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沒取出這條槍來,殺機不露,你自然不覺。”趙嵩微微一笑,“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得到七星映月槍術,我确實已經找到了晉升之路,氣機盈動,感悟自然頗多。”
“真是要恭賀前輩了!”覃钰實心實意地說道。
趙嵩就算不是正人君子,至少也不會是賴德那樣小人得志的邪魔外道,而鹿伯鹿公那種絲毫不在意他人生死的化境,姓情的修養上也差得很遠。
多一些趙嵩這樣的宗師,無論如何,這個世界還是會略微好一些。
趙嵩自然聽得出他的誠意,點點頭,見司馬吟和覃钰都坐上軟榻,才沉吟道:“你的事,小吟已經跟我說了,你打算出什麽價格請我三天?”
“珍品琴譜一部,春曰長劍一口,地級醍醐香兩束……”覃钰随口說道。
趙嵩聽得大皺眉頭,問道:“這是給我的酬勞?”
“不是。”覃钰笑着看看司馬吟,“這是小司馬加入我們安保組的報酬。”
刷的一聲,司馬吟放在膝上的短琴撥出一個歡快的長音,眉開眼笑道:“好啊,有這麽多好東西,我喜歡。”
春曰劍一聽就是和秋水劍搭檔的好劍,至少三等珍品。琴譜也是司馬吟的至愛,醍醐香,雖然隻是地級,可是要真給天級的,司馬吟也受用不了啊!
正合适。
“隻有這些?”趙嵩不悅地瞥愛徒一眼,真沉不住氣,看向覃钰,“給我的是什麽啊?”
“這個,我沒跟徐登說,所以,最後還是看趙公你需要什麽了?漢升先生和史府君也是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黃忠的金剛移山法,史璜的一粒天機奪命丹,都可稱爲一等珍品。
覃钰沒說的是,其實徐登提供了許多寶貨,任由選擇,而他,已經把這些寶物基本上全都劃拉過來了。
其中談判雖說有徐登對覃钰的縱容,不過也顯示出,對于趙嵩這樣有明顯晉階可能的半步宗師,徐家相當慷慨。
覃钰希望投其所好,把寶貨的利用最大化。
“還好你沒拿寶物誘惑我,不然我還真不好取舍了。”趙嵩搖搖頭,似乎松了口氣,“我并不想加入你們這個……安保組。”
“爲什麽?前輩能不能給我個理由?”覃钰凜然。這句話如同一桶涼水,澆熄了他一顆正燃燒得活潑潑的熊熊之心。
司馬吟在旁說道:“小钰你别急,家師另有苦衷。”
“有什麽苦衷,都可以商量嘛!”覃钰真有點急了,萬水千山都過了,不能卡最後一個小泥坑裏。
哦,不能說趙嵩是小泥坑,不過,就算是隕石砸出來的天坑,覃钰也得想方設法給它填平了。
趙嵩搖搖頭。
“此事恐怕不好商量……”
剛說到這裏,猛聽遠處一聲尖嘯,遙遙傳來。
覃钰隻覺大腦裏猛然如被針刺刀剜一般,精神劇烈震蕩,頓時眼前一黑,幾欲暈倒。
趙嵩神色一沉,猛然嗔目。
“好歹毒,欺我太甚!我令!蕩!”
随着他一言出口,覃钰頭腦中微微一緩,感覺好了不少。
眼前一花,仿佛陡然置身于一個浩浩渺渺的家庭影院之中,環繞立體聲的音波激蕩在整個屋子裏。
“這是什麽功夫?”覃钰驚豔不已,便是那些化境宗師,他也從沒見過誰能這麽驟然一聲,就震動了如此大面積的空氣。
他敢肯定,趙嵩攻擊的範圍一定不僅僅止于這個房間,而至少還攻擊着房間之外的某個地域。
這簡直就是出口成律的絕頂秘術。
覃钰察覺自己精神上的壓力已經減弱了大半,心頭大爲惱怒,伸手往懷裏摸去。
又一聲劇痛的尖嘯,發自室外十餘丈外的某個地方。
這種尖嘯似乎可以減緩趙嵩的律言秘術的威力,反過來繼續影響到室内的幾人。
覃钰這回有了經驗,急忙鼓動氣血,護住自己的雙耳,但手放在懷裏,卻是拿不出來。
隻覺耳旁有千百萬人在嘶号,苦苦呼喊着:“還我錢來……”
還錢?我沒聽錯吧?
覃钰自知正在被攻擊中,但感覺其中作爲攻擊核心的詞語,卻極似苦苦哀求債主還錢的黃世仁,想起地主羔子一副可憐欲死的模樣,不覺心中一樂,對方那種尖銳痛苦的音波攻擊力頓時削弱許多。
一隻小小金鈴,已握在掌心之中。
“石三真人速退,否則休怪趙某無禮!”趙嵩厲聲喝道。
“還我錢來……”
“還我錢來……”
卻是一聲緊似一聲。
趙嵩神情惱怒,橫在他膝上的三尺銀槍忽然自動懸浮而起,槍尖沖着門外尖嘯聲的來源,槍尾正對着自己的胸口膻中。
“吟兒,奏琴!”
