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對折家下手。”
折可大道:“自打官家禦極至今,共築京觀五座,陣斬或殺俘也差不多十餘萬,殺五品以上官員三十餘,族誅者二十餘人,幾乎人人都牽連九族。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盡管民間也有士紳因造反作亂而被族誅,但是這些人的九族卻都被發配到了奉聖州,而不是九族盡誅。
由此可見,官家在處置外敵和大宋官員上面是足夠狠辣的,但是對于百姓,官家還是足夠寬容,當真稱得上是内聖外王。
似這般的帝王,隻要折家不生禍亂,能老老實實的聽話,他就不會太把折家和府州太當一回事兒。說白了,當今官家更在乎的,還是金國和西夏,或者說官家更在乎他們的土地也行。
所以,府州,咱們折家不要了,就一門心思的跟着官家開疆擴土,縱然不能裂土封王,可是一個世代傳襲的侯爵也不錯,總強過現在提心吊膽的。”
折可适卻道:“隻是,若将府州交了上去,那我折家和種家又有什麽區别?當初種家之事,也難免會在我折家身上重演吧?”
折可大卻反問道:“當今官家比之于上皇如何?正所謂時移事易,若官家一戰而滅西夏,府州便成了這西北之地最顯眼的地方,官家可能”
折可适若有所思的道:“兄長說的是。若此次能一戰而滅西夏,府州的位置确實就顯得尴尬,倒不如直接交給朝廷處置。”
“不是朝廷,是官家。”
折可大道:“把府州交給朝廷,朝堂諸公又有誰會念着你我的好處?若是交給官家,縱然官家不念我等的好處,卻也不會記着我等的不好處,這一裏一外的,區别可就大了。”
折可适嗯了一聲,點頭應了之後卻又問道:“那王禀王正臣呢?若是直接把所有的西夏奴都賣給秦會之,他王正臣的面上須不好看。”
“挑一些青壯賣他,既然他提出來要帶咱們賺錢,那咱們就得承了他的情。”
折可大道:“隻是不曾想,他王正臣的臉面居然這般的大,一個開封人還敢喊着自己是老秦人,忒不要臉!”
……
江湖傳言,人生交情至重者,莫過于其四:一曰同窗,二曰同嫖,三曰同袍,四曰同贓。
王禀和折可大、折可适兄弟自然沒有什麽同窗之誼,同嫖的機會也不曾有過,但是好歹也能算得上是同袍,如今又有了共同分贓的機會,這交情自然就變得不一般起來。
也正是因爲如此,王禀才會帶兵遊弋在夏州城外以爲策應,讓折可大和折可适兄弟放心的猛攻夏州。
然後率兵來攻夏州的李良輔就有種狗咬刺猬無處下嘴的感覺——
原本在李良輔和任得敬的謀劃裏面,折氏兄弟和王禀的官位都差不多,兩者又都在西北,要說沒點兒什麽摩擦和矛盾,那簡直就是開玩笑。
可是以眼前的局面來看,王禀甘心在外圍策應,折氏兄弟可以放心的率兵猛攻夏州,兩家好得倒像是一家人,又哪有半分不和的樣子?
但是王禀卻快要笑尿了。
盡管不知道李良輔究竟率了多少大軍過來,但是在王禀看來,李良輔帶的軍隊越多,自己将來的好處就越大——
有自己從太原帶過來的精兵,再加上折家軍,想要幹一個完顔宗瀚手底下的敗軍之将李良輔,那還不是張飛吃豆芽,手拿把掐的事兒?回頭再把李良輔手下的軍隊賣給秦會玩,那可都是錢!
折氏兄弟瞧着眉開眼笑的王禀,心中難免就有幾分不舒服,越看王禀那般模樣就越覺得王禀此人欠揍——
李良輔好歹也是西夏名将,你好歹重視幾分行不行?
“李良輔此來,必然會帶有西夏鐵鹞子,其乘善馬、重甲、刺斫不入,用鈎索絞聯,雖死馬上不墜。遇戰則先出鐵騎突陣,陣亂則沖擊之;步兵挾騎以進。”
折可大生怕王禀輕敵,忍不住說道:“你我軍中可沒有與之相當的重騎,爲今之計,倒不如先行撤開?”
“鐵鹞子?”
沒了張孝純在一旁勸着王禀,王禀又顯出了幾分痞氣:“老子打得就是鐵鹞子!”
說完之後,王禀便扭頭對兒子王荀吩咐道:“傳我将令,放鐵鹞子過來,等鐵鹞子過了中線之後再行引爆震天雷!”
王荀躬身應了,折可大卻一臉懵逼的望向了王禀:“震天雷?”
王禀瞧着遠處已經慢慢開始提速的鐵鹞子,嘿嘿笑道:“其實就是掌心雷。事先埋到土裏,等鐵鹞子到地方之後再引爆掌心雷,到時候鐵鹞子必亂無疑。”
一見折氏兄弟依舊有些懵逼,王禀忽然一拍腦門,叫道:“卻是忘了告訴你們了!之前完顔宗望兵圍汴京的時候,官家使人弄出來的掌心雷,外裹鐵殼,内裝火藥,聲如雷震,破片橫飛,真真是當者披糜的利器!
如今這鐵鹞子列陣前行,待掌心雷引爆之後,炸毀的外殼會四處橫飛,挨着就死,擦着就傷。另外,這種震天的響聲還有刺鼻的硝煙味能讓戰馬發狂,到時候鐵鹞子的軍陣就會混亂,咱們兄弟可就要發财了!”
正說話間,遠處的鐵鹞子已經慢慢的将速度提了起來,西夏的重甲騎兵們揮舞着手中的長槍長刀,嘴裏不斷的喝呼着莫名其妙的話,距離王禀當初埋下掌心雷的位置也越來越近。
王禀的神情也終于正經了起來——
官家曾經說過,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決不能因爲西夏人弱雞就不把西夏人當回事兒。
而随着鐵鹞子的速度一點點兒提升,其先頭部隊已經快要越過王禀預先埋下掌心雷的位置,而中軍已經全面踏上了雷場。
“引爆!”
随着王荀命令的下達,站在王荀身後的一衆親兵們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火折子,吹燃之後便點向了露出地面的竹管中的引線——
爲了防止引線失效,王禀特意讓人在埋雷的時候在引線外面套了一層竹管,而且整個戰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預先埋好的竹管和引線,怕的就是不知道西夏兵從哪個方向進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