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白家人沒有說話,基地長也沒有說話。
冷夜白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抹落寞,又很快的被他掩飾了過去。
“我能看看她的照片麽?”冷夜白一字一頓道。
“好……可以。”
基地長手忙腳亂的從懷裏掏出來了一枚舊懷表,小心翼翼的捧着懷表放到了冷夜白的手裏。
冷夜白感覺到自己的手裏被放入了一個溫暖的東西,低頭一看,看到了一個表面被磨掉了漆的懷表。
懷表看起來很舊,還帶着那個中年男子的體溫,已經聽不到裏面指針轉動的聲音了。
冷夜白輕輕的按了一下打開懷表的按鈕,懷表并沒有彈開,沒有任何反應。
冷夜白這才注意到,懷表的按鈕不知道被按了多少次了,上面的凸起按鈕已經沒有任何彈性了。
冷夜白隻能用手小心翼翼的把懷表掰開。
冷夜白靜靜的看着拇指大小的懷表,裏面鑲嵌着一張小小的照片。
歲月在這張照片上留下了痕迹,裏面的男人很像他,卻不是他。
那個男人身旁,坐着一個溫婉的女子,粉色的旗袍襯得她更加的知性美。
完全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孩子的母親,更像是一個優雅的大家小姐。
冷夜白看向她的懷中,她的懷裏,抱着一名嬰兒,照片看起來已經有些模糊了。
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嬰兒就是小時候的自己。
孤兒院并沒有太多的童趣,但還是會每年給孩子照相的。
照相片的目的就是給那些來領養的夫妻看,讓他們好挑選自己未來的孩子。
冷夜白的外表很優越,不知道有多少夫妻看中了他,但都在見了他那張和年紀不符的行爲舉止之後,放棄了。
怕是碰到了自閉症兒童。
冷夜白見過自己剛被扔在孤兒院那天的照片,身上僅僅有一張床單,臉色不太好,五官卻和照片上的嬰兒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粉衣旗袍女子懷中抱着的嬰兒面色紅潤,看起來被養的很好。
而那天他被扔到孤兒院門口的時候,幾乎差點凍死餓死,臉色蒼白,哭出來的聲音很微弱。
冷夜白手指輕輕摩擦了一下照片。
一張二十六年前的照片,讓他思緒萬千。
他們看起來對這個嬰兒很好,不像是故意丢棄他到孤兒院的模樣。
如果,如果他是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庭裏,會不會小時候就不那麽孤獨了。
冷夜白看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眼睛都開始酸澀了。
“她,怎麽死的?”
冷夜白把懷表合上,放到了基地長的手裏。
“積勞成疾。”基地長隻說了四個字。
從照片來看,就能知道這個家庭的生活很優越,絕對不是普通人家的閨女。
粉衣旗袍女子十指白皙,不像是會幹活的樣子。
積勞成疾怎麽可能會形容在這樣一個女子身上。
想來是因爲孩子丢了,積郁成疾。
冷夜白沒在說什麽,收回了自己在懷表上的視線,隻是坐在白兮苧的身旁,繼續把玩白兮苧的手指。
這一次,白兮苧感覺到冷夜白的手指有些發顫。
又是一陣沉默。
“你,還想知道什麽?”
基地長手指握着懷表,身子微微塌陷了一些,在外面強悍無比的基地長在這一刻是無助的。
他看到了冷夜白看照片的反應,心裏愈發的确認了冷夜白是他的兒子。
可,他會認嗎?
他又有什麽資格強迫他認自己呢?
生而不養,斷指可還。
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他的是他的母親,而他沒有付出任何努力,還因爲他那個所謂的兄弟,丢了孩子。
基地長嘴巴動了動,還想說什麽,卻沒再吭聲了。
“什麽也不想知道。”冷夜白擡起頭看了一眼基地長,眼中盡是淡漠。
他想知道的,已經都知道了。
想看的,也都看了。
遺憾是有的,卻也比從前什麽都不知道好多了。
基地長的手指摩擦着懷表,又想起從前的事情了。
他那溫婉的夫人因着孩子的丢失,天天郁郁寡歡,每天都在找孩子,卻總也找不到。
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每年孩子生日的時候。
他的夫人說,兒子肯定不知道他自己的生日是哪天,也沒有人告訴他,他該有多難過……
所以他們每年都給孩子過生日,就算隻剩下他自己,他也給孩子過生日。
因爲除了他們,再也沒有别人知道孩子的生日了。
“你的生日是……”
基地長剛開口,便被冷夜白打斷了。
“我之前又不認識你,你怎麽可能知道我的生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生日。”
冷夜白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狂躁。
基地長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神微微暗淡了一下。
終究,他還是不想認。
白兮苧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冷夜白的肩膀,安撫了冷夜白一下。
冷夜白不是矯情的人,若是親生父母因爲意外弄丢了冷夜白,還找了這麽多年,他頂多面冷心熱的說兩句不中聽的話,最後還是會認的。
白兮苧看了一眼基地長手中的懷表。
她明白,在冷夜白的心裏,他若是不認,就代表他的父母另有其人,說不定他的母親還活着。
還有一絲缥缈的希望。
基地長擡頭看着那張眉宇之間和他與夫人之間相似的五官,微不可查的歎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基地長還是說了出來。
“農曆十一月二十五日,那天晚上恰好下了那年的第一場雪,很美,本來我們給那個孩子取名叫映雪的。”
基地長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他在滿天的大雪裏,等待他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孩子的降生。
“像個女孩名字,不好聽。”冷夜白冷着臉道。
基地長輕輕笑了笑,“我家夫人取的。”
他家夫人天真的以爲,自己會生一個漂亮的女孩,誰知道生了一個漂亮的兒子。
反正都是漂亮的孩子,叫映雪就叫映雪吧!
畢竟小孩子也不會說話,叫他什麽,他也不能反對。
沒有想到,當那個孩子有自我意識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六年之後的事情了。
“這名字真像女孩兒!”白一凡從書裏擡頭插了一句話。
光是想着冷大哥那一張俊朗的臉叫映雪這個名字,就有些……想笑。
“有待選項,可以叫鐵柱。”基地長一臉認真的說道。
這個名字是他選的,因爲他覺得如果真的生了一個兒子,叫映雪是有點不太好。
“你家孩子真慘!”冷夜白依舊是冷着臉。
基地長撓了撓頭,覺得鐵柱這個名字也還可以,一聽就很厲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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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