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一具具已經徹底腐爛或者還沒有徹底腐爛的屍體被抛石機遠遠的抛到城頭,砸到城牆或者大盾上之後又滑落到地面。
趙桓把郭藥師和其他四個金國使臣倒吊在城頭上的行爲,已經戳到了完顔宗望某個不可描述的點上。
對于狠起來連自己人都殺,最擅長宰殺使者和自家傳令兵且人狠話不多的完顔宗望來說,我殺自家的使者可以,但是你宋國皇帝殺了就不行!
恰好,完顔宗望的手裏有郭藥師之前從墳裏掘出來的那些屍骨。
面對着瘋狂往城頭上扔屍體的金兵,李綱也忍不住開始犯愁:“如今折了郭藥師,完顔宗望卻依舊不肯退兵,各路勤王大軍也遲遲未至,隻怕……”
“隻怕太原,是不是?”
趙桓道:“完顔宗望攻汴京,完顔宗瀚攻太原,種師道手中十萬西軍若救太原,則宗望可銜尾追殺,宗瀚可半路伏擊,到時太原一失,汴京再無屏障,是不是?”
心裏隐隐約約擔憂,而事實上卻又一直在有意無意忽略的事情被趙桓一語道破,李綱頓時大驚失色,拜道:“臣,萬死!”
趙桓沒有理會請罪的李綱,反而曲指敲了敲龍椅的扶手,半眯着眼睛道:“汴京城中糧食不算囤糧,足夠支用七年,所以宗望也沒打算能一戰而下汴京,更多的還是爲了太原。”
“盡管朕可以派西軍與秦鳳軍去救,可是除非朕禦駕親征,親自坐鎮西軍陣中,否則西軍未必就會盡心,而朕禦駕親征之時,說不定便是汴京城城門大開,迎金虜入城之日,或者會有人想要迎回上皇,讓朕這個暴君滾下皇位,李卿以爲然否?”
圍攻汴京的完顔宗望手裏有多少兵?
能算做雙花紅棍的鐵浮屠有七千,能算做社團精銳紅棍的正軍有一萬三左右,這兩者相加也就是兩萬左右,剩下還有五萬隻能算做矮騾子的簽軍以及被金兵擄來的民夫。
至于大宋朝廷,汴京城頭上每面城牆有一萬兩千人的守軍,這還不算那四萬馬步軍和保甲民兵之類的,就算再去掉被趙大寶帶走的二十萬禁軍和皇城司、殿前司等等軍隊,城外的種師道手裏也有足足七萬西軍,更别說汴京城中還有馬社、弓社、甲社等社團成員可供征調。
除去兵力上的對比之外,汴京城中糧食足夠支用七年,還有不計其數的戰備物資,光箭矢就有幾十萬,戰争資本遠不是缺少糧草和辎重甚至兵力嚴重不足的完顔宗望所能比。
然而這種賬面數據并沒有什麽卵用,因爲實際上的戰争跟紙面上的數據計算完全是兩回事兒。
就像有人鼓吹宋遼戰争之中大宋的勝率高達70%一樣,首先要注意的是,從高梁河之戰到宣和伐遼的十八場戰役裏面,大宋隻有四次處于攻的位置,剩下十四次都是被人進攻,一旦打起了野戰浪戰,大宋多半都是被動挨揍的那一方,所謂的高勝率其實是建立在高達77.8%的挨揍率之上的,
這也是爲什麽漢、唐的對外勝率沒有大宋的勝率高,但是卻給人強漢、盛唐的印象,因爲漢、唐是主動去砸别人家的場子,就算沒砸赢,起碼也不會虧太多,而大宋卻根本輸不起任何一場守城戰。
因爲大宋是自家的場子被人砸!