“是。”司馬吟雙手在自己綠色的短琴上一拂,大袖飄飄,一首動聽的樂曲已奏了起來。
“好一曲水仙艹!”趙嵩長笑一聲,聲音悠遠,“哈哈哈哈!這苦牛老兒如何欣賞得了?徒兒你真是對牛彈琴!”
門外一聲暴喝:“趙嵩,你休欺人太甚!”尖利的苦嘯更是淩厲。
司馬吟沉浸于自己琴樂的世界之中,左手輕按慢挑,右手灑灑撥動琴弦,竟是毫不理會任何外面的雜音。
隻聽他琴韻中奏着:
“隻有這裏的天地啊,流水滾滾,
小船已消逝了啊,樂仙還不見回程,
我的情感多麽真摯啊,因臨蓬萊山,
彈一首愉悅的曲子啊,樂仙你可喜歡?”
琴聲清越脫俗,恍如仙曲,令人心曠神怡,浮想聯翩,覃钰也不禁被那琴韻中的境界深深吸引,恨不能縱情忘憂。
室内波光粼粼,瑞氣紛呈,趙嵩與室外惡客的對抗,已經進入白熱化。
空氣中趙嵩一聲笑,斷喝一聲。
“我令!收!”
覃钰的眼前,仿佛覺得那條三尺素銀槍渾身忽然一顫,接着通體散射出銀色的光焰,随着趙嵩一聲令下,自槍尾倏地射出一條銀色銳光,隻有半指粗細,徑自穿透趙嵩的胸口。
吸收了這道光芒之後,趙嵩的膻中穴上頓時銀星四溢,他的氣勢瞬間急速提升,達至一個極高的層次。
以覃钰的眼光,就算是正常的化境一階宗師,論起氣血的渾厚,此刻似乎也不及趙嵩。
“我令!鎮!”
一道白影自趙嵩的胸前撲了出去,毫無阻隔地穿門越戶,狠狠地砸向虛空之中,猛然似乎遇到了什麽阻礙,光焰大顯,銳氣逼人。
覃钰瞧得清楚,那是一枚銀白色的印玺!
一印飛襲,半空中一個紅袍道人被打了出來,跌落下去。
他面帶驚駭,嘔血半跪于地。
這人居然藏身在空中?
借助印玺上的銀白之光,覃钰恍惚間似乎看到另一個蒙面人站了出來。
那人灰色的身形自紅袍道人的陰影中緩緩出現,似乎是個很熟的身影。
覃钰一驚,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他忽然想到:“隔着牆壁門戶,我怎麽能看得到外面?還這麽栩栩如生,曆曆在目?”
趙嵩臉色急變,急沖司馬吟擺一擺手。
司馬吟會意,收起綠琴,一把拉住覃钰:“小钰,外面有大敵,師父讓我們快走!”
覃钰反手穩定住司馬吟:“别急,我們可以幫助你師父。”
司馬吟還待再勸,覃钰已松開他的手,探手入自己的懷裏。
“米粒之珠,也放光芒!”覃钰奇異地感覺到那蒙面人肥厚的嘴巴撇了撇,然後說道。
蒙面人手勢略微一擡,便将趙嵩再度落下的那枚銀印托住,慢慢逼退,停在半空之中。
趙嵩臉色如血,鼓動真氣,強硬運使印玺,鎮壓敵人。
“我擦!真的是他!”聽到這熟悉的一句話,覃钰心頭狠狠一震,迅即摸出早已準備好的小小金鍾,雙手緊握,豎在眼前,渾身氣血不要錢般地狠狠輸送過去。
正是那口盤瓠鍾。
手指縫裏,一道道璀璨的金光正在迅速鑽将出來。
趙嵩運使印玺與對方抗衡的百忙中猶自飛了一眼過來,暗覺驚詫:“小钰好強橫的精神力!”
覃钰将鍾口遙遙鎖定住敵人,對準虛拟延長視線中的那個蒙面人的頭部,全力催發,就是一振。
叮!
一聲并不響亮的脆吟,無形的聲波狠狠地飛了出去。
“小钰,你做什麽?”
司馬吟明顯感覺自己頭腦一暈,然後師父胸口的銀星似乎驟然黯淡。
趙嵩卻忽地大喜叫道:“好!”
一道銀色的月光空前閃亮起來。
覃钰看到,那條短槍的槍頭處,一道長達十餘丈的銀色細光竟似毫不以面前的牆壁阻隔爲意,直至遠方空際之中,延伸至對手之前。
厚重、沉凝而且其準無比的一記粗長槍芒,正正刺中蒙面人的腦部。
蒙面人大叫一聲,身子向後急仰,差一點兒直接倒在地上。
白色印玺瞬間落了下去。
一聲慘叫。
接着,蒙面人倉皇自時空縫隙逃竄而去,後背上似乎還背着一個幹枯的黑衣人。
地上,留下了一片血迹,和一件什麽物品。
猛地裏,覃钰頭顱一晃,隻覺自己的雙眼一陣陣發黑,眩暈欲倒,他強力掙紮,卻怎麽也坐立不住,歪歪扭扭地就躺了下去。
司馬吟驚道:“小钰,小钰!”
銀色的光芒和銀色的星星,全都慢慢消逝在空中。
趙嵩雙手一合,收攏短槍,放入懷裏。
他臉色蒼白之極。
“先别動他,你趕緊自己先運功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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