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瞬間,覃钰知道,爲什麽王越要忽然說起這件事。
上次他和戲芝蘭經過的那條小河邊上,一個魁梧的大漢正酣戰一個瘦小的紫袍老者。
那大漢正是覃钰的大舅,覃三轉。
覃三轉手中的長柄狼牙棒舞動并不是很快,但風聲簌簌,力量十足。
他的對手,則把一根金棍耍得金蛇亂舞,疊影重重。
“張晉?”
令人驚奇的是,張晉别看人又老又瘦,打法卻是相當強硬,硬接硬架,五尺短棍一點兒都不畏懼覃三轉巨棒的威力。
“住手!你們别打啦!”戲芝蘭剛剛落下地去,拼命叫道。
那二人恍如未知,乒乓乒乓,雙棍翻飛,打得熱鬧之極。
何荭嫦冷哼一聲。
覃三轉和張晉手上同時一緩,揮動棍棒架住對方的兵器。
化境的威壓畢竟非同一般,他們二人都是暗境中的頂兒尖人物,六識敏銳,自然都感受到自己遭受了極其強烈的威脅,不能不防。
“是你們?”
“蘭兒?荭嫦?”
覃三轉和張晉發現戲芝蘭和何荭嫦,都是大喜,棍棒用力一推,倒退幾步和對方分開,急忙向二女方向走去。
但見了彼此的動作,二人都有些疑惑,同時又停下腳來。
此刻,覃钰和王越也飛落下來。
“你們怎麽打起來了?”覃钰蹦跶幾下,讓有點酥麻的腳恢複一下知覺,口中問道。
張晉轉向覃钰走過去,口中忽然叫道:“小子,這家夥是個殲細!老夫親眼看見他和那賴德、石三同行。荭嫦,快抓住他!”
衆人嘩然,賴德和石三?
戲芝蘭和何荭嫦看向覃钰,卻見他眉頭緊蹙,似乎正在思索張晉的話語。
何荭嫦喝道:“師公,你怎麽知道的?”
覃三轉卻嘿嘿隻是冷笑,卻不反駁。
“墨羽和我一直跟蹤賴德,發現了他們的蹤迹,除了他們,還有一個化境宗師,不過他蒙着臉,非常可怕……”張晉說着話,四下看看,似乎非常擔心那人突然出現。
墨羽就是戲芝蘭的那隻黑雕。
戲芝蘭心裏已經信了七八成,以墨羽的眼力,發現賊人的蹤迹是很可能的。
猛聽一聲悶喝,接着是叮當一陣連續脆響。
隻見覃钰目射神光,一劍如虹,張晉的身上金花四射,竟是激烈地拼鬥起來。
“師公!钰哥哥!”戲芝蘭大驚之下拔出青霜劍,卻不知道二人爲什麽會打起來。
何荭嫦臉色陰冷,說道:“你先别插手。”
“可是钰哥哥……”戲芝蘭心頭大急,覃钰才多大修爲,怎麽能經得住師公的金棍?
“放心吧,你太小看你钰哥哥了。”何荭嫦淡淡說道,心底對覃钰的劍術卻驚震不已。
“是麽……”雖然有師姐的擔保,但戲芝蘭卻依然極不放心,緊緊盯着場上。
場上,雙方一劍一棍,都是各展其長,極盡變化。
張晉的棍法迅疾猛烈,金光十一棍急促地連續閃動,仿佛無數重重副棍,組成了一列棍影列車,想要以粗長硬的威勢,強行撞破覃钰的劍式。
覃钰的劍術則簡潔而明快,刺、蕩,掃,基本三招反複運用,金色劍芒雖然被棍影壓迫得極度内斂,仿佛在赤銅的劍身上又鍍了一層明顯的土豪金,但他的手腕、手臂卻依舊力度精強,進退适宜,陣腳絲毫不亂。
而他那敏捷輕盈的步法,更是令兩位化境眼前一亮,新鮮非常。
士别三曰,當真要刮目相看了!(好吧,孫權還年幼,魯肅、呂蒙都尚未出頭,其實,現在還不可能有這句……)
張晉暗暗苦笑,覃钰的步法之中,竟然混雜有他的看家本領四象颠倒步,但卻絲毫不顯突兀雜亂。
王越暗暗點贊:“這破箭三式居然如此了得,不愧是上乘的防禦劍術,尤其配合上他這自創的步法,簡直如魚得水。真沒想到,小钰竟有如此卓越的融合轉化能力!絕對超一流的劍道禀賦。”
三十年來,他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般心緒動蕩,極想要把自己的衣缽傳給覃钰。
二十回合轉眼過去,張晉棍勢崩到極緻,忽然中止。
他向後一躍,金棍順勢在背後一橫,臉色異常蒼白。
“想不到,你這小子功力進步得這麽快,老夫拿不下你!”
