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生物學家阿二曾經說過,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
還有知名文人鬥士封餘先生也曾經說過,當發生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反正意思就是這麽個意思——當掌握在腐儒、鄉賢、士紳們手中的輿論陣地被趙桓用報紙這個大殺器拿下之後,這些腐儒、鄉賢、士紳們就失去了跟趙桓對抗的資格。
尤其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四級行政改制和擴建社學、科舉改制這三條政策加在一起,更是吹響了埋葬自東漢末年開始的封建二元君主制的序曲。
“今上在四月初三的朝會上表示:籴甚貴,傷民;甚賤,傷農。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爲了能夠在災荒年景保護百姓的生存利益,朝廷決定大立建設常平倉與預備倉。常平倉爲保護糧價,預備倉爲預備災年。”
“今上表示:常平倉與預備倉必須普及到鄉,每鄉應至少有一座常平倉與一座預備倉。最晚将于靖康五年秋後冬前達到滿倉狀态。爲此,今上将從内帑中撥付一千萬貫用于購買糧食。”
“今上表示:今後大宋各地要經常檢查常平倉,要确保常平倉内的糧食充足,哪個地方的要是敢空了,就要主管官員的腦袋。”
“今上表示:交趾久離中原,如今複爲大宋之地,其地一年可兩熟、三熟,今後必爲大宋的新糧倉。大宋百姓可前往墾荒,今上會從内帑中撥付所需錢财,購買耕牛、種子和家具,無償贈與百姓。若舉家前往者,每戶可得安家錢一百貫,院子一座。”
“今上表示……”
老童生一條條的把報紙上面的消息讀完,從旁邊一個管家打扮的人手裏接過賞錢,然後離開了雅間。雅間内坐着的一人卻是再也忍不住了,“砰!”的一聲捶在桌面上,把桌子上的杯碗盤碟都震得跳了起來。
除了這個捶桌子發洩的,雅間裏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坐在主位上的老者揮了揮手,讓旁邊侯候的侍女出去之後才沉聲道:“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吧?”
屋子裏的幾個士紳模樣的老者都點了點頭,其中一人更是冷哼一聲道:“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個今上!”
“先是丈量土地,接着又往外遷移百姓,又放出風聲要遷都順天府,如今又多了個交趾。嘿嘿,今上果然還是奔着田制來的。”
“老夫已經把租子降到了四成,如今卻沒人願意來佃租,難道要讓老夫自己去耕種麽?”
老者的話音落下,雅間内的氣氛變得更加沉默,在場所有人都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覺——
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手裏最少的也得有個幾百上千畝的土地,多點兒的那可真的是良田千頃。
無人耕種。
從什麽時候開始出現有地無人種這種詭異的情況的?
在場的人努力想了想,發現這種詭異的情況,是從當今官家親征太原,收複燕雲十六州之後開始的。
誰特麽也沒想到,能夠兵圍汴京的金兵居然那麽不堪一擊,更讓人沒想到的是析津府的那些契凡奴居然不戰而降,還主動殺光了城内的金人。随後又是奉聖州,西京府,再往後又是西夏……交趾……
傻子都特麽知道,官家在報紙上所說的墾荒,其實根本就是官家率兵把西夏跟交趾都屠戮一空,然後讓這些泥腿子們過去接手耕種——
誰見過連種子都特麽灑好的荒地?西夏奴和交趾猴子們就把種子都灑好了!
所以,哪怕趙桓從來沒提出過什麽均田制,大宋民間“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的局面也變得迎刃而解。
而更特麽讓人想不到的是,官家居然還要再拿錢出來買耕牛買種子買農具倒貼給那些泥腿子!
給泥腿子買種子買耕牛買農具還給安家費,又有三年免賦稅五年減半的好處,朝廷又在大力治河、修路,縱然那些泥腿子們不願意往西夏和交趾遷移,可是還有河北、山東、江淮……整個大宋有太多的地方可以讓這些泥腿們遷徙了!
這種事情就像吃螃蟹一樣,隻要有第一個嘗到甜頭的,緊接着就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
然後願意佃租土地的就越來越少。
降租?
你租子再怎麽降,那特麽不還是有租子?再說了,就算你不收租子,那特麽也是租的地,跟老子有什麽關系?
雖說遷徙到别的地方開荒算是背井離鄉,可是從此不用交租,地也成了自己的,傻子才特麽繼續佃租!
然後,這些土地對于在座的這些士紳來說,就頗有些雞肋的意思了——
當初花了大力氣才坑蒙拐騙弄到手的土地,如今卻面臨着無人佃租的局面,扔又舍不得,捂在手裏又沒人種,沒有人耕種也就意味着這些土地絲毫不能創造價值。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而當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不對勁,想要解決這種操蛋局面的時候,卻發現整個局勢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
勳貴和将門不知不覺的就失去了對于軍隊的掌控,地方上所謂的“豪強”也失去了對廂軍的掌控,往常瞧不起的那些“斑兒”、“丘八”,反倒成了懸在所有人頭頂的一把刀。
現在,連輿論這個大殺器都落到了官家的手裏。
至于像趙桓提出來的“常平倉”、“預備倉”之類的新政,更是讓在坐的這些鄉賢士紳們如坐針氈——
如果真的如同趙桓所要求的那樣兒,在每個鄉都大力鋪開常平倉和預備倉,往年谷貴傷農、谷賤傷農的局面就會大爲改觀甚至一去不返。
到時候傷的就是在場的鄉賢士紳——賺不到錢,那特麽就是虧!
偏偏這一切都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毫不遮掩的以大勢壓人,讓人根本就沒有半點兒反抗的餘地!
坐在主位上的老者見雅間裏面的氣氛沉悶無比,忽然哈的笑了一聲,說道:“諸位,何必如此悲觀?”
“殊不知,法不禁止即爲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