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梁考慮的出發點和吳惠文不一樣,而比起吳惠文還稱呼徐洪剛爲‘同志’,喬梁則是直呼徐洪剛的姓名,這不隻是因爲喬梁現在十分反感徐洪剛,另一點,則是喬梁堅信徐洪剛這次絕對過不了這一關,因爲調查組既然決定對徐洪剛展開調查,那肯定也是掌握了一些線索和證據,再加上他之前調查鼎元開發公司查到的一些情況,喬梁深知徐洪剛的問題不小。
吳惠文微微沉思着,突然道,“小喬,我在考慮一個問題,是不是該去和陳正剛書記談一下,如果洪剛同志的問題不嚴重,那還是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處理,畢竟魯明鬧出來的風波還沒過去,當前市裏邊經不起太大的折騰。”
喬梁聞言吓了一跳,趕緊道,“吳書記,您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萬一他的問題很嚴重呢?您主動去找陳正剛書記談這個,指不定還會讓他誤解你跟徐洪剛有啥牽扯呢。”
吳惠文聽得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我去找陳正剛書記談,出發點也是爲了江州市好,我相信陳正剛書記不至于連這點都拎不清。”
喬梁依舊反對道,“吳書記,反正我是堅決認爲您不該去趟這個渾水,畢竟這本來也跟您沒關系,再說了,他當這個市長,也沒見他在工作上配合您,相反,他這個市長暗地裏沒少搞小動作,您是爲了江州市好,他卻是滿腦子隻有自己的小算盤,你跟他搭班子,恐怕不見得就能把工作好好做下去。”
吳惠文皺着眉頭,對喬梁的話看似認同,卻又仿佛有些不贊同,吳惠文此時的确是有這種矛盾的心态,這源于吳惠文自身的身份地位變化,如果說徐洪剛之前還敢跟她對着幹,那現在在她跻身省班子領導後,吳惠文相信徐洪剛不敢再暗地裏搞太多的小動作,正是出于這樣的心态變化,所以吳惠文現在對待徐洪剛的态度又和之前有些不一樣,如果說她之前對徐洪剛也有過惱火和憤怒的時候,那她現在的心态則是多了一份超然。
喬梁見吳惠文沒說話,繼續道,“吳書記,我是堅定支持省紀律部門對他進行調查的,讓一個有問題的幹部呆在這麽重要的領導崗位上,那才是對江州市最大的不負責任,我認爲調查組調查徐洪剛……”
喬梁說着話,辦公室門突然被從外面推開,門外走進來的是吳惠文的秘書萬虹,喬梁的話頭被打斷,一時忘了繼續說下去。
萬虹是進來給吳惠文送一份文件的,喬梁在吳惠文辦公室的時候,萬虹經常都是直接這樣進來,喬梁和吳惠文兩人也都習以爲常。
萬虹将文件放下後也就離開,喬梁和吳惠文則繼續交談了下去,兩人都沒注意到,萬虹的肢體動作有些僵硬。
從吳惠文辦公室出來後,萬虹的臉色隐隐有些蒼白,剛剛她推門進去的時候,如果她沒聽錯,喬梁說的似乎是省紀律部門的調查組正在調查徐洪剛。
這句話落在萬虹耳裏,說是石破天驚亦不爲過,剛剛那一刹那,萬虹險些就将手中的文件給掉地上了,這也是她将文件後放下後就趕緊離開的緣故,萬虹絲毫不敢多呆,生怕吳惠文和喬梁看出她的異樣。
深吸了口氣,萬虹鎮定了下心神,拿着手機匆忙走了出去。
萬虹來到走廊的角落,确定左右沒人後,悄悄撥通了徐洪剛的電話。
“萬虹,什麽事?”電話那頭,徐洪剛的聲音傳了過來,聽語氣,徐洪剛的心情似乎不錯。
萬虹顧不得廢話,着急道,“徐市長,我剛剛進吳書記的辦公室,喬梁正和吳書記談話,我聽到他說調查組正在調查你。”
“你說什麽?”徐洪剛的聲音一下變了起來。
“徐市長,我聽喬梁說調查組正在調查你。”萬虹重複了一遍。
徐洪剛臉色劇變,“萬虹,你沒聽錯?”
