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利一下語塞,領導的女人輪不到他說三道四,不然他其實很想讓呂紅雲擺正自己的位置和心态。
呂紅雲因爲那A001地塊的事,這幾天的火氣很大,所以對韓利說話的口氣也有些沖了點,這會說完之後,呂紅雲也意識到自己态度不大好,但也拉不下臉來道歉。
兩人各自沉默着,還是韓利先開了口,“現在競拍早都結束了,難道你還想推翻之前競拍的結果?”
呂紅雲點頭道,“沒錯!隻要查明了之前的競拍存在問題,那就能宣布競拍的結果無效。”
韓利眉頭一擰,“喬書記答應你要調查這事?”
呂紅雲笑道,“如果有證據證明确實是存在問題,喬書記難道會眼睜睜看着不管?人家喬書記可不是那種屍位素餐的人。”
韓利嘴角抽了抽,不知道呂紅雲這話到底是在影射他還是别人,不過他也懶得計較,眼下他的任務就是做好沈萬林交給他的事,他來達關,也沒想過要在縣裏邊争權奪利,隻是想來過渡一下,而沈萬林也承諾他了,回頭會繼續把他調回省裏,并且讓他升一級,給他安排個實職正處的崗位,所以韓利也才會屁颠屁颠地從黃原到達關這小縣城來,隻是看這呂紅雲有時候聽不進勸,我行我素,韓利着實頭疼得緊。
“紅雲小姐,你還是抓緊給沈領導回個電話,不管你想做什麽,都得有沈領導支持不是。”韓利沉默片刻後再次說了這麽一句。
“放心吧,我會給他回電話的。”呂紅雲沒再擡杠,她其實也清楚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來自沈萬林,不過沈萬林現在年紀越老膽子越小,呂紅雲委實是越看越窩火,要不是爲了對方手中的權力,就沖着對方比她爸還大的年紀,呂紅雲都懶得奉陪了。
兩人在咖啡廳坐了小二十分鍾,韓利接了個電話後就先行離開,呂紅雲也回自己的寫字樓辦公室去。
而在呂紅雲從喬梁那離開後,喬梁也第一時間就将孫永叫了過來,這一幕同樣落在有心人的眼裏。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次日,喬梁早早來到辦公室,早上批閱一會文件,十點的時候準備親自出席衛生系統的座談會,這是陳方陽協調召開的,主要還是爲了讨論将縣醫院劃轉爲市衛校直屬附屬醫院的可行性。之前喬梁讓陳方陽負責協調這事,而在喬梁帶隊出去考察的那些天裏,陳方陽和分管衛生的副縣長碰頭了兩次,并且召集了市衛校、縣衛生局、縣醫院等相關部門的人一起開會讨論,包括分管衛生的副縣長也出席了,但兩次會議下來,除了吵得一鍋粥,根本沒有啥實質性的進展,因此,陳方陽給喬梁提了個建議,希望喬梁能親自出席一下,由喬梁先定個調子,接下來陳方陽要推動這事也會好辦一點。
事實上,大家雖然都知道陳方陽這個委辦主任代表的是喬梁的态度,但有沒有喬梁親自出面表态終歸還是會有很大的差别,否則爲什麽會有領導一錘定音的說法,關鍵時候,往往就是需要領導一句話,一個表态。
座談會定在縣衛生局的會議室舉行,這會九點多,喬梁剛批閱完一份文件,陳方陽敲門走了進來,喬梁以爲對方是提醒自己出發去衛生局的事,不禁笑道,“走吧,咱們準備出發。”
陳方陽神色有些異樣,手頭拿着一份報紙,“喬書記,您先看看今天的報紙。”
陳方陽手上拿的是今天的江東日報,他已經翻到了第二版頭條,喬梁疑惑地看了看陳方陽,接過報紙。
映入眼簾的是一行醒目的标題‘組織人事工作容不得胡來!’。
一看到這樣簡單直接并且批判性十足的标題,喬梁眉頭就皺了起來,這種比較尖銳的标題,在省日報上還是比較少見的,喬梁很快就看起了正文,臉色慢慢陰沉了下來。
原來,報道正文寫的正是縣經濟開發區接下來要實行競聘上崗的事,這篇文章不知道是出自誰之手,對組織人事工作無疑是十分熟悉,相關文件和政策可謂是信手拈來,從制度上直陳要害,闡明利弊,句句不帶批評,但卻又句句直指喬梁這個一把手做事霸道,獨斷專行,沒有經過班子會議的集體決策,個人擅權專斷……通篇文章下來,看得喬梁都不得不佩服,寫這文章的人是高手!
