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麽?
覃钰慢悠悠地轉回頭,卻不禁一陣愕然。
徐六左手劍指斜指,右臂朝前力伸,保持着一劍穿心的完美姿态,但是嘴巴張大,雙眼瞪大,一副見鬼的樣子。
徐六的身前三尺,豐淩依然挺立,他胸口的心髒部位中劍,卻沒滲透出任何血迹,衣料、身軀漸漸變色,開始龜裂、崩塌,直至最後完全灰灰,化爲黑色的粒子,飄散在天地間。
最終,半空中就之剩下徐六的白虹寶劍,精光四射,恍如新硏。
“你們卑鄙!無恥!三大宗師圍攻我一人,我一定要……”
一個渾身浴血的身影踉跄着,卻速度極快地閃爍逝去,眨眼便出了覃钰所能看到的視野,再度進入灰色之中。
他的聲音随之中斷,似乎是被迷宮的禁制完全隔開。
覃钰對着他逃去的方位豎起中指,然後側頭問張遜。
“師父,他這是什麽神通?”
“嗯,身外法身的神通不是他這個境界能夠修煉的,應該是一門秘傳替身術吧?想不到居然真有化境宗師願意花費精血培育這麽個替身傀儡。”
“這門替身術不好麽?”
“也不是不好,就是得不償失。”張遜微微皺眉。
覃钰不解地看着張遜。張遜卻隻是遙遙遠觀,不再解說。
覃钰左右再看看,虞翻和張遜一樣,也正雙唇緊抿,看向豐淩消失的地方。
這倆想什麽呢?
“這種替身術需要日日祭煉,一旦施展出來,傀儡替死,本尊的靈氣功力就會喪失大半。甚至全部,數月之内基本上都沒有什麽防禦能力。”徐六收了白虹劍,兩步閃現過來。
“呃,後遺症這麽嚴重?”覃钰高興起來,“這不是意味着,這幾個月我可以天天去追殺他了?嘿嘿。嘿嘿!”
徐六打個寒顫,他左眼的内眼角,忽然流出一道細細的血迹。
“六祖,你怎麽流血淚了?”徐六臉色實在太蒼白,覃钰立刻注意到那白裏的一絲殷紅。
“被你笑聲吓的。太可怕了!”徐六悻悻随手抹了一把。
“不對!”覃钰注意到,徐六摸了這一下之後,血線反而更加急速地流淌下來,進而,右眼的内眼角。也開始有血迹泛起。
“師父,師父,你快來看看!”覃钰大喊一聲。
張遜飄身過來,瞥了一眼。
“嗯,被豐淩的痛經掌傷了肝氣吧!”他立刻有了判斷,伸手過去,“讓我瞧瞧你的脈搏。”
徐六皺皺眉,伸手過去。讓張遜搭脈。
虞翻心想這徐六是傻的吧,居然敢把脈穴交給敵人?撇撇嘴。卻并不說話。
他雖然和徐家有殺師血仇,但這筆賬主要算在了二祖頭上,對三祖一系敵意不深。而且如今他依附覃钰,主從有别,以他受的教育,也不便過于冒失。
張遜看看覃钰。覃钰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張遜一笑,低頭仔細診脈片刻,臉色微沉。
“徐宗師,你的心、脾、腎三者皆傷,雖然不如肝髒這麽明顯。卻是隐患極深,這卻不像是豐淩所爲,而是你強修劍氣導緻。”
“這些我都知道。十年前我爹就罵過我,再這麽瞎練下去,我活不過十年。”徐六蠻不在乎地收回手,“不過我自小就迷戀劍器,如果不讓我修劍,活着還有什麽意思?所以,一直就練到現在。”
“正是!六祖,我支持你!”覃钰給他打氣。
“嘿,一起練!”徐六看覃钰,就是一百二十個順眼。
也是一練劍的!
覃钰轉頭問張遜:“師父,沒有辦法給他治一下麽?”
