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此次之敗,多半都是因爲那些契丹奴臨陣反叛。還有婁室之死,更是與這些契丹奴脫不開關系,若是不回析津府盡屠了他們,我不止心中不安,更不知該如何向活女交待。”
完顔宗瀚沉聲道:“待返回析津府後,屠盡城中契丹奴,一個不留!”
銀術可忍不住有些遲疑:“屠盡城中契丹奴倒是沒什麽,隻是斡離不和斡啜手下也有不少契丹奴,若是他們也被逼反,隻怕……”
“把他們手下的契丹奴也殺光。”
完顔宗瀚道:“怕隻怕此次反叛是早有預謀,斡離不和斡啜手下的契丹奴也早已反叛,這些契丹賤種根本就靠不住!”
銀術可頓時大驚失色,叫道:“若如此,隻怕斡離不和斡啜也危險了!不止斡離不和斡啜,還有析津府!”
“不錯。所以才更應該盡快返回析津府,屠盡城中契丹奴。。”
完顔宗瀚點了點頭,說道:“臨行之前,我便在城中安排下了後手,倒也不怕那些契丹奴倒戈。”
不得不承認,完顔宗瀚計劃的确實挺好,能算計的情況也基本都算計到了。
但是完顔宗瀚卻不知道,霍沖先生曾經說過,計劃沒有變化快。
當完顔宗瀚和銀術可帶着僅剩下不足一萬的金兵返回析津府時,面對的卻是豎起了“宋”字大旗,已經嚴陣以待的析津府。
至于完顔宗潮所謂安排好的後手,也出現在了城頭上面。隻不過是以人頭的形式,整整齊齊的挂在了析津府的城牆上。
“噗!”
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完顔宗瀚隻感覺自己眼前有無數金星在不停閃爍——
後面宋國那個狗皇帝帶領的追兵離自己不足百裏之遙,而近在眼前的析津府卻挂起了宋字大旗?
“天既生我黏沒喝,又何生他趙桓!真氣煞我也!”
完顔宗瀚怒喝一聲,忽然一頭從馬上栽下,整個身子都重重的砸在地上,驚得銀術可慌忙翻身下馬将完顔宗瀚扶起,急道:“大帥?”
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幽幽轉醒,完顔宗瀚瞧了瞧銀術可,又瞧了瞧慌忙圍上來的一衆親兵,臉上硬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我沒事兒,不過是一時氣極罷了。”
“正所謂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
銀術可道:“一時的勝負原也算不得什麽,大帥還是暫息雷霆之怒,眼下該當如何,還需要大帥拿個主意才是?”
“拿個主意?”
完顔宗瀚歎了一聲,過了半晌之後才雙眼迷離的說道:“想我黏沒喝一生謀劃無數,何曾似如今這般狼狽!
兩次攻宋,兩次大敗,千般算計萬般計謀盡付東流,如今又該爲之奈何?現在我方寸已亂,又能拿得了什麽主意?”
“大帥!”
銀術可急道:“倘若大帥也心灰意冷了,這萬餘兄弟們又該如何是好?”
眼看着完顔宗瀚似乎有些心灰意冷,銀術可忍不住急了——
若是完顔宗瀚換個時候崩潰,銀術可幾乎都能笑得尿褲子,畢竟完顔宗瀚倒掉之後,會連帶着空出一大批的位置。
可是眼下宋兵離着自己不足百裏之遙,完顔宗望和完顔宗弼兩路大軍禍福難料,析津府卻又城頭豎起宋字大旗,就算你鳥家奴覺得自己是個廢物,那也該換個時候!
現在,絕對不行!你鳥家奴要是再崩潰了,那特麽就不僅僅是攻宋計劃徹底完犢子了,就連老子也得跟着你死在這裏!
更何況,打了這麽兩場傷筋動骨的大敗仗,就算能活着回去,肯定也要被問罪,到時候沒有你這個宗親大将在前面頂着,老子能頂得住這麽大的鍋?
“眼下軍心不穩,大帥還是應當振作起來,眼下當務之急是先穩住軍心。”
銀術可叫道:“還請大帥拿個主意?”
“還有什麽主意?”
完顔宗瀚卻慘笑一聲道:“眼下無非就是兩條路。要麽南下去尋斡離不和斡啜,要麽就是往西跑,等到了西京(大同府)之後再做計較。”
銀術可幾乎快要瘋了——這特麽不是明擺着的麽!往東跑,你敢跑回去?
“卑下覺得自己先去西京,然後再做打算。”
盡管心中早已恨不得把完顔宗瀚大卸八塊,但是銀可術卻不敢再去刺激完顔宗瀚,要不然完顔宗瀚兩腿一蹬倒是舒坦了,留下來的大雷卻得自己頂着了。
“畢竟西京還能南望河間和太原,若是斡離不和斡啜遇到了麻煩,西京就是他們兩人最後一條退路了。”
銀術可道:“若是東進,也隻能先往中京道的大定府,而大定府離着析津府太遠,離着斡離不和斡啜更遠。”
完顔宗瀚點了點頭,吩咐道:“傳我将令,兵進西京!另外再派出人馬,把消息傳給斡離不和斡啜,讓他們率兵北上,到西京與我彙合。”
說完之後,完顔宗瀚臉上神色又是一黯,歎道:“多派幾路人馬吧,希望他們能吉人天相。”
被完顔宗瀚這麽一說,銀術可也不禁黯然——
是啊,希望他們吉人天相,現在也隻能是希望他們吉人天相了。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麽?
