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宏伯一行人最後還是沒放過種師道,完全是生拉硬扯的把種師道拽到了樊樓——就是當年趙吉翔那個沙雕跑去幽會李師師的那個樊樓。
在樊樓的二樓要了個包間,點齊了酒菜,又将伺候的小厮、侍女全部趕出去,換上一衆将門大佬們自己帶過來的親兵之後,曹宏伯才開口道:“種老相公,在座的可沒有外人了吧?有什麽話,您老人家也别藏着掖着了?”
種師道不滿的瞪了曹宏伯一眼,說道:“老夫一個八十多的老頭子,被你個七十的拉來樊樓,你便不覺得尴尬麽!”
曹宏伯渾然不以爲意,說道:“那有什麽好尴尬的?隻要咱們不覺得尴尬,那就是外面那些人尴尬,種老相公且放寬心。”
種師道瞧了瞧曹宏伯,又瞧了瞧一衆将門的大佬,最終還是無奈的歎了一聲,說道:“其實又有什麽好說的?該說的,老夫都說過了,老夫也沒什麽藏着掖着的地方。”
曹宏伯道:“那方才在宮門外,種老相公說的那句話……”
種師道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伸手指了指樊樓的三樓,問道:“往年時候,樊樓三樓隻有西側不許開放,如今爲何連東側都沒人去了?”
曹宏伯一愣,跟其他幾個将門大佬大眼登小眼的對視了一眼,卻發現幾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懵逼,眼中卻都寫滿了駭然。
種師道放下手中的茶盞,盞底落到桌面上,在忽然寂靜的包間裏發出了咚的一聲。
“想明白了?”
種師道搖了搖頭,說道:“上皇也好,曆代官家也罷,百官和百姓雖然敬,卻不見得畏。至于今上……”
“今上口含天憲,握乾秉坤,言出法随,興亡繼絕,我大宋曆代官家之中,可有如此人物?”
“便如這樊樓一般,往年隻有西樓的三樓不開,但是餘者四樓的三樓卻向來人滿爲患。可是自今上滅西夏,平交趾,可還有人來這樊樓的三樓麽?”
“非是律法不許,而是……有能耐登上三樓的人,卻沒那個膽子了!”
一番話說完,種師道又自顧自的端起茶水品了起來,而包間裏卻又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
過了好半晌之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曹宏伯才站起身來,向着種師道施了一禮,拜道:“幸得種老相公點醒,否則,隻怕宏伯要闖下大禍而不自知。”
種師道嗯了一聲,說道:“你我同屬将門,倒也不必如此客氣。之前在宮中,官家說要改制樞密院,設立軍區制的時候,老夫便覺得爾等有些不對勁,這才在出宮之時多說了一句。”
“憑心而論,若是上皇甚至于曆代官家提出這番改制的想法,隻怕老夫會跟爾等一樣。”
“隻是,現在提出要改制的是今上,那咱們将門該怎麽做,這裏面的說法可就多了。”
“主動去争去搶,是一種選擇。老老實實的按照官家的吩咐做事,不争不搶,卻又是另外一種選擇。乃至于陽奉陰違,上下其手,不管大局,隻顧私利,也是一種選擇。”
曹宏伯嗯了一聲,又跟其他一衆将門大佬互相對視了一眼,答道:“種老相公放心,我等雖然愚鈍,卻也不是無可救藥之徒,定然不會做出不管大局,隻顧私利的短視之舉。”
其他一衆将門大佬也紛紛應道:“不錯,官家怎麽安排,我等便怎麽辦。”
“官家說要讓我等安排家中子弟去軍中,我等便安排家中子弟去軍中。”
“官家說要讓我等去講武堂當先生,我等也必然傾囊相授,絕不藏私!”
“……”
屋子裏的氣氛一時間又熱鬧了起來。
曹宏伯也試探着問道:“那依種老相公之見,大軍區之事,卻又該如何?”
種師道皺着眉頭思索了一番,過了半晌之後卻搖了搖頭,說道:“老夫也不知道。”
曹宏伯一愣,追問道:“不知道?”
種師道嗯了一聲,說道:“對,就是不知道。老夫知道你想問什麽,也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老夫是真不知道。”
“官家行事,向來天馬行空,又如羚羊挂角,無迹可尋。”
“我大宋原有二幹六路,如今加上新附的甘肅、交趾、雲南、真臘、瀛州,也隻有一十七個布政使司外加一個開封府,哪個布政使司與哪個布政使司之間能合爲一個大軍區,老夫又怎麽可能猜得到?”
“倘若兩個布政使司之間便是一個大軍區,那便足有九個大軍區。倘若三個布政使司合爲一個大軍區,則大軍區之數隻有六個。”
“大宋将門多說不多,說少不少,大大小小的将門,加起來總得有十幾家。官家怎麽安排,老夫又上哪兒去猜測?”
“不過,官家是個念舊情的,隻要别在正事兒上觸了官家的黴頭,官家也不至于虧待了我等,爾等且放寬心就是了。”
……
“果然,能夠身居高位的,就沒有一個傻子。”
趙桓将關于種師道被一衆将門大佬拽去樊樓飲酒以及席間言談的情報扔到一邊,又拿起另外一份情報翻了幾頁,這才開口問道:“已經證實了麽?”
何薊躬身道:“啓奏官家,已經證實了。這一次王構倒行逆施,整個高麗上下都跟他離心離德,隻怕離敗亡已經不遠了。”
趙桓呵的笑了一聲,說道:“早不敗亡,晚不敗亡,偏偏趕在這個時候敗亡。王構啊王構,你倒是真給朕出了個大難題啊。”
大宋要改制樞密院,禁軍和廂軍也要進行軍區級的改制,隻是趙桓剛剛提出來這些事情,棒子那邊卻又出問題了。
棒子跟瀛州一樣,都是鼻屎大的地方,都不跟大宋直接接壤,設立軍區都有些超出規格了。
但是棒子跟瀛州還不一樣。
瀛州跟金國不挨着,但是棒子跟金國緊挨着。
在趙桓的計劃裏面,原本是打算等棒子跟金國都撐不下去的時候直接一棍子全部打死,然後在金國跟棒子的基礎上重新劃分成四個布政使司,再連帶着瀛州那邊一起,劃分成一個由四個軍區組成的大軍區。
結果誰曾想,王構卻忽然作大死,眼看着離玩完不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