,楚恒不想搞得太引人注目,看了下附近,楚恒淡淡道,“章梅,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章梅擡頭小心地看了楚恒一眼,輕聲道,“我家裏還有事,我能不能先回去?”
楚恒看着章梅呵呵笑道,“章梅,我們這麽多年的老朋友了,久别重逢,不應該是一見如故嗎?爲什麽你老是想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