萬虹肯定道,“徐市長,我沒聽錯。”
徐洪剛的心倏地沉入谷底,萬虹如此肯定,那決計是錯不了了,剛才和蘇華新通完電話,心情還很是愉悅的他,這會端的是差點吐血,一會天堂一會地獄,難怪他一直覺得心裏不踏實,調查組果然在調查他,而且恐怕早就知會了吳惠文這個一把手,否則不可能連喬梁都知梁都知道!這也就能解釋爲什麽調查組在魯明失蹤後仍遲遲沒有撤走的緣故,因爲調查組是留下來調查他。
不,調查組有可能不是在魯明逃跑後才開始調查他的,而是從一開始調查組來到江州的時候,就已經在同時調查他和魯明,如果是這種可能,那情況顯然更糟糕了。
這時萬虹道,“徐市長,你……你應該不會有事吧?”
萬虹的話讓徐洪剛回過神來,感受到萬虹話裏透出來的恐懼,徐洪剛故作輕松道,“萬虹,你想多了,我怎麽可能會有事?就算調查組在調查我又如何?你覺得他們能拿我怎麽樣?我不是魯明,調查組能查魯明,不代表就能動得了我。”
聽到徐洪剛這麽說,萬虹沉默起來,徐洪剛表現得這麽樂觀,萬虹心裏的擔憂卻是沒有減少,被省紀律部門調查,真能這麽容易就過關嗎?
似乎要打消萬虹心裏的擔心,徐洪剛笑道,“萬虹,不瞞你說,蘇書記馬上就要接替關領導的位置,擔任咱們江東省的二把手了。”
萬虹愣了一下,下意識道,“是嗎?”
徐洪剛笑道,“我才跟蘇書記通完電話,這事基本上是十拿九穩了。”
萬虹怔怔地沒說話,蘇華新要是真的當上了省裏的二把手,他能保徐洪剛沒事嗎?
萬虹發呆着,徐洪剛道,“萬虹,我還有點事,咱們回頭聊。”
徐洪剛說完就挂了電話,急匆匆出了辦公室。
省大院。
鄭國鴻辦公室。
剛參加完活動回來的鄭國鴻,屁股還沒坐熱,手機就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鄭國鴻笑道,“洪兄,你這個大忙人這個時候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笑道,“鄭書記,我再忙還有你忙?”
說笑歸說笑,對面的人很快又道,“鄭書記,已經定了,蘇華新同志接任關新民的位置。”
聽到對方的話,鄭國鴻目光微微一沉,上面最終還是考慮讓蘇華新來接替關新民的位置了。
上午明明還沒确定的消息,怎麽突然這麽快就定了下來?
一時間,鄭國鴻目光有些陰郁,他并不贊同上面提拔蘇華新,但上面組織部門的負責同志找他了解情況時,鄭國鴻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又沒辦法多說什麽,畢竟到了他這個位置,最忌諱信口開河。
短暫沉默了一下,鄭國鴻納悶地問道,“洪兄,上午不是還沒定嘛,怎麽下午就突然定下來了?”
對面的人笑道,“這是因爲有一位領導突然發聲,說了幾句對蘇華新同志比較認可的話,這不,蘇華新同志一下就脫穎而出了。”
聽了對方這話,鄭國鴻不由暗暗點頭,原來如此,蘇華新竟然有這個本事。
鄭國鴻沉思間,對面的人突然問道,“鄭書記,聽您這口氣,難道不是很認可蘇華新同志來接替關新民同志的位置?”
鄭國鴻目光一閃,笑道,“那倒也不是,我隻是奇怪你們組織部門的負責人上午還在找我了解情況,下午怎麽就突然定了呢。”
鄭國鴻雖然和對面那位被他口中稱爲‘洪兄’的人頗爲熟悉,兩人私交也不錯,但涉及到對其他幹部個人背後的議論,鄭國鴻并不想亂嚼舌根,尤其是他也沒證據證明蘇華新個人有啥問題,所以并不想多談。
對面的人似乎能感覺到鄭國鴻有些言不由衷,沒再多問,轉而道,“蘇華新同志以前在部裏跟的那位老領導,還是頗有影響力的,老話說的好,家有一老勝似一寶,那位老領導雖然退下來十多年了,但說話也還是有點用的,老而彌堅呐,關鍵是他對蘇華新同志也是實打實下了大力氣支持,蘇華新同志也算是挺幸運的,跟對了人。”
鄭國鴻聽到這話,撇了撇嘴,蘇華新固然是跟對了人,但到了這一步,他那位老領導能給他的幫助也就有限了,估計他那老領導這次也是豁出了老臉去幫蘇華新跑動各種關系,再往後,蘇華新隻能靠自己,而鄭國鴻明顯對蘇華新不是很看好,倒不是說他對蘇華新有啥偏見,而是蘇華新一調到江東就開始通過江東師大這個校友平台大肆提拔和培植個人親信,以至于省裏邊現在有關師大系的說法甚嚣塵上,鄭國鴻并非兩耳不聞窗外事,又豈能沒聽到這些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