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楊連春稱呼爲老牛的,是一個同樣從禁軍中退伍回來的老卒。
老牛的左手除了大拇指還剩下一截之外,剩下的四根半手指都已經齊根斷去,這是老牛跟着韓世忠南征三佛齊時被一個印猴給砍斷的。
雖然老牛把那個印猴給大卸八塊,然而受傷之後的老牛卻沒辦法繼續留在軍伍裏,隻能跟楊連春一樣帶着軍功和大把的賞賜退役。
夜不收出身的老牛很擅長偵察敵情,也很擅長抓捕俘虜,偵察一個小小的張家莊子,對于老牛來說就跟張飛吃豆芽差不多——小菜一碟。
但是在小心偵察了一番後,老牛卻被張家莊子這夥兒敢在村頭上搞登基儀式的“反賊”給弄懵逼了。
登基用的高台是用木頭臨時架起來的,所謂的“皇帝”連身龍袍都沒有,被這個“皇帝”所冊封的那些“後宮嫔妃”們穿的衣衫也是尋常女子所穿的,而“文武百官”們則更搞笑了,有的衣服上還特麽帶着補丁,唯一的一面大旗還是用白布改的,上面歪歪扭扭的寫了個張字。
兵丁?如果十來個老農就能算做是“十萬大軍”的話,那這夥反賊的力量确實不可小觑。
兵刃?如果菜刀跟鋤頭、斧子、叉子之類的東西也能算做兵刃……
悄然摸回了楊家莊子後,老牛把自己得到的情報都說了一遍,然後又附上了自己的結論:“估計這就是一夥兒有腦疾的蠢蛋,可能就是想要過把皇帝瘾。”
楊連春頓時大失所望。
儀仗不全,兵器沒有,這夥子蠢蛋真就是打算過把瘾就死呗?
關鍵是把他們抓了也不算本事啊!
可是這話又說回來了,誰造反也不是一開始就能搞大的,都得一點點兒的來不是?想當初那夥縱橫山東的梁山盜不也是從一個水泡子慢慢成事兒的?
換個角度想想,可能金國那些女真奴也是這麽起家的,所以這反賊就不能光看他們的規模大小,也不能光看他們的準備是否齊全,萬一真讓他們成了氣候呢?
心中打定了主意,楊連春幹脆對一衆老兄弟們說道:“走吧,反正這夥人連個像樣兒的兵器都沒有,咱們也别小心翼翼的了,直接把他們抓了送官算球。”
趙田哈的笑了一聲,說道:“就該如此,去的晚了,隻怕這夥反賊該被别人拿去請賞了!”
……
張有财大大咧咧的坐在所謂的龍椅上,聽着管家在一旁念着登基诏書,心裏那叫一個美啊——聽說咱大宋挺多人都要舉兵造反,那咱張大善人當兩天皇帝應該沒啥吧?
你還别說,這椅子還是那把椅子,這衣裳還是那身衣裳,身邊的這些妻妾也還是那些妻妾,家仆還是那些家仆,但是這椅子改名叫龍椅,衣裳改名叫龍袍,妻妾改名叫嫔妃,家仆成了文武百姓後,這感覺怎麽就辣麽不一樣呢?
爽!
真爽!
從頭到腳都透着一股子說不上來的爽勁兒!
等到原本的管家,現在的大張朝新任宰相把登基诏書念完了後,大張朝的開國皇帝張有财便哈哈大笑幾聲,說道:“俺今天也算是當上皇帝咧,恁這些人也都是從龍的功臣,都有賞賜!有賞賜!”
說完之後,張有财張皇帝又在一衆“文武百官”們期待的眼神中大聲宣布了賞賜:“每人賞錢十……不,每人賞錢五貫!粗布一匹!”
然後呢?沒了?
大張朝的宰相跟文武百官們傻傻的等了半晌也沒聽到有什麽新的封賞,心裏頓時就明白了——這張老财就算是當了皇帝,他也還是那個鳥樣兒!
要不然說人家管家就能混成這大張朝的宰相呢,高台下的那些文武百官們嫌棄賞賜的少,臉色一個個臭的跟那臭狗屎一般,反倒是人家大張朝的宰相還沒忘了躬身謝恩:“多謝皇上賞賜!有了這些錢跟布,咱也能過個好年兒了!”
張皇帝哈哈笑着道:“诶,你說的好,說的好,等以後打下了這江山社稷,咱們就天天過年!”
然而張皇帝的話音剛剛落下,卻聽得不遠處有人怒喝道:“俺看你連今天這個年都過不去了!”
張皇帝頓時大怒,噌的一聲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打量着忽然出現的楊連春等人,喝道:“恁是幹什麽的!”
楊連春黑着一張臭臉,冷笑道:“來送你進大牢的!”
一瞧楊連春等人都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剛剛登基的張皇帝又驚又怒,指着楊連春等人喝道:“來人!護駕!護駕!”
大張朝宰相也同樣指着楊連春等人,向一衆文武百官們喝道:“拿下他們!”
楊連春的臉色快要黑成臭狗屎了。
在禁軍服役的時候,護駕這個詞屬于一個極其明确的指令,即在收到該命令時,立即持兵刃在手且背對皇帝,雙眼除了要觀察自己正前方的位置之外,餘光還要觀察左前、右前、上方、地下,允許無限制擊殺任何有可能威脅的皇帝生命安全的存在,在忽然受到攻擊時要及時提醒身邊的同伴,哪怕是死,也必須要保證皇帝的生命安全。
現在忽然聽到護駕這兩個字,楊連春下意識的就想尋找龍旗所在的位置……
“這個驢球子日的!”
恨恨的罵了一聲,楊連春舉起手中的哨棒,如餓虎撲羊一般,沖向了大張朝的文武百官。
老牛曾經說過,大張朝所謂的文武百官其實就是他張有财張皇帝的家丁護院甚至是佃戶——
雖然因爲趙桓之前那道“士不教不得征”的旨意而接受過一定的軍事訓練,但是大宋的這種軍事訓練是針對于全天下所有青壯的,基本上類似于後世的大學生軍訓,也隻在每年秋後訓練那麽十天半個月,跟正規禁軍的訓練比起來那完全是兩個概念。
所以,張家莊子的這些文武百官就好比是經過軍訓的大學生,而楊連春等人就好比是因傷退疫的八年老兵,前者更多的是訓練他們的紀律性,後者更多的是訓練他們怎麽高效殺人。
僅僅隻是經過軍訓的大學生跑去能跟八年老兵比軍事技能?
反正用虎入羊群來形容這一場“滅國之戰”是最恰當不過的。
張皇帝快瘋了。
聽說很多人都他娘的造反,怎麽自己這剛當上皇帝就被滅國了呢?
再說了,俺老張就是想過把皇帝瘾,也沒真想殺到東京去奪了鳥位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