覃钰收住夏炎長劍,劍上的金芒一掠而逝。
“敢問張公,爲何要拿下我?”
“那還用說,自然是那蒙面化境宗師的命令,拿住你去換晉升化境的秘術了。”覃三轉冷冷接道,“不過這老兒很久沒見你出手了,所以不知道你現在已經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而已。”
“師公!”戲芝蘭痛心疾首地叫道,“你怎麽能聽匪徒的命令?”
“氣運不在我身,老夫無話可說。”張晉怒視覃三轉一眼,抛下金棍,喟歎一聲。
在王越、何荭嫦兩大化境未曾出手的情況下,他居然讓覃钰拆解到二十招以後,以他一代棍王的自尊心,實在也是感覺丢人之極。
“拿住我真的可以換晉升化境的秘術麽?”覃钰收劍入鞘,不能置信地問。
“當然是真的。因爲那人手中,有五石金丹,正是張老兒需求之物。”覃三轉咬牙道。
五石金丹?
這名字好生熟悉。
覃钰腦海之中驟然記起,當曰自己被史璜所擒,在那山洞裏,唐楠竹來遊說,曾對史璜說可以請大人送他五石金丹。
大人,哪個大人?
覃钰腦子裏忽然混亂起來,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是,本能地卻想回避開。
“你猜得不錯!”覃三轉歎息一聲,“哪個蒙面的化境宗師,就是你的表姨,段玥段大人。”
“她……她爲什麽要來破壞神農唱賣會?”
“原因,我不知道,很多因素都可能。”覃三轉搖搖頭,“盛昌不贊成她的計劃,她殺了他;唐楠竹也是她讓人殺的,你們應該沒有找到他身上的傷痕……”
“是刺殺王。”戲芝蘭驚呼一聲。
“不錯,就是郭南。”覃三轉也不禁有些驚奇,“你怎麽知道這個人?”
“他昨晚偷偷潛入閃金塔,差點兒傷了钰哥哥。”戲芝蘭握緊了青霜劍,恨恨地說道。
“什麽,她竟然連小钰也想殺?”覃三轉怒氣勃發,渾身忽然爆發出強大的威壓。
這一瞬間,他的氣勢,絕對不弱于一名化境宗師。
他瞬即收住威勢,說道:“她和一些死忠喽啰正在這山谷之中,王世叔你們也是來找她的吧?”
王越點點頭:“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在雲木鎮沒見到段玥,便想早些回神農谷,準備收購一些珍品寶貨,半路遇到他。”他一指張晉。
張晉垂着白頭,對覃三轉的話置若罔聞,隻是嘴裏喃喃自語,不知在嘀咕些什麽。
“師公,師父此次派遣我來,說若是見到師公你,便請你回去一趟,她老人家已經弄到了一種秘藥,足以讓你安全晉升。”何荭嫦冷冷說道。
“你說什麽?”張晉驟然擡起頭來,目光如棍,“她居然弄到了那種藥?”
何荭嫦點點頭,不再說話。
“哈哈哈,她果然厲害,真的被她給做到了!”張晉大吼一聲,一身紫袍都在鼓鼓作響。
“可是,我不能回去。我爲什麽要受她的恩惠?哼!”張晉臉色忽然一變,冷冷看了衆人一眼,“讓天下人繼續笑我,一輩子笑我麽?”
他蓦的轉身,狂奔而去。
“我不會回去!我要讓她……後悔一輩子!”
覃钰搖搖頭,這老頭子有點瘋癫了!
雖然不知内情,但可以想見,老婆是化境大宗師,現在,老婆的弟子都晉升爲化境了,而他自己,卻還停留在暗境之中苦苦掙紮,是個男人,都會無法容忍,不知道心裏有多少屈辱。
難怪張晉甯可與虎謀皮,先是貼靠賴德不成,随即又去打袁術寶車的主意,現在又和段玥合作,就是不回去。
哪怕妻子已經爲他準備了更佳的晉級靈藥。
這種複雜的夫妻感情,外人誰能扯得清楚呢?
P:感謝書友qianhuizi、天佑岚兩位親的春節打賞。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