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裏安靜了一會,沈青藤笑道:“真是難得,今日徐半阕要破例,成徐一阕了。”
徐應秋對衆人拱手,“本來不想獻醜,不過這畫者用了我的名字,我不題一句詩上去,怕也說不過去。”
說話間,府裏下人拿來筆墨。
待下人磨了墨,徐應秋便捋袖捉筆,把詩補全。
蘇向念道:“玄都春雨漸丁零,解卻寒裘猶抱衾。狸子不知生計苦,隻将燭火作流螢……”念罷咂摸一會,感慨道:“那作畫者恐怕也是生活困頓,不然,也不至于冒名作畫,維持生計。懷玉,可識得那作畫之人?”
鍾懷玉壓下激動。情況峰回路轉,赝品搖身一變,竟成了真品。不對,比一般的真品稀罕多了。這貓戲燭圖,曆經一番波折,恐怕不日便将傳爲一段佳話。他定心說道:“我買到這幅畫的經曆,剛才已經原原本本說了。”
徐應秋歎道:“可惜。”
鍾懷玉道:“既然徐先生喜歡,晚輩便将這畫送給徐先生。不過晚輩愚鈍,還想請教,先生爲何如此看重這幅貓戲燭圖?”
徐應秋笑道:“如今畫道三派裏,院畫派重形似,文、禅二派重神似,這幅畫卻是形神兼備,堪稱得了三派大成。”
蘇向道:“可惜沒見到那位作畫者,不然一定要把他請來雲泥社。”
沈青藤對曹赟笑呵呵道:“這畫者身懷絕藝,看來曹總管的人選有着落了。”
曹赟大喜,暗暗将鍾懷玉叫到一邊,問道:“你真是在半日坊買到這幅畫的?”
鍾懷玉苦笑道:“晚輩怎敢隐瞞?”
曹赟沉吟了一下,問道:“你若再見到那賣畫的女子,還能不能認出來?”
“當然。”鍾懷玉道,“曹總管要是見過那位美人,也能一眼認出來。”
曹赟暗自慶幸天無絕人之路,要是能找到那個畫師,蒼狴圖的修複就有望了,“那好,我有一件事卻要拜托你……”
……
半日坊的洗墨居裏,李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幅貓戲燭圖正在平康坊蘇府裏驚豔了一群文人,此時唯一挂心的,便是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塗山兕右手往腰間一按,才發現腰間已沒有刀。
“别緊張。”李蟬給了徐達和掃晴娘使了一個眼色,便走向前屋。
他走得很慢,耳中細聽門外的動靜。昨夜剛救下一隻白狐,就有人找上門來了,恐怕來者不善。但推開門闩一看,門外卻是個熟人,身形英武,一身便服,腰挎長刀,雖然沒穿那身神咤司都尉的青虺繡服,看起來也頗爲兇悍。
“郭洵?”李蟬挑起眉毛。
“怎麽剛開的店就關門謝客了?”郭洵目光往店裏瞧,李蟬眉頭一皺,卻側身給他讓出條道,“進來說。”
郭洵點點頭,走進店裏。李蟬把門關上,問道:“你來幹什麽?”
“怕你惹出什麽亂子,就來看看。”郭洵左右張望,笑道:“這地方不錯。”
“說吧,有什麽事?”
“你有麻煩了!”
“怎麽,李昭玄要反悔了?”李蟬故意試探。
“不關殿下的事。”郭洵搖頭,“他爲你攔住神咤司,叮囑不得再追查你的下落。不然,孫司丞怎會輕易放過你。”
“那你來做什麽?”
“兩年前那件酥油案你幫了我,我總歸不會害你。”郭洵走到櫃台邊,看了看櫃台上的算盤,又扭頭看李蟬,“你這幾天,是不是見過趙家的一個後生?”
“他怎麽了?”李蟬皺眉,“我是見過個姓趙的書生。他身上沾了妖氣,我爲他寫下一封疏文就走了。”
“沒做别的什麽?”郭洵盯着李蟬。
李蟬與郭洵對視,緩緩搖頭。
郭洵凝重道:“他死了,離魂而死。”
李蟬心裏一跳,幾日前隻在那趙家書生身上發現妖氣,像是撞了狐媚子,但狐媚子可不會勾魂,他沉聲道:“具體說說。”
郭洵見李蟬神色不似作僞,歎道:“聖人西行在即,神女橋的事發生以後,孫司丞可是兢兢業業,不放過絲毫風吹草動。昨天因這書生的事,有緝妖吏調查可疑人等,這一查,除了查到他曾在烏山撞見妖邪,還查到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