……
析津府的城門大開,什麽箪食壺漿的典故還有什麽黃土鋪路清水灑街的花樣兒都被弄了出來,大量的析津府百姓被析津府的守軍驅趕着聚在道路兩邊迎駕。
“這是?”
趙桓瞧了瞧着那些幾乎插滿了析津府城頭的宋字大旗,又瞧了瞧那些穿着亂七八糟各種官服的官員後面的旗幟,然後趙桓就感覺自己真是懵逼他媽給懵逼開門,懵逼到家了——
“大宋析津府招讨使蕭”、“大宋析津府知府蕭”、“大宋析津府馬軍都統耶律”等等旗幟在析津府的城頭上,在那些官員的身後迎風招展,懵逼了趙桓還有趙桓所帶的一衆馬仔。
“這個旗子上面的宋字下面原本是金字?這是臨時把金字給蓋掉了?”
面對趙桓的疑問,蕭諾言也隻得老老實實的躬身答道:“官家英明。這些旗子來不及趕制,隻得事急從權,還望官家恕罪!”
“無妨。”
趙桓呵呵笑了一聲,擺了擺手之後便向着析津府的城門而去——蕭諾言這貨簡直跟後世的那些沙雕網友一樣,基本上都沒什麽文化,也不好怪罪于他。
倒是眼前的析津府,讓趙桓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眼前的這座大城,現在叫析津府,後來叫做大都,再後來叫過一段時間北平,又叫過一段時間順天府,後來又叫北平,再然後叫北……
如今再一次踏上這片土地,尤其是當趙桓看到了析津府城門處的那些百姓時,心裏也難免有幾分唏噓。
析津府城門外的百姓和汴京城的百姓差不多,如果把這兩夥人都混在一起,基本上很難分辨哪個是宋人,哪個是遼人。
倒是類似于鼠尾辮的金人很好辨認,反正都在城頭上挂着呢,一眼就能認出來,絕對錯不了。
但是析津府的百姓,跟汴京城的百姓還是有很大區别的——
當汴京城的百姓們看到趙桓的時候,往往會伴随着一陣陣官家萬歲的歡呼聲,偶爾還會有一些不知羞的小娘皮們狂扔手帕和果子。
析津府的百姓們卻沒有這種情況,官家萬歲的歡呼聲聽上去有氣無力的,明顯來着一種應付公事的情緒在裏面。
最重要的,是這些百姓望向趙桓的眼神。
無論是上輩子的大明百姓還是這輩子的大宋百姓,趙桓在他們眼中見到最多的眼神是狂熱中帶着敬畏。
然而城門口的這些百姓,他們看向趙桓的目光之中沒有狂熱,更沒有敬畏,而是死寂之中帶着畏懼,其中又摻雜着三分疏離。
疏離感很正常,畢竟析津府先是歸于遼國,後又歸于金國,嚴格來說,從來就沒歸屬過大宋,所以趙桓也從來沒想過這些百姓能對自己有什麽親近感,更别提什麽狂熱。
但是這種畏懼而不是敬畏的目光就很有問題——敬畏在于敬,而畏懼,則隻剩下了畏。
“朕來得晚了,使得百姓受金人奴役多年,此皆朕之過也!”
略微斟酌一番,趙桓在城門口勒馬停缰,高聲道:“不過,如今完顔宗瀚西遁,待朕西去剿滅此獠後,析津府便會再無戰火!”
“析津府自今日起,改名北平府。”
“免北平府三年錢糧,其後五年折半。再賜六十以上老人米百斤,肉十斤,油五斤,布兩匹。”
眼看着周圍百姓望向自己的目光終于有了一絲絲變化,趙桓幹脆又下了一劑猛藥:“待朕還京之後,戶部便會派人前來,大造黃冊,北平府百姓,皆爲我大宋之民!”
這一次,周圍百姓再望向趙桓的目光就徹底不同了——
盡管大宋不能打,但是大宋的戶籍他招人稀罕啊。
《遼史》》之《興宗紀三》,有重熙二十三年(1054,宋皇祐六年)冬十月癸醜,在《天龍八部》之中肆意屠戮漢人百姓、欺壓女真部落,還執意要南侵滅宋的遼國皇帝耶律洪基“以開泰以開泰寺鑄銀佛像,曲赦在京囚。”
這是又一位被渣某庸黑出翔的受害者:曆史上的耶律洪基,不但不窮兵黩武,還崇尚漢學、笃信佛教、愛好和平,“每語及仁宗,必以手加額”,甚至在仁宗的忌日爲其守齋以示尊敬。
這位收着宋國大把保護費的遼國皇帝,完全一副崇仰大宋皇帝的忠實粉絲模樣,甚至在佛像背後刻上“白銀千兩,鑄二佛像。威武莊嚴,慈心法相。保我遼國,萬世永享。開泰寺鑄銀佛,願後世生中國”的字樣,以表達自己不能生在“中國”也就是當時以北宋爲代表的中華爲憾。
“官家萬歲!”
“國祚永延!”
“大宋萬年!”
PS:艹了!剛才碼字碼得太嗨,沒注意時間……成功的斷更了……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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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再PS:“時光_瘦了”不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