更坑人的是,大宋朝堂上從來就不缺少爲了反對而反對的坑貨,尤其是還有個更坑的趙吉祥——
很可能會趙桓前腳剛幹了完顔宗望,後腳就會有人跳出來想要議和,趙桓前腳去帶兵救太原,後腳就會有人跳出來想要迎回趙吉翔重新登基。
而趙吉翔這個沙雕也确實不愧是史上最會坑兒子的皇帝,這貨不僅攔截各地送到京城的奏章,甚至還阻攔各路人馬勤王,屢屢要求各地守軍和勤王軍三不原則:不準防備、不準進軍、不準作戰。
因爲他趙吉翔已經準備好拼死議和了!
臣不可靠,将不可戰,兵不能打,關鍵是還有趙吉翔這麽個天字号的豬隊友……
所以,如果刨除原則性的問題,單獨從理論的角度來看,那麽李邦彥等人提出來要跟金兵議和的意見甚至可以說是正确的——
太原是汴京城的屏障,一旦失去了太原,整個汴京也就成了脫光衣服的小姑娘,将面臨着無險可守的情況,然而想要救援太原的難度太大,所以還不如跟完顔宗望議和。
議和需要花錢?
拜托,能花錢解決的事兒,那都不叫事兒好嗎。
但是大宋的這些官老爺們所不知道的是,完顔宗瀚和完顔宗望的胃口顯然不僅僅隻是河北三鎮,更不是那幾百萬兩幾千萬兩的金銀。
拿下整個大宋,錢也好,地也罷,不都是大金國的?
“傳旨,擢種師道爲太子少保,樞密院樞密使,令其所部化整爲零,日夜不休的輪替襲擾完顔宗望所部。”
趙桓琢磨了半晌,忽然扭頭吩咐道:“加種師中權知樞密院事,令其所部及各路勤王義軍都轉道太原。”
“官家三思。”
李綱遲疑道:“老種相公未必就能敵得過完顔宗望,若是再讓義軍轉道太原,隻怕……”
“朕需要他打赢?”
趙桓反問一句,又半眯着眼睛道:“朕知道我大宋的軍隊是個什麽情況,也根本沒指望種師道所部能正面力敵姓完的。”
特麽兩千禁軍民兵能被二十七個金兵追殺得漫山遍野逃命,指望種師道所率的軍隊去正面打赢完顔宗望手下的兩萬雙花紅棍,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來得更現實!
“不過,日夜襲擾,不停的給姓完的找麻煩,讓他們吃不好睡不好,把完顔宗望拖在汴京城下,這個總沒什麽問題了吧?若是連這都做不好,那朕幹脆把汴京拱手相讓得了。”
曲指敲了敲龍椅扶手,趙桓的臉上滿是凝重:“完顔宗望所帶糧草不多,就算有牟駝崗的糧草,也照樣供不起七萬人馬的消耗。”
“也就是說,姓完的根本就撐不了多久,除非完顔宗望能在短時間内破城,否則他就必須趕在黃河開化之前退兵。”
“不過,姓完的撐不住,隻怕太原更撐不住,所以無論如何,都必須盡快解決掉完顔宗望,然後揮兵太原。讓種師道所部日夜襲擾,就是爲了加快完顔宗望退兵的速度。”
見趙桓話裏話外都是打算親征太原,李綱卻又忍不住有些遲疑:“官家一旦親征太原,汴京……”
“汴京城沒事兒。”
趙桓的嘴角挑起一抹詭異的弧度,嘲諷道:“不是說我大宋以仁孝治天下麽。朕倒是想要看看,上皇他老人家到底是怎麽個仁孝法。”
“另外,朕已經讓皇後召集軍器監和廣備攻城作的人依宗愛卿所獻之圖制造大楯車,往多了造,以免浪費了上皇給朕留下一千萬錢的美意。”
危機,往往意味着危險之下隐藏着機遇——先退金兵,再救太原,若能成,則軍心可用,軍心可用,則趙吉翔等一衆豬隊友不足爲慮。
失敗?
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