“他現在進階化境,内髒較之前堅固許多,倒是可以再支持十年。”張遜沉吟,依然搖頭,“但他缺乏劍道天賦,五髒無法養護劍氣,強行爲之,體内的傷勢隻會越來越重,縱有靈藥,卻是無法可想。”
“缺乏劍道天賦?”覃钰猛眨兩眼,幾乎不能置信,徐六這種精通無數門劍術,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劍道大師的人居然還缺乏劍道天賦?
那得什麽樣的人才敢說一聲劍道有天賦?
識海中的老白解釋道:“老祖的意思是,雖然徐六宗師修習劍道很癡狂,很勤奮,也很有效果,體内應該有不少成型的劍氣,但他先天資質不行,上古的劍修很少,都是必須自己本體能養劍,五髒六腑和劍丸劍氣能夠互相滋潤提高,而不是像他這般……互相傷害。”
原來是這樣!覃钰皺皺眉,難怪徐六這麽羨慕自己能夠随意發射六脈劍氣。
“多謝賢師徒了!”徐六在眼睛上胡亂抹了兩把,擦掉血淚痕迹,誠懇說道,“今日承蒙張道兄救命之恩,他時必有所報!”
若非張遜和虞翻,他雖然能跑,但因爲已經受了痛經掌的暗傷,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在遇到父親之前逃脫豐淩的毒手。
覃钰忽然想起:“金鱗果!金鱗果能救你的命麽?”
徐六目光一亮,随即搖搖頭。
“那也須得煉出彌紋丹才行。此丹的丹方失傳已久,我徐家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有能夠搜集到。”
“好吧,出了這拳絕迷宮,我找到金鱗果就送給你。”覃钰承諾道。
“如此甚好!”徐六大爲高興。
正說話間,忽然小珍勾連覃钰,說道:“主人,小丸子在前面說發現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家夥,傳回圖像,應該是豐淩。”
“啊?”覃钰臉色滞住,“怎麽會這麽巧?”
“是挺巧的!”小珍說道,“本來小丸子正在探路,卻聽到有人大叫大嚷,滿是污言穢語,又提及主人名字,就悄悄跟過去探測情況。沒想到卻是那豐淩躺在一堵禁制變化的灰牆之後……這人已經陷入深度昏迷,還在不停地說夢話,辱罵主人。”
覃钰将小珍的話轉告諸人,三大宗師難得地集體失聲。
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
“去看看吧!”張遜歎了口氣。
不一刻,衆人來到小丸子說的那個地方。
雖然禁制強大。但這幾位個個眼光清明,自身周圍完全不受禁制幹擾,看到的是一片光秃秃的連草都沒有的泥地上,豐淩上身全坦,血染肩背,雙目緊閉,嘴裏還在咒罵着覃钰和徐六,偶爾延及虞翻和張遜。
“小賊,怎麽就沒一掌打死你……徐六。你這蠢材,廢物……”
覃钰心裏很奇怪,己方四人之中,傷他最深的是張遜和虞翻,一個兩槍刺斷了豐淩的兩側鎖骨,那可是後世劍俠小說裏号稱一穿就廢的琵琶骨啊!張遜更是一招天罡驚魂,把他弄成現在這模樣的始作俑者。
徐六?他隻不過刺了豐淩一劍,還是刺中了傀儡替身。
自己最冤。挨了他背後突襲的一記痛經掌,雖然說試出二儀交泰冠确實名不虛傳。能扛住二階宗師的全力攻擊,可是自己卻真心沒想挨這麽一掌。
通過和寶器的聯系,覃钰已經感覺到,現在寶冠内的能量已經消耗了大半,最多再能抵擋一次類似的攻擊,就會完全失效。
張魯的三弟、化境道士張傀跟覃钰說過這頂寶冠的珍貴之處。即使是化境的攻擊,也能爲主人遮護三次必死的災厄,看來以前張家的傳人至少是用過一次了,當然,也有可能上次珠珠和老白過于用力。破壞了一部分寶冠的功效。
但自己卻不知道如何給寶冠補充能量……
這些暫且不管,最重要的是,在豐淩心裏,自己已經成了罪魁禍首,恐怕他一旦蘇醒過來,有了能力,第一個要殺的就是自己了吧?