看到最後,喬梁還特地去看了看文章的署名,上面寫的顯然是筆名,而不是真實名字。
“呵呵,好文啊,看得我頭皮發麻,這是一篇振聾發聩的文章嘛。”喬梁把報紙放到桌上笑道。
陳方陽這會再傻也知道喬梁是在說反話,這篇文章就是批評喬梁這個縣書記的,喬梁會真心稱贊才怪,最主要的是文章還能被安排在第二版頭條上,這釋放出的信号可就非同小可了。
“寫這文章的人很厲害嘛,方陽同志,你去打聽打聽,這個筆名叫‘東正聲’的人是誰。”喬梁冷聲道。
“喬書記,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鄭部長恰好知道是誰,他說這個筆名是以前的省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黃勇盛,對方已經退休了七八年了。”陳方陽答道,他口中的鄭部長是縣組織部部長鄭雙岩,他剛剛乍一看到文章就猜到寫這篇文章的人可能是組織系統的人,立刻找鄭雙岩了解情況,還真讓他猜對了,寫文章的人正是黃勇盛,鄭雙岩長期在組織系統工作,恰好知道對方的這個筆名。
黃勇盛?喬梁聽到這個名字,着實沒太多的印象,一個已經退休七八年的老幹部,喬梁不可能知道,他那時候也還是個小人物,省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離他太遙遠了,喬梁還真沒留意到。
但這會,喬梁心念急轉,已經将一些事情聯系到了一起,神色冷峻,“看來有人比我們還早想到了一步嘛,提前從宣傳輿論上來反制我們了。”
陳方陽苦笑着點頭,前天晚上喬梁剛從外面帶隊考察回來,他跟喬梁提醒開發區的事,喬梁就讓他跟縣組織部、宣傳部碰一碰,出幾篇宣發文章,結果倒好,他們這邊文章還沒出來呢,人家已經在省日報上先一步搶先了,而是還是請動了以前省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這樣的退休老幹部來寫這篇文章。
“喬書記,這篇文章寫出來,影響怕是不小,要不開發區管委會班子實行競聘上崗的事,先緩一緩?”
陳方陽說完,似乎怕喬梁生氣,又趕緊補充了一句,“當然,這事也不是不做,隻不過咱們循序漸進的來,不要一下子步伐邁得那麽大。”
喬梁冷笑,“這事真要是緩下來,那豈不是說明咱們認慫了?我看這事不僅不能緩,還得照常推進,廣而告之,到時候請省電視台的人來進行直播,讓所有人都看看,咱們這是在公開、公正、公平的環境下搞的這次幹部競聘上崗。”
“……”陳方陽臉皮抽搐了起來,喬梁這是要硬着對幹啊!
“方陽同志,這事就按我剛說的去辦,你讓宣傳部的人去跟省電視台的人對接,落實直播的事。”喬梁看了看陳方陽,直接就拍闆定了下來。
陳方陽默默點頭,這時候他可不好再說啥了,喬梁的性格他已經比較了解,做事強硬,敢想敢幹,想讓喬梁妥協退讓是不可能的。
喬梁這時候又看似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很多人都說當領導幹部要懂得‘中庸’之道,我看不見得,‘無爲’而‘中庸’,那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懶政怠政,身爲領導,隻要我們問心無愧,一切爲公,那又有何可懼?”
聽到喬梁這話,陳方陽心神震動,一直以來他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遇見事兒首先想的是能不惹事就别惹事,能躲就躲,這也是喬梁之前會給他一個‘膽小怕事’的評價的緣故,此時喬梁的話對陳方陽産生了不小的沖擊,亦是讓陳方陽反思起來。
喬梁不知道自己的話對陳方陽造成的影響,此時他忽然想到一事,“今天是市組織部的馬部長下來調研?”
市組織部部長馬妍麗今天要到縣組織部、經濟開發區調研,喬梁作爲縣裏的一把手知道相關的行程安排,但他并沒安排陪同調研考察,也不需要他親自陪同,市組織部長下來,通常就是由縣組織部長作陪,他這個一把手同時也是市班子成員,無需親自陪同。
原本喬梁隻當馬妍麗此次下來是一次正常工作安排,這會喬梁忍不住多了個心思,難道說馬妍麗今天的行程也是有意爲之?
陳方陽已經點頭回答道,“嗯,馬部長是今天下來調研考察。”
陳方陽說着看了下時間,又道,“估計已經在路上,她是先到縣組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