化境宗師一旦存了怨氣,果然都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覃钰牙關緊咬,雙目冰冷,你既然不懂禮數,我就先滅了你這後患火種!
他還深深地記得,金威詐瘋佯狂,又獻出巨阙劍買好示弱,然後,他迅速逃回益陽,推波助瀾,掀起了曾、金、王三家圍攻靈祥村的大浪。
在靈祥村之前,覃钰就很後悔,打蛇不死,居然讓鹹魚翻了身。
這一次,他更沒有犯錯的餘地。
金威隻不過一個暗境高階,豐淩,那可是二階的宗師。
本來就沒打算放過你,你還這麽不知死活!
“主人,可以将他抹去神魂,**煉成分身;或者把神魂控制起來,制作高級傀儡。”小珍忽然靜靜地說了一句,提出兩條建議。
“什麽?”覃钰驟聞此言,揚起眉頭,大爲詫異。
“他此刻神魂俱都混亂,正是抹除或者控制的最佳時機。主人的二師兄和主人有協議,過些天就會把投影奪舍秘術交換傳授給主人,隻須保存好豐淩的肉身本體就行;另外,我們在南宮漁的積微軒裏,也得到了南宮漁常用的一種高階傀儡術,能夠炮制宗師級的神魂。”
覃钰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氣,炮制?
縱然他心頭對豐淩有十分的必殺之意,卻也遠不及小珍這句平靜的話語裏直通絕對零度的寒意。
覃钰此刻也想了起來,陰陽子确實跟他說過,要傳他奪舍**。不過當時陰陽子忙着去追殺張魯的化身張衛,現在還不知去向。
思索片刻,分析兩種方式的利弊,下定決心。
“怎麽抹除他的神魂?”
“我已經傳了珠珠封印神魂的禁法,不過珠珠功力不足,需要主人略加配合。”小珍細細密密,将如何制住神魂,然後封印,牽引出體外,最後移走神魂的傀儡秘術說了一遍。
“這樣,等于把他做成了兩具化境打手?”覃钰愕然問道。
“是可以這樣。不過,傀儡術中強調過,最好是将原始的軀體損毀,因爲神魂和本體有天然的聯系,若不徹底毀掉,有極大的再度合體的可能。”
“那就滅了他的神魂!”覃钰斷然說道。
看看大腦袋火凰就知道,傀儡術明顯并不安全。
“是!”小珍應諾。
“不用珠珠動手,我又不要他的神魂,那樣太麻煩了!”覃钰吩咐一句。
張遜和虞翻都沉着臉。徐六更是罵出聲來:“你……你……還真是自己想找死啊!”
豐淩跟他們算是一類人,本來難免存有幾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隐情,可是聽到他現在精神混亂之中猶在不住地辱罵覃钰,心裏都知道,這人真的留不得了。
虞翻長槍微伸,覃钰隻要一聲令下,他就刺穿豐淩的心髒。
“仲翔兄,不用你出手!”覃钰攔住。
虞翻一怔,收回黑槍。
“六祖,也不用你出手。”覃钰又攔住了徐六。
簌簌的奔行聲傳來,一隻看起來很嬌小玲珑、其實卻個頭異常的黑色蜘蛛忽然出現在幾人眼前。
小丸子被小珍召喚了過來。
“小丸子,面具!”覃钰一指豐淩。
八條腿用力一撐,黑鐵蜘蛛應聲躍起,半空中已變形爲一張黑色的鬼臉面具。
這是小丸子六大變身能力之一,覃钰已經聽小珍介紹過了。
不過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小丸子如此變身,所以和其他人一樣很驚奇地看着這一詭異的變化。
黑鐵的面具飄然落下,輕輕貼上豐淩俊朗而血腥的面目。
下一刻,豐淩嘴裏胡亂咒罵的聲音迅速消失……
一代宗師,就此隕落。(未完待續。。)
ps:本來沒想寫這麽長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